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当你迫不及待要见到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觉得路变得格外漫长。

屈意衡跑出小区,打车直奔姚湛的诊所,去的一路上,他的手心一直在出汗,半途中,猛地问自己这到底是真的假的。

他用手机再次查阅邮件,反复确认每一个单词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作品确实入选了。

他突然想起14年前自己的作品第一次入围,那时候他并没有进入最后的展出,时隔这么多年,中间隔了两届,规则改了,时间变了,展览的艺术馆换到了另外一个国家,而他也从19岁走到了33岁。

很多很多年前有个人开玩笑似的跟他说梦想就是用来破灭的,他深以为然,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并非如此,梦想是用来支撑他更好地走下去的。

姚湛的诊所就在眼前了,屈意衡付了钱,下了车,依旧是跑着进了诊所。

他之前来过两次,姚湛给大家介绍说这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一进门,前台接待处的女孩见了他就热情地笑着打招呼。

“衡哥,你找姚主任?”

这里的人都管姚湛叫姚主任,之前跟窦郁聪打电话的时候说起这件事儿,窦郁聪回吐槽这称呼显老,但屈意衡知道,这是对姚湛的补偿,明明他现在应该是大医院的科室主任。

“他在忙吗?”屈意衡在前台站住,他家姚大夫还真不是想见就能立刻见到的。

“今天患者有点儿多,最近流感很严重。”女孩说,“你到他办公室等他吧,我去告诉他一声。”

“没事儿,别跟他说了,我不急,我去等他。”屈意衡怕因为自己来了惹得姚湛着急,给人看病这事儿,得耐心和细心。

他直接往三楼去,姚湛的单人办公室在那里。

屈意衡推开挂着“主任办公室”的玻璃门,进去后先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他刚刚太急着想见姚湛了,这会儿终于稍微平静了些。

一口气一杯水下肚,屈意衡丢掉纸杯,给老师打电话。

他突然有点儿羞愧,老师明明说了有消息告诉他,可真的查到之后,第一时间他只想着姚湛。

他想立刻跟自己最爱的人分享自己最幸福的瞬间,就好像,一份幸福两个人一起分享就能加倍一样。

电话通了,老师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激动得在电话那边哭了起来,五六十岁的人哽咽着说:“孩子,你总算没辜负自己,没浪费了这一身的才华。”

后来的屈意衡一点儿都不敢去想什么才华不才华的问题,好几年里,他画不出像样的作品,他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词。

可是现在,他终于又能挺直了腰板告诉别人自己是个用画笔吃饭的人。

“老师,谢谢您。”屈意衡真心感谢这位老师,如果不是他,不可能有屈意衡的今天。

“要是真感谢我,以后就继续努力,一次的成功只能证明你站起来了,但你需要的不仅仅是站起来,明白吗?”

“明白。”屈意衡笑着说,“站起来,然后向前跑。”

人生总有跌倒的时候,不管是自己失误摔倒还是被人绊倒,重要的是还有勇气站起来朝着前面跑,一蹶不振只会抱憾终身。

挂了电话,屈意衡站在窗前,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想,只是看着外面,那些车来车往和来去匆匆,然后等着他的姚湛过来和他分享自己最幸福的时刻。

姚湛忙完的时候,助手给他订的外卖都已经凉了,他原本打算找个地方随便吃一口,但前台的女孩过来说:“姚主任,衡哥在楼上等你。”

姚湛完全不知道屈意衡来了,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来的,前台的女孩说:“两三个小时了吧。”

他拎着外卖的袋子上楼,推开门的时候只看见了屈意衡的背影,对方站在窗前,像是在发呆。

“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

屈意衡吓了一跳,终于回了神。

他转过来看着姚湛,眼角带笑,嘴角上扬。

姚湛见他这样,关好门,把手里的袋子放下,过去亲了他一下:“今天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姚湛,”屈意衡拉住他的手,“我入选了。”

姚湛对于屈意衡的那些事不甚了解,但知道他画了一幅画,送去参加一个类似比赛一样的活动。

“入选了?”姚湛还没搞清楚这个展对屈意衡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毕竟,屈意衡那些被藏起来的过去,迟迟没有讲给他听,“恭喜你。”

他的恭喜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看得出来,因为这件事,屈意衡很开心。

“这个展五年一次,国际性的,入选的作品都可以参加展出,我上一次入围但没有入选,那已经是14年前了。”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展。”姚湛是真的不懂。

