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坛里的月季凋零了大半,顾惟星捏着有些枯萎的花瓣,心里七上八下,他想起戚菏送给他的那朵月季,他把花瓣夹在字典里,想要做成书签标本。远远望见戚菏朝他走来,在夕阳下笑得那般真切:“星星,别生气了,请你吃抹茶蛋糕。”
顾惟星想,他好像有点明白女孩子们见到戚菏便脸红的心情了。
第二天正式考试,顾惟星和戚菏都留在本班考,只不过中间隔着其他几个同学。戚菏前一天晚上突击背语文课文,凌晨才躺下,早晨顾惟星叫他,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人从床上拉起来。
不过还算有成效,顾惟星上学路上抽背的内容,戚菏答得一字不差。这次俩人都在进校门前别好了校牌,面带凶相的教导主任没再拦他们,俩人去小卖部买了冰酸奶,吸溜着进教室。
谭想坐在戚菏前面,大爷似的撑着腿,捧一本语文书愁眉苦脸,见戚菏走过来忙道:“你背课文了吗?”
戚菏点点头,笑得有些得意,他现在每句古诗词都烂熟于心,就是黑眼圈都点儿深重。谭想更愁了:“怎么连你也好好学习了呀!”
戚菏一拍他脑袋,这小子可会冤枉人,他最近别提多热爱学习了:“因为不想和你同流合污呗。”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差点打起来,还好监考老师进来得及时,才避免一场战火。
因为要写作文,语文考试的时间是最长的,占据整个上午。作文内容是“十年后的你”,戚菏看着墙上的挂钟直挠头,他饿着肚子想作文,在草稿纸上瞎划拉,不知如何下笔。
十年,是一字开头向二字开头的分水岭,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年可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十年前的戚菏、顾惟星一起咬着棒棒糖数天上的星星,十年后的他们坐在同一考场边喝酸奶边想作文题。
戚菏抬头望见顾惟星的背影,顾惟星低着头,手里的笔没有半分停顿,不知他笔下的十年后,是怎样一番光景。
戚菏幻想起自己的十年后,他应该蓄起了胡子,大学毕业后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每天穿着皮鞋在一堆工作里周旋。他搬出了父母家,住在窄小的单身公寓,晚上坐在床前对着信用卡详单发愁。顾惟星住在他隔壁,每天下班俩人一起喝啤酒打游戏,偶尔去一次夜店,被酒吧里的音乐吵得头疼,再互相搀扶着回家。
他也许会恋爱结婚,可是对方会是谁呢,如果能一辈子和顾惟星一起生活,他还是不要结婚了。顾惟星会结婚吗,他那样的性子,肯定是搞不定女孩子的,可顾惟星和于清眠聊天时,他竟然都插不上话。
戚菏再次抬头,顾惟星的背影瘦小单薄,宽大的校服衬得人更加清瘦,跟在他身后的小屁孩儿,一点点长大了。顾惟星喜欢小动物,以后他们可以一起养猫,舞着逗猫棒看小猫咪在猫爬架上上蹿下跳,周末的空闲时间,亲手给猫咪做营养餐。他脑子里正计算鱼肉和米饭的配比,监考老师无情地报时,离交卷只剩最后半小时。
戚菏奋笔疾书,终于在考试的最后一刻打上句号,他天马行空胡扯一通,好歹是没跑题。
第十一章
月考进行得还算顺利,考完便是周末,顾惟星与戚菏约好一起去省博看画展。
省博物馆最近在举行中西文化交流画展,这周是展览的最后几天。本以为周末人山人海,没想到才排十分钟队便能入场。
一楼的画展需要购买门票,所以大部分人其实是冲着二楼原本就有的免费展馆去的。顾惟星和戚菏拿出学生证,买了两张学生票,在幽静的展厅里看各色名画。
这些画大多出自文艺复兴时期,许多都是后世人所作的复本,偶有几张原版。戚菏曾经跟他哥一起学过一阵儿美术,后来没多大兴趣便放弃了,不过多少知道一些。戚谨行以前带他去过很多画展,认真地给他叙述每一幅画背后的故事,戚菏虽做不到那般专业,但糊弄顾惟星绰绰有余。
他们在一幅木板油画前站定,画上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哺乳。顾惟星久久没有出声,在他的印象里,陈薇永远忙碌,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排个优先级,顾惟星猜测在陈薇心里,他是不是排在最后。
陈薇或许也曾这样抱着他,享受作为母亲的快乐时光,可自打他记事起,陈薇从未将他拥在怀中。画板上的母亲温柔恬静,和他记忆里的母亲不太一样。
戚菏扬手在顾惟星眼前晃了晃,将他拉到另一边,斟酌着开口:“他们那个时代就爱表现母性温情,瞎看看得了。你看这幅落日图,改天我们也一起去看落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