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去看看!”祁无过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有关键剧情发生。
一时之间,居然忘记自己还在段戾肩膀上,动作太大导致后仰,差点向后栽倒。
好在段戾眼疾手快,一把捞住祁无过。
祁无过感觉自己落入气息很是熟悉的怀抱中,正想道谢,却发现段戾完全没有放下自己的意思,而是抱着他直接向着门口方向就走了过去。
房间不算太大,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段戾就已经走到门口,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留下办法。
于是,祁无过就这么体会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公主抱。
段戾把祁无过放下的时候,外面传来的声音正好到了他们的房门口,祁无过注意力暂且从被公主抱这件事情上转移。
他从小窗户看了出去,只见外面的走廊上,一个穿着奇怪服装的人拖着身穿蓝白病号服的人在走。
那人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的,却不是白大褂,而是类似防化服的连体衣。他左手提着一把长长的砍刀,因为刀刃过长,走廊的宽度不够。
于是刀尖就这么在墙上划拉,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祁无过看到这里,算是知道刚才的声音是从何而来的了。
地上被拖拽着的病人看起来也不太正常,他嘴里在惨叫,脸上却没有表情,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走廊上的情形很是诡异,祁无过他们却做不了什么。门锁得严实,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眼前的一幕继续发展下去。
就在怪人将将经过祁无过面前的时候,他猛地扑了过来,整张脸都凑在小窗户上。
怪人的防护服是笼罩全身的类型,脸也被包裹得严实,只在眼睛处开了一个口子,上面戴了护目镜。
他没有吭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里面。
即便祁无过平日里再怎么淡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对视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段戾直接扶了他一把,低声说道:“别怕。”
对方的语气明明没有什么波澜,祁无过莫名就想起了刚刚被公主抱的经历。他莫名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谁怕了,你?”
段戾见状,倒也没其他情绪,反而顺着安抚道:“是我怕了,抱歉。”
对方良好的态度让祁无过瞬间恢复正常,他捏了捏眉心,说道:“我好像又被症状影响了。”
“我也一样……“
段戾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祁无过一愣,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对方的意思,就听铁质房门被重重锤响。
或许是门外的怪人感受到自己被忽略,本来只是趴在门上向里面看而已,现在情绪却变得激动起来。
他疯狂地锤打着沉重的铁门,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充满血丝,看起来有几分渗人。
如果此刻房间内的是其他玩家,大概会被这一幕吓得退到床上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然而,现在房间里的是祁无过和段戾,一个情绪波动极少,一个思路清奇。
祁无过抬手,对着怪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按照规定,现在是睡觉时间,请勿大声喧哗。”
“……”
祁无过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对于怪人来说,效果极佳。怪人锤打铁门的动作瞬间就停了下来。
周遭安静下来后,祁无过才发现怪人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怪不得怪人突然发疯,原来是他说的话被自己和段戾忽略。
“这些npc还真是尽职尽责,关键信息一定要传达到玩家这边,否则就不会罢休。”祁无过带着夸奖地语气说道。
“……”段戾完全无法理解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听听他说什么。”
祁无过安静下来,认真侧耳去听。
“不要打开盒子……盒子……不要打开盒子……“
怪人就这么重复着,过了几分钟也没有新的内容的。
祁无过听到这里,知道再听下去也不会有许新信息,便点头说道:“听到了,谢谢。”
怪人闻言,这才脱着地上的人慢慢走远。
令祁无过有些意外的是,怪人走远的时候,把刀尖换了个方向,没有再划拉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有点意思。”祁无过摸了摸下巴,“那人是王医生。”
段戾问道:“你怎么知道?”
祁无过就解释道:“每个人的面部特征都是不一样的,尤其是眼睛,算是五官之中极具辨识度的。他露出眼睛,又在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我还认不出来,那简直就是愧对我画过的数百模特了。”
“你觉得有意思的地方在于,王医生为什么要遵守为病人制定的时间表?”
