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什么的,老子不干了!
于是某日,当刘小宛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自己攒了很久,珍爱有加的妆奁盒子被打翻,玉钗步摇耳坠等等乱七八糟丢在梳妆台上。
门派里那些偷偷喜欢她的师兄师弟们不时送过来的胭脂水粉,通通散落在地,白的黄的红的混淆在一起,一屋子的香气弥漫,呛得她咳嗽连连。
遭贼了?
这是刘小宛的第一反应。
还是上回那个嫉恨她的刘师姐偷偷潜进来干的好事?
她呆滞地转过脑袋,把目光投向床榻上。
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温软被褥七扭八歪,上面还洒了不少香粉。
一只满头满脸沾满了脂粉的毛团,摊在她的被褥上呼呼大睡,好梦正酣。
刘小宛的世界,彻底崩溃了。
周辰睡得正香,恍惚间好像听到一声尖叫。
迷迷瞪瞪睁开小眼睛,就看见刘小宛面目扭曲地冲过来。
它立马就被吓醒了。
“噫?!——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危机时刻,潜能发挥出来,毛团一蹦三尺高,躲开刘小宛扑过来想抓住它的手,又偷了个空隙,往敞开的大门狂奔夺路而逃,再也没有回头。
刘小宛又急又气,碍着周印的面子,她不能用法术来对付毛团,而且毛团身上还带着周印临走前留下的符印,一般的定身术,隔空取物之类的法术用在它身上都没有效果,可如果不教训一下吧,想到自己香闺被摧残之后的场面,就恨不得呕出一口血,再把那毛团抓了炖汤喝。
她攒了许多年的首饰,脂粉,衣裳……
刘小宛的内心在默默滴血。
于是所有留守镜海派的弟子们得以看见这样一幕。
一只肥胖滚圆的鸡用异于常鸡的速度在前面跑,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提着剑在后面追。
一人一鸡,无比混乱,无比喜感。
追着追着,不免就累了。
正当刘小宛想停下来歇口气再追,却发现灰鸡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举目四眺,只有草木山石,哪里还有周辰的影子。
等她消了气,冷静下来一想,不免就有点心虚起来。
周印听完来龙去脉。“当时为何不传讯给我?”
刘小宛支支吾吾:“我怕你们在斗法,影响了大事。”
周印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刘小宛忐忑不安:“你干嘛去?”
周印头也不回:“找鸡。”
此时的镜海派,正是人心惶惶之际。
内峰加上外峰,即使是三流门派,也有一两百人,外门弟子就算听到风声,也不会知道得那么详细,如今鲁延平回来,算是正式确认了传言。仓促之间,这些人需要接受自己从镜海派弟子,变成上玄宗弟子这样的消息,又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修为太低,去了备受排挤,如此情境之下,自然人人无心修炼,到处奔走,四下打探消息,仿佛多知道一点,就能多一点保障。
在这样一片混乱中,唯独周印专门往那些人少的地方走。
自己的屋子,没有。
四周黄文君等人的房间,没有。
灶房原该是最受周辰喜欢的,也没有。
不过半日,内峰基本已经被周印翻了一遍。
要么是被人发现之后藏起来了,要么是自己跑到外峰乃至后山去了。
前者可能性不大,周辰虽然因为灵智未开,平日呆呆傻傻,可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只要它会用自己教的隐身术,又没暴露会说人话的事实,一般也不会有人看得上它。
但后者……
后山延绵开去,就是他们曾经碰见过女悦的镜海山脉。
35、第35章
火红的衣裳在草木之间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踢踢踏踏,娇艳的面容上满是低落。
陈沅芷的心情不大好。
她从小在镜海剑派长大,有一个任自己予取予求的父亲,一帮宠着自己的师兄弟,就像是镜海派的公主一般,被众星捧月,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总有人送到她面前,想做的事情,最后也总有人帮她做好。
但镜海派突如其来的变故,仿佛在一夜之间,改变了所有的美好。
先是父亲联合吴伯伯与鲁师兄作对,让鲁师兄率领镜海派投入青古门之下。
接着是鲁师兄不愿意,不仅拒绝了父亲的提议,还私底下与上玄宗达成协议,宁愿将门派送给上玄宗,也不愿受父亲的摆布。
先前她为父亲的行为而愤怒,觉得他背弃了镜海派,但是现在,鲁师兄也做了与父亲相似的事情,只不过是换了个对象而已。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她并不觉得上玄宗和青古门有什么不同,一样是仗着强势欺压弱势,如果现在的镜海派也是大陆第一宗门,又有何人敢欺辱?
