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嘴角的余温还没有下去, 黎书就感觉心中一凉。
他看着不远处颇为诧异的黎成仁与黎夫人，想要慌忙地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会来的……
又到底看了多少？
如果只是看到了部分还好, 但如果是看到他与方鹬亲吻的画面……
黎书不由得心里一紧。
自从来到黎家以后, 他就已经下定决心绝不让黎成仁夫妇为自己的事情而担心, 因此尽力在任何一个方面都保持优异。
但是如今，他和一位同为alpha的男性当着他们的面做出了这种事, 虽然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 但是……
“黎书。”
黎夫人有些严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黎书有些不安地拽紧了手指：“阿姨……”
阿姨她……果然全部都看到了。
也正是因为看到, 才会与往日不同, 连笑意都收敛了起来, 也难得有了这么正经而严肃的口气。
古地球曾经有一句相当经典的话，“最可怕的事情或许就是你妈妈喊你全名的时候”, 或许现在这个情况并不允许他开这个玩笑——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
但黎夫人说出“黎书”二字的时候，黎书的心脏还是因为慌乱而收紧了。
方鹬接下来要乘坐飞船回到德里市，如果再不回去就会打乱接下来的计划。
为了避免把他卷入其中，黎书连忙上前一步, 挡在了方鹬的面前。
“阿姨！”
“黎书！你这孩子，以前都不会做这种事的，怎么现在……”
“对不起，阿姨, 是我……”
“是啊！”黎夫人也长叹一声，小声责备，“这么冷的天, 小鹬难得来一次，你怎么都不请他回房间里坐坐！”
正准备思考着如何摊牌的黎书瞬间停了下来。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这方面缺了点细腻感。”
黎夫人边叹着气边小跑到了方鹬的身旁，跟对待自家崽一样拍了拍他身上还残留的小雪，有些心疼地捂住嘴。
“小鹬，刚才你撑伞的时候，是不是全给小书撑了。……哎，看你这肩膀淋的，全是雪。小书，你怎么就没看到呢？”
方鹬笑了笑：“谢谢阿姨。我没事，只要学长不被淋到就好了。”
“小鹬这孩子就是这么好……不行了不能说，再说我就心疼得要掉眼泪了。小书怎么没请你进去坐坐呢，真是的，来来来，快进去……”
黎书：“……”
原来您生气的是这个啊？
不对，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进去坐坐又没少块肉，为什么阿姨您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啊？
他心里一边为了这件事松了口气，但一边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但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有些奇怪，就只能干瞪着眼，看了看笑靥如花的方鹬，又看了看心疼得眼圈都发红的黎夫人。
……不，果然还是哪里很奇怪。
方鹬倒是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微笑，如今面对着黎夫人的热情招待更是笑得越发灿烂。
“谢谢您的招待，不过我现在要赶去德里市一趟，所以必须离开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小鹬以后有空了，记得要常来啊。”
“谢谢伯母，我会的。”
黎夫人有些惋惜地看着他：“小书也会很想你的。你不在的时候，他都不吃饭也不睡觉的，只有你来了，他的生活才变得精彩一些。”
黎书：“……”
他平时只是胃口适中，并不是不吃饭。
而且他睡眠很正常，早上八点准时起，只是因为最近天天被方鹬折腾到半夜，才变得迟起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不吃饭也不睡觉了？他又不是外星人。
黎书有一万句抗议想要说出来，但不得不说黎夫人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很正确的——
因此他只能把抗议吞了回去，有些无言地抿住了唇。
“我知道了。马上就要开学了，我和学长也会经常见面的。”方鹬倒是依然笑得开怀，“我很期待和学长的见面。”
“好，那就好。”黎夫人颇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小鹬回家要小心哦，到了记得给小书发消息。”
方鹬点了点头，转过头朝着黎书弯了弯眉眼。
他伸出了纤长的手，若有若无地抚过黎书的发丝后眨了眨眼。
“那学长，我就先回去了。”
“……我知道了。路上小心。”黎书应了一声后，目送着他离开了。