祁无过点头:“从剧情梗概,到进来之后王医生的各种异常表现,都在反复提醒我们一件事,王医生不是医生,十有**是个病人。”
段戾接着说了下去:“精神病患者的话是不能信的,盒子一事存疑。“
“接下来,大概轮到盒子登场了。”
祁无过说完便转身,随后便看到了一样东西。
两个黑色的盒子摆在地上,出现得极其突兀。
明明在他们被吵醒的时候,那里的地面上是空无一物的。
“来了。”
祁无过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个从进入游戏起就存在感极强的盒子。
很明显,他们房间里住了两个人,于是盒子也有两个。
盒子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装饰。
“信息指向很明确了,可惜按这游戏的恶趣味来说,哪会如此容易。”
祁无过直接起身,不再看那盒子一眼,走到床边倒了下去。
段戾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跟着走过来。
“怎么样,从专业人士的角度来看。”祁无过问道。
段戾上床,躺下说道:“没有阴气。”
祁无过听段戾这么说,也没打算下床去开盒子,而是说了句:“睡觉。”
一夜安眠。
第二天,早饭时间。
从坐下来的那刻起,许建设的情况就不太对劲。
他脸色苍白,眼下乌青,看起来一夜未睡。
胡子谦放下餐盘,也没看桌上情况,直接开口就问:“你们昨天听到声音没?”
玩家们的房间并不是连在一起的,加上普通病房区很大,大家住的地方彼此之间有距离,他这么问也不奇怪。
祝然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许建设双目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黄美玲抖了一下,说道:“听,听到了。“
胡子谦见有人搭理自己,顿时来了精神:“果然不是我在做梦,你看到没,那个怪人。”
“没有,我怕。”
“啧,还老玩家,就这么点胆子。”胡子谦见黄美玲脸色苍白的样子,眼睛一转,起了坏心。
“没看到也没关系,我看到了。那个人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拎着一把长刀,另一只手拖着一个人,从走廊的尽头走了过来。”
胡子谦越说越兴奋:“你看过讲连环杀人狂的电影吗?就是那种感觉,可刺激了,可惜房门锁了,不然我非得跟上去看看不可,也不知道那人去哪里了。“
他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极为遗憾。
一直神游天外的许建设突然开口:“我知道,他去了……”
“你知道个屁!”胡子谦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似乎还没从昨天同许建设的争执中走出来。
许建设却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个人拖着病人去了后面的小白楼,把他绑在了解剖床上。他用手上那把长长的刀划破了病人的肚子,把内脏取出来,他享受这个过程,那还在跳动的心脏是多么的迷人……“
“啊!”
一声尖叫声打断了许建设如痴如狂地叙述,黄美玲捂住耳朵连声说道:“别说了别说了!”
许建设停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能说?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交流关键信息,不是老玩家们默认的规则吗?我还没说完……”
他张开准备再说的时候,胡子谦暴起发难,一把揪住许建设的衣领,怒道:“妈一的!叫你住嘴听到没!你根本就出不去,看得到个屁的人体解剖!“
“分开他们!”
祁无过话音才落,段戾已经出手。
众人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只听胡子谦一声惨叫,就被按在了桌面上。
“注意控制你的情绪,不要连累我们。”
段戾脸色冷淡,只用一只手就把胡子谦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
胡子谦浑身一哆嗦,莫名就从狂躁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他连声说道:“知,知道了。”
段戾又扫了一眼座位上的黄美玲,对方捂住嘴巴,点头示意自己会保持安静。
段戾见状,放开胡子谦,坐回到座位上。他轻轻抓过祁无过的手,开始温柔又细致地数手指,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那副煞气十足的样子。
尽管这一场小小的冲突在短短一分钟内就被化解,却依旧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几分钟过后,宋医生推门走了进了,她停在玩家们面前,说道:“胡子谦,许建设,你们病情有恶化趋势,需要进行强化治疗。”
说完,她完全不给两人反抗余地,手一挥,就让身后护工把两人控制住直接带走。
祁无过看着两人被带走的身影,说道:“总觉得,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在千方百计地加重我们的病情。”
“我。”黄美玲心有余悸地看了段戾一眼,见那个长得好看气势却太过可怕的男人还在专心数手指,这才安心开口。
“我也这么觉得,我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可不知为什么,在这个鬼域空间,恐惧感似乎被放大了,我无法控制自己。”
祝然点了点祁无过,在桌子上画了一张嘴,又在嘴上打了个叉。
祁无过知道对方的意思是他似乎也受到影响,真的不想开口说话了。
再这么下去,可就不是特殊治疗能解决的问题,用不了多久,所有玩家都会被关进重症区。经历过昨晚的事情之后,没有人会认为重症区那边是安全的。
早餐结束后,护工直接把玩家押解回了病房。
受到胡子谦和许建设的连累,众人的上午活动被取消,直到午睡过后,才再次得了空在疗养院寻找线索。
祁无过才一出房门,就见许建设站在门口,他见祁无过出来,眼睛一亮,上来就想拉祁无过的手。
“……”
段戾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冷淡的目光却让许建设讷讷收回手去。
“有事?”祁无过问道。
许建设四下张望一下,才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上午看到了,昨天晚上那个人的下落。”
“他在哪?”
