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辛有点不满:“你怪我呢?”
汪昊延摇晃他两下:“没有怪你,就是想告诉你,在我不对或做得不好的时候,要监督我管我。在你遇到事儿的时候,要知道还有我和依赖我,懂么?”
简辛心中一动,侧身抱住他,等抱够了松开手,和盘托出:“我爸都知道了,跟你和好,骗我妈,他都知道了。”
汪昊延没吃惊也没发愁:“然后骂了你一顿,让你分手?”
“嗯,我反抗了,他管不了我。”
“不至于,”汪昊延跟心灵导师似的,“你爸爸不能用他们的观念来强迫你,同样你也不能用咱们的观念要求他,何况现在只是他们不认同么?很多年轻人也未必认同。再说了,要是简爱哪天非跟一个我不喜欢的猫跑了,我肯定也生气啊,你这还是养了二十几年的亲生儿子呢。”
简辛想笑又不想笑,又纠结又烦恼。
汪昊延不打比方了,最后说了句:“你肯定也知道,不管意见多么不合,沟通多么不当,甚至做法多么错误,但父母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有任何恶意。”
辛卉从来没想过会再次看见汪昊延出现在家门口,还抱着简辛。
她瞬间失控,虚弱地尖叫,歪在轮椅上歇斯底里,简辛扑过来和她解释,喊着让汪昊延离开。她一巴掌打在简辛脸上,从手心到胸口都隐隐作痛。
她打过简辛两次,第一次是九年前,第二次就是九年后的这一巴掌。
辛卉猛地睁开眼,瘫痪的下肢毫无知觉,而上半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她平复着气息,眼前一幕幕都是让她痛苦的过往。
头疼折磨着她,但是身体负荷不了的疲惫更加累人,她渐渐重新闭上眼睛,热泪从眼角流下渗入鬓发间,黑暗里的呼吸也渐渐微弱起来。
简溢秋从简辛出门后就坐立不安,他披着衣服在客厅走来走去,后来干脆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整宿未眠。
天微微亮的时候,他看见简辛从不远处出现,老太太摆好早点叫他,他赶忙去加了一副碗筷,然后什么都没说,只边吃边等。
简辛开门进来,叫了句奶奶。
“来趁热吃啊,一会儿面要糊掉了。”
“我不吃了,”简辛怕老人难过,歉疚地说:“我回来收拾东西,等下就回去了。”
老太太放下筷子:“怎么这就要走了?你不要理你爸爸,受委屈奶奶给你做主,刚回来几天怎么就要走啊。”
简溢秋始终看着碗,听简辛说:“医院太忙,让我尽快回去上班。”
老太太饭也吃不下了,长吁短叹的。简溢秋起身悄悄看了一眼,简辛在房间正叠衣服,他去厨房把之前买好的几大包点心装起来,拿给老太太。
“妈,你把这吃的给他带上,就说你买的。”
老太太接过叹口气,拿去给简辛,“兜兜,带回去吃,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奶奶,”简辛把东西放进包里,心知肚明。只有简溢秋才会不分软硬装在一起,以前经常被辛卉念叨。
汪昊延在小区门口等着,他下楼后快步向外走,走了十几米忽然回过头。
简溢秋在阳台上望着他,看不清表情。
秦阿姨来换班,发现辛卉还没醒,她拧了热毛巾给辛卉擦汗,擦完给辛卉测量血压。辛卉隐约从梦里抽离,但又睁不开眼睛。
简辛的朋友去医院看她,帮简辛找房子,来家里吃饭,简辛回苏州就自己来陪她聊天儿。后来发现原来那个朋友是个明星,姓汪。
辛卉缓缓睁开双眼,前尘往事重叠着,她都清清楚楚。
秦阿姨看她醒来,便和她说话:“听小简说这边快拆了,再换房子就换个高层的,有电梯下楼方便,可以推你出去透透气。”
辛卉没听着,她半眯着眼看着天花板,心揪得越来越紧。
简辛说断了是在骗自己,两个人早就和好如初,母子分别九年没有任何意义,她闭上眼,再次昏昏睡去。
汪昊延和简辛中午下了飞机,荆菁来接他们,一副敢怒不敢言又特别心疼钱的样子。汪昊延笑道:“打工的还给老板甩脸子呢?”