修长而高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白的视野中后，他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黎夫人与黎成仁已经进了院子中，见他还站在有些寒冷的风里，便朝他挥了挥手：“小书？怎么不进来？”
“……来了。”
黎书应着，回到了院子中。
但尽管方鹬已经离开了，他心中的石头还没有完全落地。
看着黎成仁夫妇有说有笑的背影，他忍不住拽紧了手指，小心翼翼地启唇。
“阿姨……”
黎夫人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你们刚才，没有看到什么吗？”
“看到什么……”黎夫人怔了怔，但很快恍然大悟，“哦！你是指你们两个在门口亲亲吧，阿姨有看到哦。”
黎书心里一紧。
果然是看到了……
叔叔与阿姨，果然已经看到了。
那么刚才也是……因为有方鹬在，所以他们假装自己不知道来引开了话题，只是不想让他们尴尬而已。
虽然他们对于这种细节小事向来不太在意，但这一次的事情的确足够明显——
他们一定完全明白了，也正是因为明白，才会故意岔开了话题。
想到这里的黎书更有些不安了起来。
但这些事情总归要面对，方鹬不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反而比较可以慎重地解决。
“那么，叔叔阿姨……你们想要说什么吗？”
黎书站在玄关处，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里只有我，您可以尽管说。”
“说什么吗？”
“是的。”
“嗯……”
黎夫人沉思了一会儿，立刻露出了无比和蔼可亲的笑容。
她双手合十，愉快地放到了自己的脸颊处，十分感慨地眨了眨眼。
“感情真好啊。”
黎成仁在远处也感叹了一句：“是啊，感情真好。”
“小书难得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下次多约约他来我们家啊。”
“是啊。你阿姨也难得这么开心过了，小鹬真是个好孩子啊，你要好好对人家。”
……
黎书：“……”
什么假装不知道，什么早就明白。
什么为了避免尴尬而故意岔开话题。
他看着继续有说有笑、甚至还打算给方鹬织围巾的的黎成仁夫妇，在那一瞬间忽然有一种想法。
……他果然才是那个被外星人敲过脑袋的傻子。
·
艾莫斯市久违的降雪持续了一段并不短的时间，从新年前几天一直到而后的一周都没有要停止的趋势。
结束了波塔花市这段并不算长、却又被折腾得半死的旅程后，好不容易可以休息的黎书又不得不进入了忙碌中。
那就是关于联邦大学的开学日程。
联邦大学将在下周一结束寒假，而在每学期寒假结束后的开学周，都会评选星际优秀学生，包括一年级的新生以及二年级以上的学生。
星际优秀学生的评选在开学周的前一个周末，进入评选列表的学生将会在评选大会上进行三分钟的演说。
而星际优秀新生则不需要演说，直接在开学周后公布结果。
黎书毫不犹豫地在评选列表之中，并接到了联邦大学教导处的通知。
下周一开学，而周六与周日是评选会。
这意味着他有三天的时间来准备这次的三分钟演说，并且要在周六之前抵达联邦大学，以此为评选做好准备。
演说并没有特别的限制，因此军系的学生多数选择三分钟的实战演练——
黎书也是这么选择的。
除了之前的人工智能贝艾特，这次星际智能总局又出了一款新的模拟实战用人工智能：“路斯”。
这款“路斯”主要是以训练精神力为主，而精神力是黎书最优秀的一个方面。
在“路斯”推出之后，他立刻用家里的模拟舱演练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款新的人工智能在各方面都极为优异，他在短时间内恐怕还无法战胜它。
但演说限制在三分钟，他可以在三分钟内展示七种克制“路斯”的技巧——
这样不仅可以展现他这两年来学习的成果，也可以让学生们提前了解到这款新的人工智能以及对抗方向。
“路斯啊……学长，你真的要选路斯吗？”
接到黎书消息的方鹬也难得有些紧张。
“路斯要求集中力特别紧张，但评选会除了评审外，还有很多慕名去的学生。他们一定会在礼堂里欢呼的。”
“是这样……”黎书也有些犹豫。
在三分钟的实战演练里与路斯对抗是最令人惊艳的选择，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之前的新生大会上，因为他与贝艾特模拟过几百上千次，所以即使新生们不停地欢呼也没有关系。
但这一次……
他实在无法保证。
模拟舱十分密闭，但也可以听到一些舱外的声音，他必须要保持三分钟完全的集中，才可以将七种技巧完全展示出来。
三分钟并不算长，可是要保持手、脚、眼睛与精神完全的配合相当难。
一旦有一点闪失……
黎书可以想象到自己在礼堂的大屏幕上，被路斯给踹飞并且按在地上锤了三分钟的样子了。
“……是有点危险。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
他叹了口气，
“虽然只是模拟演练，但在大屏幕上被踹飞还是有一些丢脸。”
“学长，说什么呢？”方鹬笑了一声，“你一定会成功的。不过是一个路斯而已，以你的精神力，三分钟绰绰有余。”
“希望是这样……”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只要他发挥正常，一切都没有问题。
