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边说边露出微笑。
他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绝对无可挑剔的笑容。
秦致远平常挺喜欢顾言这乖顺的模样,但此刻听着他的自言自语,环在他腰间的手蓦地僵了下,随即又搂得更紧。
“够了,不用再笑了。”他拨开顾言额前的发,轻轻吻过那泛着水光的眼睛,柔声说,“我们回家。”
一切美好的仿若梦境。
而这个梦境的代价是他接下来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
这是理所当然的,顾言也不是第一次吃那种药,知道副作用有多伤身,只是生场小病就该偷笑了。这次秦致远坚决不准他回自己家,不但帮他向剧组请好了假,还找来看护给他打了两天点滴。
顾言乐得白吃白喝,一个星期过后,身体果然恢复了大半。
这期间,总是忙于工作的秦致远似乎空闲了许多,每天都早早下班回来陪他,偶尔实在忙不过来,就拿了文件坐在床头翻看。
好吧,顾言承认他这次遇险,确实跟秦致远脱不了关系。要不是这男人处处留情、魅力无边,他怎么会被秦峰当成情敌?但是做到这个地步,好像有点过分了。
可惜每次提出抗议,秦致远都只是亲亲他的额头,说出那个官方答案:“怎么能放着生病的人不管?”
真是完美情人的模范形象。
顾言想到这里,不由得盯住秦致远看。
他的视线太露骨,秦致远不得不从文件中抬起头来,问:“在看什么?”
“我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嗯?”
“秦总那天晚上是不是被我榨干了?”否则怎么一个星期没出去寻欢作乐,而且单纯只是抱着他睡觉?
秦致远失笑,扯过被子来盖在顾言身上,道:“你先养好了病再说。”
顾言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十分困扰的说:“可是秦老爷不要我的身体,我该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
秦致远笑得停不下来,干脆把文件放在一边,认真想了想,说:“我好久没尝过你做的菜了。”
咦?突然走居家路线了?
秦致远一贯很赞赏顾言的手艺,但他不喜欢强人所难,只要顾言不主动下厨,他就从来不提。这次倒真是难得。
顾言被他好吃好喝的养了一个多星期,人都快胖了一圈,这点小事当然不会推辞,很爽快地点头道:“OK,你先把冰箱填满了再说。”
过两天秦致远休假,一大早就开车去了趟超市,按照字面意义把他家的冰箱填满了。
顾言看得眼皮直跳。
一看就知道秦老板是从没下过厨的,完全不知道配菜,只把自己爱吃的一股脑儿买回来了,全部做出来的话恐怕能凑出满汉全席。他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打算只做几道简单的家常菜。
秦致远也怕他累到,非常积极地提出在厨房帮忙。结果才转了两圈,顾言就怕他把厨房炸了,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顾言休息了这么久,稍微有点手生了,好在厨艺还没荒废,几道菜做出来,依旧是色香味俱佳。尤其是那道东坡肉,真是入口即化,连他自己尝了都啧啧赞叹。
菜上桌后,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还真是花了不少时间。
秦致远早不知跑去哪里了,顾言到处看了看,最后才在书房里找到他。不过他没在看文件,而是把一些书籍杂物往一个纸箱子里放。
顾言敲了敲房门,问:“在忙?”
“没有,只是在整理东西。”秦致远回头冲他笑笑,道,“我闻到饭菜的香味了,这边马上就好。”
顾言点点头,走进去一看,只见那箱子里堆着些笔记本和相册。他一时手痒,随手去翻最上头的那本相册。
秦致远眼神一动,突然握住了他那只手。
顾言怔了怔,不知这算什么意思。秦致远继续整理剩下的东西,像是漫不经心似的,很随意的说一句:“你搬来我家住吧。”
他望都不望他一眼,但是与他相握的手扣得很紧,挣也挣不脱。
顾言茫然了一下,顿觉为难。其实他并不赞同秦致远的这个提议,现在搬了进来,以后还要再搬出去,到时候难免觉得尴尬。
而他最不擅长演尴尬的表情。
但,同时也是个机会。
就像二人对弈,秦致远已下出了这步棋,他接下来该进该退?
