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境现在有点儿理解齐北崧为什么追着程几跑了,一方面程几对他做过什么坏事,让他难以释怀,另一方面程几非常有趣。
当然不是那种会讲笑话、会讨开心的有趣,而是这个人身上有很多互相矛盾、反差极大的地方,你搞不清它们为什么会融合在同一个躯体里。
雷境说“虽然我让他走了,但是我在他身上安了个东西。”
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一番,送到齐北崧眼前。
齐北崧瞥了一眼,笑着拍他肩膀“雷老大,真有你的”
雷境在程几的背包里塞了个gs定位的信号发射器,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比普通的定位仪器精确,误差在十米以内。
齐北崧就在这么看着代表程几的小红点在地图上沿途一点一点往前移动,笑得志得意满。雷境则把a截图发在了微信群里,获得一连串的阿谀奉承。
“雷老大,棒棒哒”
“笔芯。”
“这谁呀那姓程的帅哥儿”
“雷老大,你这手段上的,潇洒”
“妈呀,杀鸡用牛刀了”
雷境回复这还真不是只鸡,厉害着呢。
齐北崧回复刚才帅哥儿那句话是谁说的谁敢说王北风,又是你
王北风电磁静默。
他们正要离开,忽然陈川问“齐少,上面那个人怎么处理”
他要是不提这茬,齐北崧都把凉凉的前男友忘了,于是他吩咐说给我留辆车,你们先追着那个人走,随后返身上楼回到程家,关上门把前男友拍醒。
前男友一睁眼发现是他,吓得魂飞魄散,正四肢乱爬要逃,被他一脚踩住了背部。
“哎,凉,你知道我是谁吗”齐北崧问。
“不不知道”
“你是宏城本地人吗”
“不不是”
“哦,那就算了,我也懒得自我介绍了。”齐北崧眯着眼睛问,“你和程几真谈过恋爱”
“谈谈过。”
“你怎么忍受他的”齐北崧诚恳请教。
“他他没什么坏毛病啊。”前男友说,“要么就是比较懦弱,比较黏人些”
懦弱黏人恕齐北崧没看出来。
“这位先生,要是没什么事我我先走了。”前男友打算撤退,今天来得不巧,鬼撞门上了,他撞鬼上了。
齐北崧找了张椅子抵着门坐下,翘着他的二郎长腿,打程几他没把握,打程几的前男友他分分钟能赢。
“别走,再说说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前男友只好说“我是他的学长,他大一的时候我大四,就是学校里认识的。”
“那怎么分手了呢”
“因为我毕业了嘛。”
齐北崧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毕业了,有更广阔天地了,所以把他甩了是不是”
其实是,但前男友不能承认。
“然后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后悔了打算复合”
也猜对了,可前男友说“不是,我出差到宏城,顺路来看看他而已,没有什么目的。”
“啧。”齐北崧摇了摇头,说,“你知道吗,程家这扇门其实隔音挺差的。我站在门外听你们吵了五分钟,原来你们俩在说相声啊程程,你真帅,真让人受不了,程程,我只是犯了点儿小错误,程程,我和ta只是玩玩的”
齐北崧学得惟妙惟肖,笑问“哎,那个ta,是男字旁他,还是女字旁她呀”
见前男友面色仓皇不答,他点头“我懂了,应该是女的,是冲着结婚去的吧如果还是个男人你也不会这么尴尬。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牛逼着呢,妥帖着呢,骗一个程几不够,还想拉个姑娘入火坑我不行,我只喜欢男人,对着女的我硬不了。”
前男友说“不是你不懂,我也很痛苦,因为我的家庭压力很大,我的父母亲都是比较传统的人,程几个性又比较依赖,我不可能和一个男的牵扯不清”
齐北崧打断“你要脸不”
前男友语塞。
“要点脸。”齐北崧说,“我家庭压力比你大,我家从老爷子开始个个都挺难打发,但我还是和很多男的牵扯不清。十六岁那年我发现了自己的取向,我爸把我锁在家里大半个月,我楞是把铁栅栏锯断了从四楼跳下来逃跑。我爱过人,也被甩过,都不后悔,如果有错,那错都在我,不在家人,不在对方。当然啦,我成年后有点儿恋爱无能,所有碰见的都是玩玩的。”
前男友又辩解“情况不一样,其实我和程几主要因为性格上不合适,所以才分手的”
齐北崧冷笑“性格不合适,你还回来求复合”
前男友沉默。
齐北崧给自己点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说“既然去年就分手了,所以你还不知道他近来的情况”
他自问自答“对,你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你就不会顺路了。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特别现实,并且自私,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既当女表子又立牌坊。”
前男友如果放在社会上,也是一名不高不低的精英,但此时面对霸道跋扈的祖宗齐北崧,只得乖乖挨训,脸上青青紫紫肿起好大一块,从剧痛到麻木。
齐北崧磕烟灰,说“为了打消你的念头,我就说说他目前的情况吧。他退学了,把房子卖了给他妈治病,可惜他妈还是快死了,现在他身无分文,没亲人没朋友没工作,你觉得这个人还值得复合吗”
“”
“哎哟,你这人可真实在啊,居然连场面话都不说。”齐北崧问,“你这算是默认”
前男友默认。
或许到了程几跟前,他退缩时还会口灿莲花,说出许多动听的理由,但齐北崧压迫得他舌头打了结。
