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说话声戛然而止,那边的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说什么就剩这一个小孙子,又摊上这种事情,还被你挡住不让见霍老中医。
林浔:“……行。”
他道:“您跟我来。”
他将老太太和那小男孩带上了四楼,乍一开门,这仙气缥缈的居室就镇住了老太。
老太:“这就是神医家吗?”
林浔:“算是。”
老太激动地手都在打颤:“好,好,好,明明肯定能治好。”
林浔给霍老头发去了消息,刚好他老人家就在附近跟踪一个魔物,大约十分钟后就能过来。
在这十分钟的空档,林浔看向了那孩子。
能让系统触发支线任务的,八成和魔物有关,而且不是低级的魔种,是类似潇潇身上音魔那个等级。
如今既然有魔物来自投罗网,那他只能好好款待了。
他给老太倒了水,自称是霍神医的徒弟,将那小孩拉到了自己面前。
小孩面色憔悴,眼泡浮肿,眼下一片青黑,似乎是很久没有睡好的模样。
他:“头不舒服?”
小孩木呆呆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林浔想着支线任务的描述:“晚上有别的人和你说话么?”
小孩没有反应。
林浔放轻了声音,使它显得有些飘忽:“在你脑子里,他对你说了什么?”
孩子微微睁大了眼睛,呆滞的神情中出现一丝惊怖。
老太道:“好几天了,除了说胡话,就是不见他说话。”
林浔问:“晚上说胡话?都说些什么?”
“我要是能听懂,”老太一边抹眼泪一边道:“那还叫说胡话么。”
林浔:“。”
他:“您全都听不懂么?”
老太:“叽叽咕咕的,不是人话。我寻思是鬼上身了,找人看了,也看不好。”
鬼上身。
林浔现在对这些东西很敏感,鬼上身在他眼里等于魔物上身。
——但他检视小孩的程序框时,又没有发现什么。
不多时,霍老头便到了。他仍是寻常穿的黑色唐装,但衣摆绣着青山仙鹤,又兼身板硬朗,龙行虎步,十分有气势——不用说别的,老太一下子就折服了。
“霍神医,快看看我家明明。”
林浔已经把事情在微信上说明白了,但他没提支线任务的事情,只说这个情况恐怕并不寻常。
只见霍老头背着手,站在小孩面前,这背影有一丝丝僵硬。
无极宗宗主纵横修真界多年,只有打人的份,没有医人的时候,今天却要实打实扮演一下老中医。
老中医咳了一声,说出第一句话:“若怀疑是脑子的问题,最好还是前往天坛医院,让西医治疗。”
好,果然是师徒,连这说辞都一模一样。
但老太不依,又将孩子的情形絮絮说了一遍。
霍老头捋着雪白胡须,拉起小孩的手腕,类似把脉的动作,但看在林浔眼里,就是师父在分析这小孩身上的数据。
修仙的理论,林浔也了解了一些,霍老头用气探查这孩子的经脉,一切经络穴位都分毫毕现,简直是人形CT和核磁共振机器,恐怕比先进的医学影像仪器都要好使。
果然,大约五分钟后,霍老头道:“无有器质性病变。”
——师父竟然还知道“器质性病变”这种现代医学名词,恐怕是看多了微信养生文章。
老太:“那……”
霍老头和林浔对视了一眼。
林浔心领神会——事出反常必有妖,假如不是生理上的原因,那就一定存在别的蹊跷。
只听霍老头轻轻咳了一声,往红木沙发上一坐,慢条斯理掸了掸袖口,似乎有话要说。
老太毕恭毕敬:“神医,你看这——”
“我也不是甚么神医,”只听霍老头道:“老夫医道只是初通,但于风水一道却略有些了解。”
说罢,也不等老太太张口,他继续道:“娃娃的病,并非真正疾病,我看和你家里风水摆设有关。娃娃午夜发病,许是阴气冲煞。这样,今天晚上,你带我们去家中,我定能找出解决之道。”
老太太眼中透出激动神色:“好!”
林浔为师父的随机应变感到了由衷钦佩。
于是这夜,他拆了四楼逍遥子镶嵌在门口的八卦镜,假装是风水罗盘。罗盘在手,霍中医与他的徒弟摇身一变成霍风水师与他的徒弟,走进了老太太和孩子的家中。
这也是一处老式小区,只是比朝阳小区破败一些,灯光稀稀拉拉。智能化时代到来后,这种老式住房确实已经没落了,居民成分也不好认定,大多没有固定职业,鱼龙混杂。
林浔张望四周,此时是晚上十一点,万籁俱寂,偶有人从外面回来,走入一个单元楼中,楼内的声控灯会一层一层亮起来,然后再从下往上逐渐熄灭。
系统发布任务的时候,并没有提示危险,根据林浔的推测,应该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危险的情况。
——毕竟,他是有元婴期的师父在身边的。
老太太早就在楼下等着他们,一见到人,立即转身带人上楼。
他们家在一楼,声控灯坏了,闪了几下,继而熄灭。老式的防盗门有两层,一层铁门,一层木门,铁门上生了锈,开门的过程中簌簌落下来不少。
林浔:“孩子爸妈在家么?”
这位老太太一贯是絮絮叨叨的,但面对这个问题,却只简简单单回了一句:“没在家。”
林浔:“您辛苦了。”
被魔物附身的人一定有情绪的极端之处,这么小的孩子假如有什么心理问题,除了家里的事故,林浔想不出别的可能。
家门打开,客厅里灯光昏暗。
霍老头:“娃娃睡觉了?”
“哄着睡了。”老太太说:“大师,您看看房间。”
霍老头从徒弟手中接过罗盘,道:“不急,先看娃娃。”
老太太“哎”了一声,便领着他们往一旁去。
林浔环视四周,三室一厅的格局,陈设家具都很老旧,勉强能算整洁。客厅的灯很暗,发着昏黄的光,卫生间不断有滴水声传来,一下一下,极其规律。
小孩的房间在卫生间的一墙之隔,仅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他仰面直挺挺睡着,身上盖了薄毛毯。
霍老头说得煞有介事:“这房间阴气很重。”
林浔配合他的表演:“弟子认为潮气也重。”
霍老头:“不错,你学得很好。”
林浔乖巧应承:“那师父,我们现在要做何事?”
霍老头大马金刀往书桌旁的椅子上一坐,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又看向床上直挺挺躺着的小孩,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