有了方鹬的安慰，黎书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我想应该没问题的。”
“当然了。学长加油。对了，学长刚才说是不是要练习了？那我就不打扰学长练习了。”
“好。……啊，”刚想挂断电话的黎书忽然一顿，“等、等一下。”
“怎么了，学长？”
“……”
“学长？”
“就……我想问问，你那天、那天……”黎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些犹豫地握住了终端。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一句很平常的话，此刻的他却有些难以启齿。
或许是因为已经互相表明心意的原因，让本来想要坦诚的他反而变得更加拘谨了。
就像是现在这样。
明明他说出口就可以了，但是……
“我会去的，学长。”
“……”黎书一怔。
“我当然会去看的啦，学长。只要有你在的地方……”
方鹬低沉而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柔意从终端里缓缓传来。
“就算只有半秒钟，我也会去看的。”
“方鹬……”
黎书的心中一颤，而很快有柔软的微风注入其中。
不需要他说什么，方鹬或许比他还要更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一切。
他的眉头也渐渐松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来：“嗯。那么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学长，加油哦。”
方鹬的声音不仅鼓舞了他，也让黎书感到了一丝安心。
他把这次实战演练可能造成的失败因素全都抛在脑后，认真地开始了训练，以好在这几天将效果发挥到极致。
周六是评选会，因此他周五就从艾莫斯市启程前往了联邦大学。
黎成仁与黎夫人听闻他这次要参与评选，也想要前去观看评选会，但因为行程安排等原因暂时还不确定，只能提前给他鼓气。
而在临行前——
黎书依然没有见到黎欢一眼。
“小欢这孩子……也不来送送哥哥。”黎夫人将行李递到了黎书手上，叹了口气，“这孩子啊，自从那天起，就不怎么理人了。今天已经是第几天，真是……”
她说的“那天”指的是黎书前去波塔花市的那天。
那一天，面对着方鹬与黎欢，黎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陪同方鹬去花市，而错过了黎欢的成年生日宴会。
他对此也有些愧疚，因此从波塔花市回来后，前去找黎欢道了歉。
但是很可惜的——
黎欢并没有见他。
说是没有见他，不如说也没怎么见其他人。
据黎夫人说，那场宴会来了不少黎欢的好友，即使现场的气氛相当不错，但黎欢依然沉默了整场宴会。
而这本来预计到晚上十点结束的生日会，也因为黎欢的沉默与尴尬的气氛，在两个小时内就匆匆结束了。
生日结束后的黎欢也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已经一周的时间了……
却仍然维持着这种状态。
黎书也曾去敲他房间的门，但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个他认为的青春叛逆期，似乎也并没有在成年后结束。
而对于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黎书还是有些许自责的。
“……对不起，阿姨。黎欢本来就很期待那场宴会，是因为我……”
“不，不关你的事。”黎夫人连忙打断了他的道歉，“……这几年小欢都是这样，哎，以前是我们太忙，没有太关注过他……”
黎书苦笑了一声。
“总之，小书你就先回学校吧。后续的事情……”
黎夫人的话音未落，二楼就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而随着门被关上，一阵脚步声从二楼传到了一楼，最终在玄关处停下。
黎夫人一愣，看着忽然从二楼走下的少年：“……小欢？怎么了？”
黎欢站在玄关处，一言不发。
他如洋娃娃般精致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如凝脂般的脸上似乎比上一次疲惫了一些，漂亮的眸中多出了并不浅淡的血丝。
他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拽紧后——
将视线对向了门口的黎书。
黎书也有些困惑地看向了他。
就这样对视了半分钟后，黎欢终于开口了。
他本清亮的声音里因为疲倦而多了一丝沙哑，但目光却依然炯炯地看着黎书。
“哥。”
“什么？”
“哥……”黎欢看着他，“你要去参加联邦大学的评选会吗？”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黎书还是微微点头：“是。……怎么了吗？”
“我查过了，联邦大学评选会是可以参观的。所以哥哥……”
黎欢看着他，目光里的情绪有些飘忽不定。
“我想去参观，你的评选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