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太子+将军)
“太子殿下, 您看这御花园里的迎春开的多好啊,您怎么总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的样子呢, 是心情不好吗?”
跟在楚倾身后的宫女手中拿着他的披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正望着金色的迎春发呆的年幼的楚倾怔愣了一下, 勉强地挤出来一个微笑, 温声道,“没有, 只是见这花开的太好, 一时看入了神。”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花上,他心中想的是别的事情。
前日因为和兄弟一起去骑马踏春玩耍,功课没有来得及做完, 夫子狠狠骂了他了他一顿, 还与他母后告了状,楚倾回来后被罚在佛龛前跪了三个时辰, 膝盖都跪青了。
他不明白,其他的兄弟也没有做完功课,为什么只有他挨罚呢?和他一起偷偷跑出去玩的四皇弟一点功课都没做,夫子只是淡淡地训斥了他几句,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楚倾想不明白, 后来索性也不想了。
最让他嫉妒的是与他一同念书的丞相家的小儿子孟缜之, 他们分明是一同出游, 他却耍了一个小聪明, 不仅成功把夫子骗了过去, 还被夸奖了一番。
那个人洋洋得意的模样, 楚倾看到就觉得烦躁。
心烦意乱,眼中的景也少了些吸引力,本来只是想出来转转透透气,此时也没有了心情,他叹了口气,“算了,回去吧。”
身旁的宫女没有注意到他的话,她惊叹了一句,“啊,是个小孩儿。”
楚倾微微一蹙眉,朝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一个不知道哪个宫的宫女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正有说有笑。
小孩子与她不是很熟悉,一边礼貌地回着她话,一边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单纯又好奇地朝着四周打量着。
楚倾可以听到一旁母性泛滥的小宫女小声说了一句,“好可爱.......”
他们看到了她们,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那个宫女刚对上楚倾的视线,就慌乱地甩开了小孩子的手,转身就跑。
一旁的侍卫小声道,“太子殿下,要让人去追吗?”
楚倾微微颔首。
他走到小孩儿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之后便是那段楚倾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对话。
小孩子的身体像一团柔软的小棉花,抱住楚倾的时候楚倾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甜滋滋的味道。
被他抱住的时候,楚倾才发觉,那一瞬间,他的头疾好像没有那么折磨人了,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寻了那么多年的药,就在这里。
逃走的宫女被捉回来,审出来了少年的来历,得知那人是自己的皇弟,楚倾心中也没有什么感觉,他早就罔顾了人伦,寻常框架早就无法拘束他。
只是他身处太子之位,一举一动都在被人审视,楚瑜的身份又比较特殊,他无法亲自陪伴在楚瑜的身旁,只能派了一个信任又不会引人注意的宫女去照顾他。
这个人便是兰儿。
得知楚瑜得了病,连太医也没有办法,楚倾这才是第一次急了,他装病与夫子和父皇告了病假,每天都偷偷溜到冷宫去看那个孩子,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好起来。
醒过来的时候楚瑜并不知道是谁照顾他,楚倾却因为这件事被甄元皇后说太过倦怠,跪在佛龛前抄了好几天的帝王册。
楚倾早就对自己的母后,对其他警惕他远离他的皇弟皇妹不抱有任何的期待,无忧无虑生活在冷宫里的小少年却是他心中唯一的牵绊,是他无数个想干脆直接去死的夜晚活下去的信念。
他一直默默注视着楚瑜的长大,像一个贪得无厌又卑微狭隘的偷窥狂一般,楚瑜却始终不知道。
与少年初见那天的场景,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无数次在梦中回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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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想要建的行宫因为突发暴.乱被迫停工,新帝上位后继续修建,只是把原先定下三年的工期延续到了十年,也给了来京城建行宫的工匠们喘息的时间。
行宫落成后,丰元帝派遣五千御林军看守,除了一些住在行宫内休养的妃子,还有一些经过皇弟特许在此居住的人。
在这里居住的人中有一位是最特别的。
那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君子,住在行宫内已经有几年之久,宫女与太监都不认识他,却对他极其恭敬。
这位公子整日除了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就是看着行宫中的湖心摸着心口发呆,他对待下人也很好,所以经常有胆子大的宫女与他搭讪,说着说着就偷偷红了脸。
有人曾经偷偷问过他与现今的皇帝是什么关系,那公子只是愣了一下,便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愿意说,后来慢慢的也就没有人问了。
也有人曾经传过小道消息,说看见过当今的帝王特意来行宫见公子,还笑着喊了,“皇兄。”
那人说见到陛下的公子是他一年到头看过的最高兴的公子,笑的比那春花还美,比京城的初雪还温柔。
两人并肩在行宫的红墙黄瓦中散步,看天鹅在湖中掠过,撩起一片水帘,举止亲昵。
不过有幸见过这些人没过多久就被调走,销声匿迹了,这位公子的来历便成了一桩宫廷密事,无人敢去探寻了。
将军篇
“一间上房。”
“四文钱一日,住几日?”懒洋洋地小孩儿单手撑着头靠在柜台后面,手指熟练地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一旁好奇地追问,“哥哥,你说的那位神仙哥哥后来去哪里去了呢,他治好我的病之后呢?”