这样说来,其实父亲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妥,自己先前还对他大吼大叫……
陈沅芷叹了口气,蹲□,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杂草。
其实她最希望的,是可以像原来那样,大家每天开开心心在一起修炼,什么烦恼也没有。
可是现在……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她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父亲的洞府。
从镜海派外峰到荒无人烟的镜海山脉,中间还要经过一大片后山,历代镜海派长老的洞府皆在于此,为的是可以清静修炼,又可以在门派有事的时候及时相助。
“沅芷,你躲在那里,鬼鬼祟祟作甚!”陈长老一转头便看见她,皱眉道。
旁边还站着另一位长老,吴风。
“我出来随便走走,爹,吴伯伯。”面对最亲近的人,陈沅芷鼓起嘴巴,不自觉地撒娇。
陈长老面色沉凝,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不像以往那样,一看见她就露出疼爱的笑容。
倒是吴长老笑了起来:“陈师弟,你还没有与她说罢?”
陈长老微微皱眉:“你别多事,她是我女儿,我自然是要带走的,如今之势,也容不得我们不走了。”
吴长老问:“东西呢,拿到手了没有?”
陈长老嗯了一声:“那东西周围重重禁制,亏得我警觉,不然就要触动机关了。”
陈沅芷睁大眼睛:“爹,我们要走?去哪里?”
陈长老没说话,吴长老笑眯眯道:“自然是去青古门了,难道还跟着鲁延平他们去上玄宗么?”
陈沅芷大吃一惊:“可,可是,鲁师兄那边,不大好吧……”
到底哪里不妥,她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父亲和吴伯伯这样的行径,偷偷摸摸,不怎么光明正大。
陈长老缓了脸色:“小芷,爹不会害你的,你身份敏感,跟着鲁延平那帮人,他们也不会真心待你,只怕还以为你是我派去的奸细,去了青古门,自有一帮年纪相仿的师兄弟,到时候你就又有朋友了。”
陈沅芷福至心灵,脱口而出:“爹,我们本是镜海派的人,又不是自小在那里长大的,就算去了青古门,人家也不会真心待我们啊!”
陈长老还待说什么,却脸色一变,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周印施施然从山石后步出。
“我不是故意听到的,你们继续。”他看了三人一眼,转身便要走。
“站住!”陈长老冷笑,“既是听到了,不如就留下吧!”
袖子一扬,天蜈轮飞向周印。
镜海派本是剑修,很少用剑以外的东西当法宝,但陈长老这个天蜈轮,是用成千上万条剧毒蜈蚣炼化而成,莫说是寻常人,即便是修真之人被这天蜈轮碰到,也会立时染上剧毒。
“爹!”陈沅芷惊叫一声。
灵隐剑脱手而出,在半空与黑雾相遇,彼此战成一团,但天蜈轮毕竟是万毒之物,很快便连灵隐剑的白色剑光也变得灰暗起来。
那头吴长老一条锁魂绳,狠狠抽向周印的肩膀。
他眉头一皱,不由往前弯了弯腰,灵隐剑少了灵力支撑,从半空掉落下来。
锁魂绳顺势将周印双手朝后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面对女悦时,起码除了周印,还有其他人,而在天枢峰与魏弈长斗法时,两人都是筑基期,周印还能倚靠反应与经验来获胜,但无论他的阅历如何丰富,在两个结丹修士合力的情况下,一个筑基期的人,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
陈长老还要下杀手,陈沅芷却只身挡在周印面前。
“爹,不要!”
陈长老大怒:“你这是作甚,闪开!”
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件件都超过自己的理解范围,陈沅芷只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什么时候作为镜海派长老的父亲,竟然要对自己门下的弟子下杀手。
“你不能杀他!”陈沅芷喊道。
吴长老笑道:“怎么,贤侄女,平日也没见你与他走得近,怎么突然念起同门之谊了,莫不是瞧他长得俊,看上他了?”
陈沅芷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爹,不管怎样,这个人杀不得,若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陈重觉得自己这一生做得最错的第一件事,就是入了镜海剑派。
第二件错事,就是在鲁延平当上掌门的时候,没有联合吴风先把他杀了了事。
第三件错事,就是养了一个胳膊往外拐的女儿。
眼下,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就站在他面前,宁愿护着别人,也要和他作对。
他目光一冷,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这个人刚才听到我们的事情,放了他走,他转头就会去告诉鲁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