荆菁不平:“原哥骂了我一顿,公司骂了我一顿,广告商快把我杀了,你还是让我做个小助理吧,妈的现在工作压力太大了。”
简辛扭头问:“为什么?”
汪昊延怕荆菁说漏了,赶忙诬陷:“她没做好工作呗,跟我可没关系。”
两人一起去了西棉里,进家后汪昊延待在客厅,简辛来不及询问情况就进屋去看辛卉。汪昊延问秦阿姨:“这两天怎么样?”
秦阿姨如实说:“整天闷在家,没什么好转,今早醒的也晚,还出了一身虚汗。我觉得精神不行,而且你们来之前还一直在睡,但是睡得不安稳。”
汪昊延皱眉,然后放轻步子走到卧室门口。
简辛趴在床边和辛卉说话,他能感觉出辛卉状态不如之前,心里惴惴又不能问些什么,只好讲些高兴的事儿。
辛卉一直听着,等简辛说完,她停了许久,才虚弱地问:“小汪,找你,了。”
简辛心中咯噔一下,说:“嗯,他正好去苏州来着。”
他观察着辛卉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一起回来的,他在外面,怕打扰你就没进来。”
辛卉望向门口,汪昊延这才进来。他叫了声阿姨,然后和简辛一同蹲在床边,说:“阿姨,我觉得还是尽快搬家吧,这儿下楼不方便,总闷着不好。”
简辛点点头:“昊延帮忙找的那处房子在市中心,环境很好,白天可以推你四处走走。”
辛卉却缓慢地说:“不要,欠,别人。”
汪昊延努力分辨辛卉的意思,注视着辛卉的眼睛,那眼神和之前太不同,没有半分亲切与和蔼,但也不像更久以前那般敌视与仇恨。
他大概能确定,便诚恳又认真地说:“阿姨,我不是别人,简辛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希望他活得轻松一点儿,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我能让他这样,也只有我能。”
辛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或者说是绝望。她痛苦非常,却无法生气,因为简辛略带无助的乞求在她耳边不停回响。
“妈,你一定要记得汪昊延的好,对我的对家里的,求你了。”
38
费原从美国回来的当天就立刻去公司接受批斗了,批斗完和汪昊延一起去请广告商吃饭,赔礼道歉加解释,不能光赔了违约金就了事儿。
汪昊延正在青园路检查装修工作呢,接到通知后一阵心烦,这边搞得太细致,进度就慢,但是辛卉最好赶紧搬,算下来时间上难以协调。
简辛下班就直接去了西棉里,辛卉已经吃完饭了,他洗洗手去陪辛卉聊天,秦阿姨在旁边织毛衣。
“秦阿姨,我妈今天血压高吗?”
“血压正常,毕竟一直吃着药呢。”秦阿姨停下,“但是我最近给她按摩的时候发现她小腿和脚浮肿的厉害。”
简辛暗自握拳,后又松开去握辛卉的手,说:“没事儿,你这两年一直吃着药,多少有些副作用,以后我每天过来给你捏捏腿。”
他这番话不知道是让辛卉放心还是安慰自己,辛卉“嗯”了声,尽力回握住他的手。那掌心的细汗和不知不觉加重的力度,让她能猜到自己的状况。
汪昊延和费原当了一晚上三陪,放低姿态伺候那帮广告商,还他妈得说英语,结束以后在洗手间吐了一通才舒坦点儿。
靠在副驾上闭着眼休息,费原在边上抽烟,汪昊延烦闷地说:“你他妈别抽了,呛死我算了。”
费原把烟摁了:“脾气见长,在哪儿受刺激了。”
汪昊延没说话,费原又重新把烟点上,说:“给你谈的电影后天签合同,该准备的都开始准备吧。”
他睁开眼,没吱声但是心里有谱,看了眼时间不算太晚,翻出手机向秦阿姨问情况。
“已经睡了,”秦阿姨在那边说,“小简照顾她睡下后才走的,这两天精神不好,血压什么的正常,但是有些浮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