屈意衡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笑了:“是的,虽然你可能搞不清楚这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姚湛抱住他,轻吻着他,带着些疼惜。

他能感受得到屈意衡有多热爱他的艺术,也能感受得到在创作中的屈意衡有多陶醉,当然,他也发现了在两人相处中,很多时间里屈意衡在因为创作而困惑,他不止一次想,那个迟迟不肯说明来历的纹身一定跟他的创作有关。

大概是因为在这方面两个人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屈意衡从来没有尝试着让姚湛去了解他的这个世界,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是不敢,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屈意衡都开始无法理解自己的世界了。

可是现在,他终于可以底气十足地牵着姚湛的手走进去,告诉他自己对创作如何充满热情,对艺术如何充满敬畏和热爱。

他终于可以开始带着姚湛一步一步在他的艺术地图里行走,不用担心自己不够资格把爱人引进来。

屈意衡说:“跨年那几天你有时间吗?陪我一起去看展,好不好?”

“没关系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坐下一趟航班。”

两人下午的飞机,中午的时候姚湛还在单位忙活,屈意衡来找他,准备直接从这边去机场,结果,因为姚湛实在走不开,出门的时间比预计晚了半个多小时。

“那整个计划就都打乱了。”姚湛有些抱歉,“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赶得上看展就好了。”

年底最后几天,姚湛安排妥当了一切,跟着屈意衡前往巴黎,两个人最主要的目的是看展,那个会展出屈意衡作品的艺术展。

不过,既然去了肯定不能只是看个展就回来,刚好赶上跨年,他们打算在那边多玩儿几天。

出门晚了,但好在路上不赌,两个人到机场办完值机手续过完安检,距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

这一次出行对于屈意衡来说意义重大,心情也比上次他们四个人去丽江更紧张和兴奋。

姚湛看出他的焦虑,跟他开玩笑:“怎么办?要去见证我宝贝儿的高光时刻了,我这个粗人突然觉得配不上你了。”

屈意衡靠着椅背笑:“别闹。”

“真的。”姚湛凑过去,两人离得很近,任谁看了都觉得暧昧,他说,“你以后会不会嫌弃我?我可是个连世界名画好在哪里都不知道的艺术盲流。”

“没关系啊,不懂的人很多,没有人什么都知道的。”屈意衡被他闹得真的以为姚湛在担心这个,还安慰他,“如果非要这么说,那很多医学常识我都不懂呢,我也配不上你了。”

姚湛看着他笑,越看越喜欢。

他旁若无人地握住屈意衡的手,在对方手背上画了一个心。

“你懂我就行。”姚湛说,“我虽然不懂艺术,但是我希望我能懂你。”

爱也好,喜欢也好,信任也好,珍惜也好,在这中间还隐藏着一个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懂得。

相爱不一定懂得,在一起的两个人,虽然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完全不同的喜好,完全不同的追求,但如果他们彼此懂得,那爱才更难得。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姚湛说。

屈意衡:“什么?”

姚湛笑了笑:“这次展览之后,你就算是业界大佬了吧?那你以前送我的那幅画,是不是瞬间增值了?”

屈意衡不好意思地笑:“我不知道。但艺术是不能用金钱去衡量的。”

“对,”姚湛说,“艺术不能用金钱衡量,更何况,那个luo男可不仅仅是艺术。”

“什么?”屈意衡没懂他。

姚湛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挑着眉说:“那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不仅仅是艺术,还是你对我的爱。”

艺术不能用金钱衡量,爱更不能。

姚湛搞不懂艺术中的各种流派,弄不清楚那些名画到底好在哪儿,可是,只要是屈意衡的,对他来说就是最无价的珍宝,是他攥在手心里亮晶晶的星星,哪怕屈意衡没有入选,哪怕屈意衡的画只是印在发行量不高的杂志上,哪怕摆在画廊里无人问津,可对他来说,这些诞生于这个人笔下的作品,就是世上最难能可贵最难得一见的名画。

“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画个人体彩绘?”姚湛说,“我这个人胜负欲很强,在这方面,也不能输给那个小垃圾胡迪。”

屈意衡笑了,低声抱怨他:“你怎么幼稚得跟小孩儿似的,和他计较什么呢?”

“那你到底给不给我画?”姚湛凑到他耳边,“或者,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画,在你屁股上,画一颗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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