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艾莫斯市的雨雪在时间内并没有消失, 今年冬日的里斯顿比往年要冷得许多，许多市区早就铺上了一层晶莹而美丽的积雪。
清晨的阳光顺着落地窗倾泻在房间中，黎书坐在床上揉了揉双眼。
初雪将落地窗外的视野变得一片白茫, 但透过这片雪白能看到对面的几栋别墅的门口似乎在一夜之间摆满了许多装饰。
装饰……？
刚起床还有些不清醒的黎书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穿好衣服下了床。
终端显示的时间是上午九点, 但身旁的床空空荡荡，方鹬似乎已经起床并离开房间了。
黎书去浴室梳洗完毕后, 整理好了衣服才下楼。
他刚走到楼梯口, 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对对, 就摆在那里……还是这里呢？”
“贴在这里吗？我觉得摆在这里也很好看, 伯母要不要试一试？”
“哎……真的！小鹬你真是太聪明了, 就这么放着吧。对了，还有这个……”
……
这是在干什么？
还有小鹬是什么奇怪的名称……
黎书疑惑地想着, 顺着楼梯走到了一楼。
脚步刚在一楼的地板上停下，他就一眼看到了客厅里的一幕——
黎成仁难得悠闲而松着眉头坐在沙发里，一边看着星际杂志一边喝着咖啡。
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方鹬正站在智能升降梯上，在半空中给悬挂着的水晶灯挂着什么装饰, 而黎夫人正高抬着头看着他。
……大清早的，不、也不算大清早。
一早上都在干什么呢？
“叔叔，阿姨，上午好。你们这是……”
“啊, 小书来啦？”
黎夫人有些愉快地将视线从天花板转移到了他身上，很是开心地笑着。
“早上好，想喝点什么？”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方鹬, 你……”黎书说着，忍不住抬高了下巴看向了半空中的方鹬。
方鹬手里抱着一个大篮子，里面放着不少的装饰。
有些是灯笼，有些是贴纸，有些是铃铛，甚至还有红红绿绿的气球和涂鸦喷雾，非常具有混搭风。
看到黎书来了，方鹬立刻低下头了，欢快地挥了挥手。
“学长学长，早上好呀。”
“你在干嘛？”
“我在做装饰啊，”方鹬弯着眼睛，神清气爽地将手臂支撑在智能升降梯的栏杆上，“快要到新年了嘛。”
“新年……”
黎书楠楠地说着，忽然想到了今天起床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不少栋楼的大门口也摆满了装饰。
里斯顿星球第一位移民者是在银河历二月份的第一周而来的，延续了古地球名为“新年”的传统，每一年将会在这个里斯顿创立日的前后进行庆祝。
仔细想来。
后台就是银河历的新年了。
前段时间因为期末考试太忙，而后又去了纳斯星球执行任务，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快要到新年了。
黎书仍然记得自己的幼年时代，居住在一座僻静的城市之中，只有新年的时候居民们才会一改往日的慢生活，进入了有些轻快的节奏里。
中心城区的购物中心都会摆放好装饰，而一向忙碌的父母将会牵着他的手去带前去购物中心。
或许是因为这个日子的特殊，让本来十分普通的事情都变得不普通了。
每一年似乎都是如此。
每一年……
……
不，
似乎并不如此。
在某一年的银河历新年，餐厅里的圆桌上似乎并不只有三个人。
那个宁静的城市总会在冬日下起雪，落地窗外的雨雪将树木与屋顶染上了一层白色。
而餐厅里暖色的灯光下，除了父母——
似乎还有一个瘦弱的小少年坐在他的身旁，有些拘谨地将小手放在冒着热气的咖啡之上。
那小少年握着一双筷子，局促不安地在空中轻轻挥动着。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
“嗯？因为紧张，为什么？”
“……这样啊。没关系，从那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家人了。这叫作新年，每年这个时候，就会这样在一起庆祝新的一年来临了。”
……
他这么说着，轻轻伸出了同样稚嫩的小手，握住了那因为忐忑不安而颤抖的拳头。
“……我喜欢新年。”小少年小声地回应着他。
“是啊，我也喜欢新年。因为这样就可以聚在一起了。”
“不……”
逐渐模糊的小少年轻轻摇了摇头，有些稚气而小心翼翼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因为可以和你在一起。我才喜欢新年。”
落地窗外的烟火随着落下的雪在中央城区准时升起，照亮的天空映衬着小少年精致的脸。
还尚有初见时的警惕与淡漠……
但同时多了一份隐藏得十分小心的笑意与温暖。
……
……
“学长？”
“……”
“学长，怎么了吗？”
“……啊。”
黎书猛地从那场烟花之中反应过来。
忽入脑海中的记忆让他一时间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而在这时——
一个气球忽然从高处掉了下来。
黎书一怔，连忙伸出手，将那个掉落的气球接住了。
他本以为那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但在接到的同时他似乎看到了气球上写着什么字。
于是他低下头，看到气球上写着几个大字：
“送给学长的新年礼物。（翻面）”
翻面？
黎书有些好奇地将气球翻转了过来，就看到在另一面上方的一行小字——
“方鹬特别礼物：拥有此气球可以随时随地召唤方鹬前来做，室内外野|战皆可，无期限^ ^”
黎书：“……”
这该死的方鹬，真想把他从空中拖下来打一顿。
但他就目前而言还没有能飞天的功能，于是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发力……
“砰！”
随着一声巨响，手里的气球立刻炸成了好几片。
一旁的黎夫人被这忽如其来的爆炸声吓了一跳，连忙看着他：“怎、怎么了？”
“不好意思，吓到您了。没什么事，可能是气球吹得太鼓爆炸了吧。”
黎书冷静地说着，咬着牙将地上的气球残片全部收拾了起来。
黎夫人“哦”了一声，松了口气：“这样啊，那就好。这个气球的颜色我还挺喜欢的，真是可惜了呢。”
