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游信似乎也看出端倪,刚想说话,季斐然就微笑道:“这黄圈儿就是个大染缸,白的进去了,要不淹死在里面,要不黑的爬出来。游大人这是稻草人救火,还是想把斐然也跟着染了?”游信的手松落:“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么。”
季斐然干脆挪了几步,离他远些:“我还有事,不多说了,告辞。”
游信也不好留他,任他走了,自己走回典籍厅翻看奏折,好容易才集中精神批了几本,脑袋里又想些有的没的。最后实在给弄得心烦,放下奏章,交代清楚了下官的工作,匆匆赶回府邸了。
中秋节将至,这几日朝中人人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季斐然连续请了几日的病假,似乎病得不轻,不知道的人没几个,慰问的人也没几个。游信还是一脸标准迷人笑容,而且笑的次数和时间都比以往长,浑然一副不电死人誓不罢的嘴脸。
于是朝中的流言又出了一个新的版本:上次当着天子的面,游子望不给季贤台阶下,愣是把皇上拉到了自己这边,下来后,直接水桶断了箍,各走各的。但是季贤念旧,寻之握手言合,游子望愣是个吞秤砣的老鳖,无情拒之于门外。贤遂患重疾,一蹶不振。
归衡启来给游信说这事儿的时候,游信已经听人复述很多次了,但还是挤出了个“子望式杀手笑容”:“倘若这事是真的,子望怕连做梦都笑醒了。”转过身,笑容瞬间消失,离开。归衡启没听明白,只低声道:“游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这真的做得太绝了。”
游信哭笑不得,只得点点头。
“九王爷喜欢季大人,整个朝廷都知道。可是季大人自从知道他的心思后,就对他退避三舍了。”归衡启小心翼翼地说,“季大人看去行为不检点,但心肠真的挺不错。哎~~哎~~游大人,你是不知道他和齐大将军……”
游信打断他:“齐祚子望有所耳闻,只是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叙。”归衡启错愕道:“连游大人都病了?我还以为只有季大人呢。”
游信笑得没有一丝温度:“季大人身体坏得可真是时候。”
归衡启叹道:“也不能怪他,齐大将军捐生后,季大人天天借酒消愁,大雨天的还死守着玄武门,衣服未干透就又开始喝,弄得浑身都是病。前几天我去看他,他那脸色差得跟白纸似的,骇死人了。”
游信的双眼忽然睁大:“你说什么?他……真病了?”
归衡启道:“难道这还有假?季老夫人说他是老毛病犯了,又跑去喝酒。这几天本来就在换季,半夜三更的,受了凉,中了风寒,又犯风湿,不卧床恐怕都难。”
后面说了些什么,游信记不清了。算算时间,次日碰巧是中秋节,回家以后,换了套衣服,带着些月饼,飞速赶到了尚书府。
抵达时天色已黑。大学士登门拜访,弄得季老夫妇受宠若惊。客套了几句,游信依他们的话,到后院找季斐然。
新酒熟,菊花香。一轮端圆冰月,小院新凉。石桌上一道鲈鱼脍,一盘湖蟹,一碟月饼,一壶黄酒。季斐然坐定,披挂外套,趿拉短靴,虚左以待。
游信走过去,拱手道:“季大人。”
季斐然怔了怔,回头笑道:“游大人请坐。”说罢指了指左边的空位,一张脸确是苍白无血色,精神倒不差。游信理了理衣角,颇有礼数地坐下:“前几日便听说季大人身患贵恙,因朝内事物繁重未来拜望,即请卫安,多多包涵。”
季斐然饮了一口酒,杯子仍未放下就笑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么。”游信道:“品花赏月,把酒持螯,季大人这厢过得可好了。”季斐然把几欲滑落的衣服提起,掰了块蟹黄给游信:“味道不错,黄多膏肥。来一块?”游信微笑摆手。
季斐然耸耸肩,将蟹黄丢到了口中。咀嚼了一会,又喝了一口酒,坐姿越发随意。游信瞥了一眼鲈鱼脍,却被季斐然看在眼里,一边倒酒一边笑道:“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不如挂冠归去。”
游信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双黑眼清澈透亮:“只思人,未思乡。”
壶嘴处流出的酒漏了些在桌上。季斐然将酒壶移开,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酒,似乎连喉咙都被酒水堵塞了。低声清了嗓子,又道:“子,不,游大人竟是重情之人,斐然拜服。”游信道:“季大人,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季斐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接道:“游大人所言极是。在朝廷办事,说一千,道一万,还得往前干。我这天天闷家里的日子也过腻了。”游信将凳子往前挪了一步,凑近些看着他:“似乎在下与季大人说的并非同一件事。”
季斐然突然觉得心慌,骨节酸痛。兴许是风湿加重了。游信见他面色难看,以为他又想躲开,便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斐然,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季斐然的心跳越来越快,头上冒出了细汗,心情一烦躁,声音也变得冰冷:“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游信一愣,收回自己的手,沉声道:“失礼了,抱歉。”季斐然冷笑道:“游大人若是想让下官陪宿,下官定不会推辞。”
游信猛然抬头看着他,微恼道:“别说这种话。”
季斐然自顾自地喝着酒,目光清冽如冰,却没看游信:“想要的话就直说,我不介意的。”说完瞅着游信,眼中蒙上了一层醉意:“任君采撷。”话音刚落,手腕被抓住,酒杯劈啪落在地上,碎了满地,溅了一身。身子就被人一下拽了起来,往房内拖去。
还未来得及说话,房门就被关上了。屋里黢黑一片,月光从缝隙中透漏,在游信脸上洒下一条白痕,隐约看得到晶亮的瞳孔。
游信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别想用对付封尧那一套对付我。”季斐然察觉不对,还没来得及回话,游信就眯着眼睛说:“让我采撷是么?这是你说的,不要后悔。”根本不顾季斐然的反抗,将他用力箍在怀中,双唇重重落在他的唇上。
一边吻着一边将季斐然压在床上,拉了床帐,自己也跟着翻上去。
心里明白行此事应当温柔,但游信毕竟是第一次,到关键时刻如何也温柔不下来。激动过头,几次差点失控,弄得他相当郁闷。更郁闷的是,季斐然的病情又加重了。最郁闷的是,从那以后,季斐然连话都不和他说了。
但是游信一直无法理解,何故季斐然的身后没有开发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