顾言转了转眼睛,心中很快有了决定,却并不急着回应秦致远这句话,只是反握住他的手,道:“该吃饭了。”
秦致远点点头,随手把最后一本书扔进纸箱里。
这顿饭吃得还算惬意。秦致远毫不吝啬地赞扬了一番顾言的厨艺,吃完了还挽起袖子,自告奋勇的走进厨房洗碗。末了拿毛巾擦了擦胳膊上的水珠,意犹未尽的感慨道:“晚上能吃糖醋鱼就好了。”
话说得这么刻意,一点不像他的作风。
顾言马上就回:“要不要我提供外卖的电话?”
秦致远只是望着他笑。
顾言下午坐在阳台上看了会书,到了晚上的时候,到底还是做了秦致远指名的那道菜。没办法,反正材料已经在冰箱里了,总不能放着浪费。
以后几天也是一样,只要冰箱稍微空了一点,就会被某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填满,而顾言则毫无意外的成了掌勺人。他甚至怀疑自己踏入了圈套,秦致远该不会就想找个厨子吧?要他一个人打两份工,兼职费可是很高的。
秦致远没有再提起让他搬来同居的事,顾言也没有主动提出要回家,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住了下去。他不搬家也无所谓,衣饰鞋袜、日常用品,秦致远样样都替他准备好了,只有他用不着的,没有秦致远想不到,
每一个细节都已处理妥当,真是最温柔体贴的情人。
顾言足足休息了半个月,直到实在不能继续偷懒了,才被秦致远恩准回剧组上工。拍摄进度当然因为他这男主角的缺席拖慢了不少,不过秦致远早就上下打点过了,一众同事见着他都是笑眯眯的,还非常热心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只有张奇比从前沉默许多,跟他打招呼时,脸上那种甜甜的笑容也不见了,休息时就一个人躲着背台词。
奇怪,这小狐狸突然变老实了?
有八卦问小陈准没错。
顾言只稍微一提,小陈就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得罪了人呗。听说本来都快出新专辑了,结果被压了下去,错过了大好的宣传期,连原本要上的几个通告也都取消了。也不知他招惹了公司哪个大人物,我看八成要被雪藏了。”
顾言“唔”了一声,心里立刻有底了。
他那晚从夜店回来,并没有提自己是怎么被秦峰下药的,但秦致远只要想知道,就没有查不出的事。至于张奇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也不想去追究了,照旧用从前的态度对他,安安分分地拍剩下的戏。
而秦致远比他更安分。
每天按时下班回家,吃过他做的饭后,就在书房里看文件或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出一次门——嗯,也是约他去外头看演出。
这晚有个知名钢琴家的演奏会,秦致远早就买好了票子,晚上跟顾言一起去了。现场的气氛很好,演奏也很精彩,散场的时候夜已深了,微凉的秋风吹过来,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停车的地方有点远,他们便沿着冷清的街道慢慢往前走,在这样的夜色中,就算两个男人手牵手也不会被人察觉。
秦致远于是握住了顾言的手,像那晚在海塘边一样。
顾言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话,想了半天,最后却说:“最近没见什么人给你打电话。”
“嗯,”秦致远神色不变,微笑道,“现在是私人时间,我一般不接工作上的电话。”
答得真好,干净利落,把从前的那些暧昧全都撇得一干二净了。
顾言甘拜下风,闭了嘴不再出声。
又走一段路,前面有个街灯坏了,比其他地方更暗一些。两人经过时,秦致远故意停了停脚步,一把将顾言扯进怀里。
顾言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去,感觉他在自己耳边轻轻呵气,有些孩子气的说:“送你个东西玩。”
边说边翻开他的手,把某样东西塞了进去。
顾言低头一看,原来是枚车钥匙。
“怎么送我这个?”
“你现在搬来我家住了,到片场的路比以前远得多,我又不能天天送你,当然要换辆性能好点的车。”
福利真好。
顾言暗暗地想,这又是对他哪项服务的报酬?他以前开的是经济实惠型的车,现在一看车钥匙上的标志,不由得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唉,改天开到片场去,恐怕又要招人嫉妒了。
不过也无所谓,在这个圈子里混,不招人羡才是失败。
顾言握紧手中的车钥匙,很得体的道了谢。
秦致远笑了笑,依然抱着他不放,道:“真要谢我的话,就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顾言果然老老实实的问:“什么问题?”
秦致远反而不急着说了,只是那么专注的望住他,微明微暗的夜色里,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会笑,惹得人想凑上去亲一亲。
不过顾言没有亲上去。
因为他听见秦致远轻轻的问:“一个人到了我这样的年纪,才想着要改邪归正,你说是不是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