小男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烦不烦,都说了,神仙哥哥去天上了。”
小女孩撇了撇嘴,童言无忌直言不讳道,“哥哥骗人,之前的故事肯定也都是骗我的,壮壮哥早就告诉我了,哥哥你之前是去偷别人的钱给我治的病。”
小男孩一把捂住她的嘴,恶狠狠道,“我才没有说谎,早晚有一天让你也见见。”
讲到这里,他却有些沮丧,他知道,他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让他的妹妹见到那个人了。
小女孩被他捂住嘴,视线却移向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人,等到男孩松开手,她才拉了拉他的袖子,激动道,“哥哥,你快看,那个戴着斗笠的大哥哥好像你说的神仙哥哥啊。”
小狗崽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那个人的人存在?
他不屑地朝着小女孩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于此同时,他的心狂跳起来。
一边理智告诉他,这人不可能是那个人,可是另一边,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万一呢,万一真的是他呢?
直到那个人站在他面前,戴着与那人一模一样的白色斗笠,用沙哑低沉地声音说了一句,“一间上房。”
小狗崽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不是他,那个人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他失望地垂下头,又恢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情不愿道,“三文钱一夜,住多久?”
眼前的人偷笑了一下,悄悄撩起帘子,清越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丝笑意,压低声音,“小狗崽,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狗崽猛地抬起头,就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笑眸。
来人弯着的眼睛像月牙儿,一年过去了,他还是那副模样,好像时间也不忍心改变过他的容貌笑颜一般。
此时他笑着喊,“小狗崽。”
旁边的小姑娘望着他发了一会呆,过了一会没有听到自己哥哥说话,便偷偷拉了一下一旁哥哥的袖子。
小狗崽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没出息地狠狠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语气中掺杂了一些委屈,“你还回来做什么啊?”
真的是.......
好不容易才要忘记你长得什么模样,结果你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真是太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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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陛下派去突厥谈判的使者回来了,据说又吃了闭门羹。”
岳秋云手上翻着书的动作一顿,微微蹙眉,过了一会,嗤笑一声,“他还真是有够执着的,这几年派去的使者不下百个,回回碰壁,还不长记性。”
禀告事务的下人垂下眼,装作没有听见自家将军用这种轻佻的语气谈论如今的帝王。
岳秋云叹了一口气,“突厥人冥顽不灵,若是真的那么好说服,也不至于从梁国开国起就打仗,打了几百年也没有个结果,他真是太天真了。”
下人忍不住替皇上说句话,“陛下也是为了尽早与突厥和解,陛下说北地常年战乱,百姓深受其害,希望能早日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京城远在天边,陛下日理万机还要心系这里,实属不易。”
岳秋云挑了挑眉看着他,“你怎么回事?怎么替那人说起话来了。”
下人心说还不是你老是没事挑新帝的茬,一天要提起新帝八百遍。
岳秋云收回视线,手指在纸面上摩挲了一下,突然想起曾经有个少年一脸天真地站在他面前,说要结束战乱,让百姓有家可归,安居乐业。
那人果然没有食言,自他即位后就一直在为此努力争取,如今梁国西南和南边的国家都已经成功建交,只有突厥这一块难啃的骨头软硬不吃久攻不下。
这个时候,那个人应该在乾清宫处理政务吧。
“将军,外面有人求见,还让在下把这个递给您,说他来完璧归赵了。”
正发着呆,外面有侍卫进来,呈上来一样东西。
岳秋云皱着眉,正想着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打开造价不菲的檀盒,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刷的一下起身。
“人呢?”
“啊?”侍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朝着外面指了指。
岳秋云带着东西大步出去。
将军府会客厅内,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正不慌不忙地喝着茶。
岳秋云看到那人的时候心中猛地跳了一下,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不客气地一把摘下他头上的斗笠。
少年不满地抢过斗笠,“岳秋云,朕现在好歹也是个皇帝了,你是不是该恭敬一点。”
岳秋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沉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京城那里的事你都不管了吗?”
楚瑜笑眯眯地晃了晃腿,“看到我让人递给你的东西了吗?一年前你把虎符借给了我,现在我履行诺言,亲自来还给你,高不高兴惊不惊喜?”
岳秋云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撇开脸,“送完了赶紧回去,别任性,你到底是怎么丢下那么一大堆事跑到这里来的。”
少年一听他下逐客令,不满地嚷嚷起来。
岳秋云垂下眼,好不容易才压下去想要勾起来的嘴角。
“陛下,您已经十七岁了,是不是该成熟一些了?”
怎么还跟小孩似的,这让他怎么放心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上。
岳秋云叹出一口气。
还是暂时替他守着吧,守着这属于他的万里边疆,一直守到他长大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