“是啊~”站在空中的方鹬也有些惋惜地呼了一声，“真是可惜了。不过没有也没事，反正本就可以做的事，也不需要一个气球……”
他说着，似笑非笑地眯起了双眼，有些玩味地勾起嘴角——
“对吧，学长？”
“……方鹬！”黎书的脸瞬间变得有些通红。
这该死的方鹬又在给他说了什么七七八八的鬼东西？
虽然黎夫人听不懂这个意思，但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说这些……
黎书用力地拍打了一下自己泛红的脸颊，泛着雾气的眸子有些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上方的方鹬。
方鹬给予了非常灿烂的笑容。
“好了好了，灯上的差不多装饰完了，那么接下来就开始门口的吧。”
不明真相的黎夫人非常热情地朝着方鹬挥了挥手。
“拜托你啦，小鹬。”
“我知道了，伯母。”
方鹬应了一声，朝着黎书笑着眨了眨眼，前随着黎夫人去装饰大门口了。
黎夫人每年都会准备很多饰品，但是家里的黎成仁对此不感兴趣，而黎欢又天天不知踪迹，她也不想要麻烦即使是放假也很麻烦的黎书。
因此每年她都会订购一大批的饰品，最终全部放入了仓库中成灰，摆放在家里的也不过只有几朵花而已。
如今方鹬很热情地帮她，让黎夫人感到更加愉快，把今年的饰品装饰完后又把去年没用上的花束全部拿了出来。
方鹬也没有拒绝，就这样摆了一整天，直到傍晚的时候出来看——
本来有些冷静而宽敞的大厅里已经摆满了各种的花束以及装饰，看上去真的有要庆祝新年的感觉。
就连一向对于新年并没有特别感觉的黎书也有些感慨了起来。
直到晚餐快要结束，黎夫人还一直对方鹬赞不绝口，并且问他明天想要吃什么。
“谢谢伯母，我不挑食，不过……”
方鹬放下了碗筷，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捧着桌上的茶。
“在这里打扰太多天了，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
黎夫人一怔：“回去？为什么要回去了？”
“……因为要过年了。”
“哦，这样啊……”黎夫人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你要回家过年了是吧？”
方鹬的眼皮垂了下来。
他的指尖在茶杯上轻轻敲了两下，最后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也是也是。真对不起啊，一直让你帮我的忙，没有想到你也该回家过年了……”
黎夫人有些歉意地说着，而黎书顺着那双敲击着茶杯的手渐渐往上看去——
方鹬刚才还有些兴奋的眼睛似乎已经有些黯淡了下来。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睫毛也随着垂落的眼皮而微微颤抖着，嘴角的笑意也似乎变得有些勉强了起来。
“方鹬……”
黎书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这几天他有关注方家的事情，虽然这两天没有什么大事，但方家似乎并没有平稳。
而方逸被拍到又去了某个星球，在游艇上度假，更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回来了。
唯一与方鹬关系不错的叔叔方陆似乎也因为一些事情在其他的星球忙碌，不太有可能回到方家来过年。
这也意味着……
方鹬回到家里，迎接他的或许只是冷清的房间而已。
黎书看着那有些落寞的侧面，不自觉地觉得心中有些抽痛。
他轻轻地伸出手，覆盖在了方鹬的手心上，低声道：“方鹬。”
“啊，学长，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
“今年过年，和我一起过吧。”
“学长……”
在听到这句话后，方鹬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星河般的璀璨光晕闪烁了起来。
他有些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但同时又有些犹豫地抿住了嘴唇。
“但是，学长不是要和家人过吗，我在的话……”
“没关系，如果你可以和我一起过，我想今年的新年或许会与众不同，而且……”
黎书说着，有些羞意地微微侧过头。
“你在的话，我会很开心。”
“学长！”
方鹬的眼睛一亮，很快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是说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是啊，我很开心，而且……”感觉到了脸颊有些滚烫，黎书连忙转移了话题，“我想阿姨和叔叔也会开心的。”
黎夫人刚还因为方鹬要离开有些失落，如今一听，立刻惊喜道：“真的吗？小鹬真的可以留下来过年？”
“如果伯父伯母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啦！你能留下来过年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很欢迎你啊！过年想吃什么，快跟阿姨说说，阿姨明天就去给你买……”
黎夫人说着，又有些开心地说起话来。
而一旁的黎成仁虽然没有说话，但一向威严的眉眼也柔和了起来。
方鹬刚才低落的表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同样欣喜的笑容。
他回过头，对着黎书喜悦地眨了眨眼：“谢谢学长，我真是太喜欢新年了。”
看着方鹬松下来的表情，黎书松了口气，心情也止不住地变好。
太好了。
不仅是因为方鹬不用在面对冷清的房间，对于他来说。
能够与方鹬在一起迎接新的一年，他也不自觉地有些开心与期待。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弧度：“嗯，我也喜欢新年。”
“不过，我可不是因为是新年才喜欢的。”
“……嗯？”
“我喜欢新年……”
方鹬压低了声音，有些暖意的手轻轻回握住了他，温柔地朝他漾起了笑容。
‘“是因为可以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