许建设笑了,在此情此景之下,他的笑容莫名让祁无过想到了昨天贴在治疗室玻璃上的那些重症病人。
这笑容如出一辙,好在持续时间不长,许建设就开口说道:“那个病人泡在罐子里,玻璃罐子。”
祁无过微微一愣,脑中很快浮现出前一天在小白楼外看到里面都是玻璃罐的场景。
他问道:“你们的特殊治疗是在小白楼进行的?”
没想到许建设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小白楼,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那人被泡在罐子里。”祁无过追问。
没等许建设说话,就有人插嘴说道:“这还用问,他的幻觉啊,我看许建设你这病情发展速度,明天就能喜提重症区病房一间了。”
许建设没搭理突然出现的胡子谦,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祁无过说道:“我看到了,那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过去看看。”
“诶!”胡子谦被众人忽略,心中莫名又涌起一股怒火。
他提高声音,正准备发出抗议,就见段戾回头看了过来。
“……,我也去看看。”
被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这么一扫,胡子谦说出口的话就自动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或许是胡子谦闹出的动静太大,等到出了病房区的时候,前去小白楼的队伍已经由三人变成六人。
祁无过和段戾最熟悉路,两人走在最前面,其余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离两人隔了一段距离远远地跟着。
路过喷泉造景的时候,祁无过突然停了下来。
他觉得这个地方有些不对劲,起码相较于昨天,发生了变化。
“我想下去看看。”祁无过对段戾说道。
段戾自然是没有异议,两人便下到池底,其他人在上面远远看着,并没有跟下来。
距离近了,祁无过发现他的感觉果然没错。
水池底部纵横交错的裂缝发生了变化,变得几乎有十公分宽。
祁无过再次捡起树枝,往里面一戳,大半根树枝毫不费力地捅了进去。
“这是什么情况?”祁无过扔掉手中树枝,抬头问道。
段戾眉头微皱,说道:“不好说,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裂缝里很干净,没有其他东西。”
祁无过想起昨天许建设在此处的诡异行为,便抬头问道:“许哥,你看到什么了吗?”
许建设一脸茫然地摇头说道:“没有,我昨天看错了,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既然如此,祁无过只能暂且把缝隙的异样放下,继续前往小白楼。
离开水池的时候,祁无过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更觉出些诡异来。
那些交错的裂缝,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像一个人形。远远望去,像是一个极其纤瘦的人趴在水池底部。
前往小白楼的路上,祁无过想着在短短一天之内出现的各种信息。
直觉告诉他,许建设看到的东西不完全是幻觉。
疗养院的前身是研究所,来自异国的军方机构,昨晚穿着防护服的王医生,小白楼里的玻璃罐……
这些信息,完全可以和许建设的幻觉整合成一条逻辑链,并且指向一个极其残忍的词。
人体实验。
祁无过思绪翻涌之中,小白楼已近在眼前。
他想得太过入神,要不是段戾拉了一把,祁无过几乎要一头撞上前方的玻璃。
“在想什么?”
