小区正门就在十米开外,汪昊延靠边停下:“该还车了。”
“真是的,”简辛掏出钱包拍仪表盘上,说:“给你钱,续到明天早上。”
汪昊延笑着把钱包塞回他兜里,再把拉链给他拉好,说:“走路都不利索了还想着送我去机场,回去好好休息。”
简辛不动,也不解安全带。汪昊延给他解开后搂住他,问:“屁股还疼不疼?这么倔。”
“一点儿都不疼,爱信不信。”
“是么,那咱们在车上再来一次。”汪昊延作势脱他衣服,实际在挠他痒。
简辛连躲带推,咯咯地笑,笑停了斜靠着座椅背:“虽然我内心十分抗拒相亲,但我确实去了,没有理由为自己辩解。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种错误,希望你保持对我的信任和爱意,汪汪汪。”
“乖,”汪昊延盯着他像看不够,“没事儿,我不还拍吻戏了么,扯平了。”
简辛突然暴怒:“靠!你不是说借位吗!”
磨叽到日落才下车,简辛站在门口看着车屁股消失没影后往家走。到家后,简溢秋正在茶几旁剥蒜,老太太在厨房做晚饭。
“兜兜回来啦?给你做汽水肉吃啊。”
简辛闻言把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卷起袖子就去帮忙,简溢秋在后面问:“哎?这是你那身衣服么?”
简辛脚步一顿,力图自然地说:“不是,喝啤酒洒身上了,穿的朋友的。”
“噢,我说呢。”简溢秋没多想,“问问你奶奶七八瓣儿够不够。”
老太太正忙活,简辛进来帮忙,她怕凉就把一碗肉馅儿给简辛,让他加点调料用手抓一抓,简辛早就饿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简溢秋剥完蒜擦手,听见简辛手机在响,从衣服里找出看来电显示是任阿姨,喊道:“简辛,手机响了,显示任阿姨。”
因为每天都要汇报情况,简辛占着手回道:“是家里的阿姨,你帮我接一下吧,没什么事儿就挂了。”
“好,”简溢秋接通,对着话筒:“喂?”
那边没及时回应,三五秒后才传来缓慢的几个字:“是,妈妈。”
这么多年没联系过,只在辛卉刚得病时去看过一次,简溢秋一时梗住无话。辛卉似乎没听出来不是简辛,说:“你那,冷,不冷,家里,下雨。”
简溢秋静静地听,怕打断后辛卉知道是他了影响情绪。辛卉继续道:“小汪,找到,你,没有?”
“他,是,明星,啊。”
简溢秋心头一跳,他没听清是小王还是什么,但是他听清辛卉问是不是明星,他也知道汪昊延成了明星。
简辛从苏州回去,他不是没怕过,但又告诉自己九年了应该能忘了那些少年往事,更何况对方已经变成了公众人物,很难和普通人再有交集。
简溢秋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汪昊延?”
“对啊,他,不是,去,找你,吗?”辛卉费劲说完,好像反应过来,又缓缓问:“溢秋?”
简溢秋没应:“他为什么找简辛?”
辛卉回答:“小汪,出差,他们,是,好,朋友——”
“辛卉!”简溢秋低吼一声,心绪烦乱,他想起简辛说辛卉记不清事儿,便不好再说什么,一腔火气缠绕在胸口,握着手机的胳膊都气得发抖。
激动地跑出去,一夜未归,换了衣服,再加上谎话连篇。他甚至怀疑,不愿回来的原因中,辛卉占几成,那个人又占几成。
简辛隐约听见简溢秋叫辛卉,他赶忙洗手出来,简溢秋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手机扔在一边,他心里也跟着一沉。
“爸,阿姨怎么说?我妈不舒服吗?”
简溢秋抬头看他,咬牙质问:“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姓汪?”
简辛定在原地,指尖还有水滴滑落,他耳边轰鸣没了分寸和说词,好像又回到九年前放学回家,简溢秋就这样坐在沙发上质问他。
他没法回答。
简溢秋看他没反应,瞬间气极,抓起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他瞪着简辛,语气却平静的毫无波澜。
“你改不了了,是不是。”
36
老太太听见客厅里的动静便赶忙从厨房出来,就见儿子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乖孙杵在沙发旁不发一言,地上还有摔成两瓣的手机。
“哎呀,做什么发脾气,兜兜多大了还被你这样教训。”老太太安抚似的拍着简辛的后背,“告诉奶奶怎么了,奶奶给你出气。”
简溢秋看向简辛,简辛双唇紧闭,半晌只能摇摇头。
没法说,不能说。简溢秋气极的情况下只问他是不是改不了,要是年纪更大的奶奶知道,大概会气昏觉得孙子没救了。
可他这是病吗?他应该改吗?也许在父辈眼里这就是病,就是有问题。简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空洞地望着客厅阳台的玻璃窗,只想知道汪昊延还车了没有,回酒店没有,东西又是否收拾妥当。
他蹲下身捡手机,合拢手掌抓紧,然后在简溢秋和老太太的注视下走回房间。
老太太叹口气,转身去摆餐桌。剥好的蒜瓣被遗忘在茶几上,简溢秋松了劲儿,靠着沙发揉太阳穴。
简辛鼓捣了一会儿手机,确认无力回天,又翻出几年前的旧手机摆弄。老太太在门外喊他:“兜兜,开门。”
那碗汽水肉和一碗粥被端进来,老太太说:“你在房里吃,别理你爸。”
简辛低着头,碗中升腾的热气熏着他的眼眶,等老太太走到门口时,他低低地叫了声奶奶,然后更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简溢秋哪还有胃口,拨拉着菜心不真正吃,老太太被他们弄得也没了心情,草草吃完就出门散步了,意思给父子俩机会单独谈谈。
电话突然挂断,辛卉有些不放心,再打过去怎么都打不通,正着急,电话响起,任阿姨说总算打来了。
简辛在那边小心地问:“妈,这两天还好吗?”
“我,挺好。你爸,怎么,了?”
简辛吸口气,故作轻松地回答:“没事儿,我刚才做饭呢就让我爸接了一下,以为是任阿姨汇报工作。”
辛卉想起来了:“我看,电视,有,小汪。是,他吗?”
“是他。”简辛没再撒谎,他心里恐惧但无从宣泄,说话也乱:“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挺喜欢拍戏的,其实做什么都一样,人是一样的。”
辛卉又问他回去这几天怎么样,简辛呆呆地看着桌后的墙面说:“挺开心的,和大伯二伯他们一起聚了聚,到处转了转,奶奶给我做汽水肉吃,我也一起帮忙了,弄得满手都是五香粉的味道。”
辛卉静静地听,没有出声。
简辛说完,目光垂下:“妈,你一定要记得汪昊延的好,对我的对家里的,求你了。”
把空碗端出去,看到简溢秋坐在桌前喝酒,他默默收拾了餐桌,然后拿了只酒盅在简溢秋对面坐下。
“爸,你什么感觉?”
简溢秋闷了一盅:“我觉得,恶心。”
这词儿真不陌生,九年前辛卉也说过他恶心。简辛给自己倒满喝掉,心里谈不上生气也谈不上委屈。
“我和他高一做了同桌,他话特别多,我去晚了要说我给班里扣分儿,我去早了就说煎饼果子肯定没出摊儿,剪了头发要评论好不好看,发下卷子还要给我讲题,也不管我乐不乐意。”
“出糗的时候,别人都笑我,他没笑。老师罚我的时候,他牺牲午休时间给我补课。我们都喜欢踢球,他送我一个足球,踢起来又总截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