齐北崧嫌恶地站了起来,拉开大门说“行了,滚吧,我居然屈尊降贵地给你讲这么大一通道理,真不值得别让我再看见你,我禁止你以后来宏城,否则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前男友垂头出门,突然问“请问能透露一下你是谁吗”
他想问的是齐北崧的身份,比如是哪位高官的儿子,或是哪个集团的少东,或者哪个组织的头目。他毕竟还得在社会上混,如果得罪了齐北崧这样身份的人,又不弥补,他的职业生涯就完蛋了。
可齐北崧却说“我敢保证,我是程几目前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他不用保证,因为就是程几被他撵了好几天了,想到他就头痛欲裂。
“还不滚”齐北崧喝骂。
前男友飞也似地逃下了楼。
齐北崧在他身后吼“跟我抢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前男友走后,齐北崧又多留了几分钟,因为他觉得奇怪。
他是天生喜欢男人,所以脑中有个雷达,对方是直是弯他差不多第一时间就能看出,深柜在他面前也无所遁形,谁让他帅得让人合不拢腿呢。
他确信程几是直的,可直男为什么会有个前男友直男又为什么会去水月山庄当b,而且煞有介事地跟着经理过来他的包房
突然他一拍大腿,说“操高级货,难道是双的啊”
也不对,双的他也能察觉啊
程几真是个迷,特别迷
另一边。
程几不知道自己背包里多了样东西,跳上出租车时着实捏了一把汗,他看得出来雷境今天是有意放水,感觉这个人倒也不坏,如果他不是齐北崧的走狗,往后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两人简单过招时,他问过雷境的来路,雷境说以前在反劫机干过。
反劫机中队一般属于武警机动支队特战大队,专业处突,综合素质可想而知。
“是特种兵啊”他喃喃。
以特种兵的身手来打警察,算不是作弊啊
不对,雷境是退役的,他可是现任的。
更不对了他都转世投胎了还算什么现任
程几头有点儿疼,觉得以后绝不能撞在雷境手上,否则他这几下便成了花拳绣腿,因为他就是特种兵教出来的,大家都是差不多出手。
“什么特种兵你”出租车司机八卦地转头问。
程几觉得这位老兄有些眼熟,定睛一瞧,可不就是那天晚上从水月山庄接他的那个,路上还给他放什么林冲夜奔,够应景的
他没好气地说“师傅,你到底是开白班车还是夜班啊”
出租车司机说“哎你认识我啊我开夜班哒,白班由我老婆开,但是今天我老婆病啦”
程几说,我也病了,赶紧送我去第四人民医院吧。
司机说“怪事儿,这四院最近是不是生意特别好啊前两天半夜里我还送了个丑八怪死人妖去。”
程几气得直翻白眼,干脆绞着双臂不说话,听司机还咕叨,他怒道“快开开慢了说不定我要死在你车上”
司机说“哎巧了,那天晚上人妖也说过什么死不死的”
程几冷笑“师傅,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计价器做了手脚,跳得比正常快,你是准备上运管处还是到交管局解释去”
“”
司机说“哥,我这就送您去四院,您坐稳我给您放一首轻音乐,因为人生就像一场戏,大家有缘才相聚,多听音乐少生气,活到百岁不足奇”
程几去的还是外科,因为昨天医生拿捏不准的情况,让他抹药后二十四小时再来看。
他敏感部位上的红肿基本上已经消退,疼痛也大减,医生帮他把肚脐眼里的银钉也取出来,表示往后没事了,再也不要随便往身上打洞。
“感官刺激都是别人的,疼痛和感染风险才是自己的。”医生语重心长。
“不是我打的。”程几说,“算了。”
由于他早上才退烧,为保险起见,医生多给他开了一天的输液,防止体内炎症死灰复燃。程几缴费拿药去了输液室,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跟踪。
大输液室里人满为患,都怪最近气温走低,时而有雪,催发了许多人的新病旧疾。
程几被扎了针以后,独自一人举着输液瓶找角落坐下,看着公用电视上的肥皂剧发怔,耳边孩子哭,大人叫,一片嘈杂。
大约十分钟后,雷境带着陈川与其他人在第四医院碰头,除了扎根在长康医院的王北风,他们来了四个人。顺便说齐北崧核心小队一共六人,外围人员就多了,少说几十个。
陈川性格伶俐,对于程几来说又是生脸,所以被雷境派出去刺探。
他按照gs所示的位置到观察室、注射室、输液室转了一圈,回来说“正在挂水呢。”
“病还没好”雷境问。
陈川说“嗯,而且就他一个人,看着怪孤单的。他和老齐之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老追着他不放,这两天连正事儿都不干了。”
雷境说“不知道。”
“难道老齐喜欢他这人长得也不算倾国倾城啊。”陈川说。
雷境问“齐家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就为了让你八卦”
陈川坏笑“我也就是好奇嘛,老齐从来没这样追过一个人。”
雷境走到一边给齐北崧打电话,如实相告,后者只说了句“今天先撤”便收了线。
雷境举着手机说“哦哟,这人良心发现可不容易”
他招呼兄弟们离开,告知今天不能骚扰程几。
陈川问“那明天继续骚扰”
雷境叹了口气,说“晚上我得找北崧谈谈。从我的角度看,程家母子处于人生的最低谷,一根稻草就能压垮,北崧要报仇也不能是现在,否则就和那个趁虚而入低价购房的邻居没有区别”
他话音未落,齐北崧电话又到“让王北风别撤。”
“啊”
“让王北风继续守着程几他妈,有事还能搭把手。”齐北崧说,“叫他负点儿责任,别浑浑噩噩的”
“”
局外人陈川评价“老齐孝感动天呐”
雷境说“陈川,王北风撤,你去换他的班。”
“啥”
“你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本质,比较不浑浑噩噩。”雷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