祁无过回过神来,说道:“没想到这次的背景故事出来得这么快。”
说完,他抬头望去。
果然,屋子里那排整齐的玻璃罐不再是空空如也。
头、身体、四肢、内脏……一个人体以奇特的完整姿态呈现在祁无过眼前。
虽说那张脸泡在玻璃罐的液体中,经过光线折射之后显得很是扭曲肿胀。祁无过依旧分辨出来,这张脸属于昨晚被王医生拖走的病人。
“是昨天的那个人。”祁无过说道。
“啊!”
段戾还没开口,祁无过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他回头看过去,毫不意外地看见黄美玲一脸惊恐地指着屋子里。
“黄美玲,你又被设定影响了。”祁无过温声提醒。
黄美玲浑身一抖,开口说道:“抱,抱歉,我控制不了,你们别管我就行。”
胡子谦走上前来,贴在玻璃上仔细地看了又看:“嘿,那大叔还真没撒谎,他这是开发了预知?啊,不对,透视功能……”
祁无过却发现不对,他眉头一皱,问道:“许建设人呢?”
祁无过和段戾一直走在前面,没太关注身后的状况也是正常。
不正常的地方在于,和许建设一直待在一起的其余三人,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失踪。
直到祁无过发问,他们才如梦初醒,面面相觑。
“对啊,那大叔人呢?”胡子谦一脸茫然,“他明明一直走在我身边的啊,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难道是怕自己谎言被拆穿跑了?也不对啊……”
祁无过没继续听胡子谦的絮絮叨叨,而是看向其余两人。
祝然依旧只是摇头,表示他没有发现。
黄美玲脸色更加苍白,抖着嘴唇说道:“这不对劲,我,我明明一直在和他说话的,怎么会莫名就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根本就想不起来还有一个人。”
祁无过听完,直接说道:“沿原路回去找。”
众人一路搜寻回去,却始终没有发现许建设的身影。
直到走回病房区前,祁无过神差鬼使地向着水池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让他停下了脚步。
水池底部,有一双鞋。
那是一双皮鞋,鞋底朝上,磨损有些严重。
这双皮鞋,所有人都挺眼熟的,因为直到刚才,这双皮鞋都穿在许建设的脚上。
只是他的鞋在这里,人又跑到哪去了。
“不会是被王医生绑走了,挣扎的时候把鞋落在水池里了吧?”黄美玲猜测道。
祁无过没有开口,他心中有个荒谬无比的猜测。
趴在水池底部在找东西的许建设,莫名变宽的裂缝,纵横交错得像人形的裂缝,这种种征兆在他脑中交织,无限趋近那个荒谬的猜测。
然而,有人做事永远是身体快过大脑。
“我下去捡起来,免得待会大叔没鞋穿。”胡子谦直接跳了下去,“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记仇……”
“啊啊啊啊!”
胡子谦的自我夸赞猛地停了下来,变成突破云霄的惨叫声。
他反应倒也挺快,一边惨叫,一边连滚带爬地退了回来。
退到水池旁边的时候,胡子谦因为极度的恐惧,完全没有注意脚下的情况,一脚踢在水池边缘,整个人狼狈地从里面滚了出来。
他也不喊痛,而是指着里面语无伦次地说:“在,在,在,在里面,里面有人!”
胡子谦的话没头没脑,祁无过却是叹了口气,对段戾说道:“果然,许建设在裂缝里。”
祁无过和段戾跳下水池,向着皮鞋所在的方位走了过去。
距离近了,呈现在眼前的状况愈发渗人。
那些裂缝比刚才又宽了许多,他们出门的时候,裂缝还只有十公分左右,现在却已经扩大到了四十多公分。
差不多是一个成年人的宽度。
而许建设,就正正好好卡在裂缝之中,仿佛那道裂缝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那样。
祁无过蹲下去,抬手拉住露在外面的脚踝准备把许建设的尸体拉出来。
没想到,那只脚猛地一动,就这么踹开了祁无过的手。
卡在裂缝中的许建设蠕动起来,把露在外面的脚也收进裂缝。
有声音传了出来,像是来自幽森的地底。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许建设的声音里没有痛苦,反而带着无尽的欣喜。
他就这么蠕动着,越陷越深,最终消失在裂缝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