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四处方位的香炉里都燃着迦楠香,诡异的香味浓郁到甚至让人想作呕,宫中的宫女与太监却一副稀疏平常的模样。
这里前不久刚换了一任天子,对他们来说却像没有任何改变一般,若非说有些改变,大概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更加木然的像人偶,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小福子眼观鼻鼻观心守在新帝的身边,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这段时间因为六皇子的下落一直不明,新帝的脾气越来越暴戾压抑,对人也是笑里藏刀,任谁也不敢往他的木仓口上撞。
楚倾坐在龙椅上看折子,面前的灯芯已经烧了几遭,来添香的宫女也换了几波,他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此时,皇宫外一匹劲马正在茫茫黑夜中飞驰,一路进大明宫,赶到乾清宫殿外。
侍卫装扮的人翻身下马,由殿外的太监一路引入乾清宫,跪倒在那新帝的面前。
新帝头也没抬,拿着笔在折子上批批改改,“人找到了吗?”
那人一阵心虚,声音也小了很多,一幅生怕责罚的模样,“回陛下没有找到人。”
“哦?”新帝手上的笔顿了顿,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人没有找到,你还回来做什么?”
那人的后背被冷汗打湿,赶紧道,“陛下,我们查了所有近期京城各大商铺的交易记录,在一家胭脂铺查到了一大笔订单,顺藤摸瓜又查到了一处青楼,这青楼是前朝镇国公私立的产业,平时只对部分皇亲贵戚开放,藏得很深,我们的人搜查了这家青楼,发现了六皇子殿下的东西。”
“青楼?”楚倾怒极而笑,“亏孟缜之想得出来,让瑜儿呆在那种肮攒的地方。”
侍卫赶紧把找到的东西递给小福子,让小福子递到新帝手上。
那是一道银制镂花发冠,是宫中之物,楚瑜经常用发冠束发,楚倾看了几眼就放在一旁,“我要这东西有何用,我要的是他这个人。”
那人头上的冷汗立马就下来了,“这这据人说,曾看到有个俊俏的公子出入花楼,最后一次出去的时候还带着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只是我们再往下去查就已经查不到了。”
楚倾沉吟了一下,淡淡地点点头,“不用找人了,去查查近期出城的人流记录,尤其是大规模的出城。”
侍卫见他没有发火,总算松了一口气,“是。”
小福子小声在一旁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六皇子殿下已经出城了吗?”
楚倾拿起桌子上的发冠,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和斑驳的痕迹,勾了勾嘴角,“就让这孩子出去玩玩,反正他总要回到朕身边的。”
近期先帝的后事还没有处理好,朝堂人心不稳,有老臣不满楚倾的独权,暗中起事,边疆突厥也屡屡找麻烦,内忧外患,他暂时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全力去找人。
小福子迟疑了一下,“这六皇子殿下会去哪儿呢?”
楚倾垂下眼,思索了片刻这个问题,过了一会,问道,“最近成府有什么动静吗?”
小福子摇了摇头,“陛下,看守成府的人说二皇子殿下在府内天天看书练字,并没有什么异动,与外界也没有联系。”
“看书练字?”
楚倾躺在椅背上,笑着叹出一口气,“他倒是快活得很,让人盯紧了,就算是为了他母妃和家族的人,他也不会那么老实。”
小福子赶紧应了一声。
楚倾闭目养神了片刻,再睁开眼,突然问道,“派去边疆的使者有消息了吗?”
小福子微微蹙眉,摇了摇头,“陛下,这先帝派去的使者再加上您派去的已经有六个了,却一个都没有回来过,这岳秋云实在嚣张。”
楚倾啧了一声,半开玩笑道,“这岳秋云难道还想造反不成。”
新帝怀疑臣子有谋逆之心,臣子得不到帝王的信任,这种敏感的话题本来就不是他一个太监可以置喙的,小福子在一旁连忙闭上嘴,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招惹祸事。
楚倾手指在案上点了点,过了一会,吩咐道,“再派人去,告诉他不必见到岳秋云,只要去勘清现在边关的情况就行了。”
“是。”
“陛下,十公主来了。”
楚倾心中正想着事,突然听到禀报皱了皱眉,“让她进来。”
不过一会,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楚琼这还是父皇死后头一次见楚倾,自他登基以后,仿佛有忙不完的事情,几次来找他他都没有时间,所以才不得不晚上过来。
几天时间,楚琼仿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公主,而是收敛了很多,在楚倾面前也不敢大声讲话,小声喊了一声,“皇兄。”
楚倾仿佛也不是她记忆里那个温柔体贴的皇兄,现在的皇兄总让她有些害怕,不过这次她不是为了见楚倾而来。
她努力地鼓起勇气,“皇兄,我想见六哥,你知道六哥在哪吗?”
楚倾斜倚在龙椅上,对着她勾了勾手,等到人走到身边,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朕不是让人带过话了么?瑜儿身体不适,朕让他在宫外修养,最近谁也不见。”
楚琼咬了咬下唇,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皇兄,你你偏人,她们都告诉我是你把六哥关起来了。”
楚倾的面色不变,反倒是后面的小福子皱了皱眉,好言道,“公主殿下,您怎么跟皇上说话呢?”
楚倾抬起一只手挥了挥,他看着楚琼害怕又倔强的脸,挑了挑眉,“哦?原来她们都是这么说朕的?”
他笑了笑,竟然还一幅挺高兴的样子。
楚琼的眼神胡乱瞟着,突然瞄到了桌子上的发冠,惊呼了一声,赶紧拿过来抱进怀里,“这是六哥的东西。”
她抬起头,质问地看着楚倾,“六哥的发冠怎么会在这里?”
楚倾身上的气压一下子冷了很多,站在他身后的小福子头上渗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赶紧想开口补救几句。
没想到楚倾沉默了半晌,竟然半蹲下,看着楚琼的眼睛,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拿回发冠。
他嘴角依然含笑,却淡了不少,他拍了拍楚琼的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是朕的东西。”
刚才还一幅不拿这东西放在心上的模样,此时却不允许任何人动,就连楚琼碰一下他都快有些按捺不住暴躁的感觉。
楚琼迟疑地看了几眼,越看越确认那是楚瑜的东西,她刚要开口辩驳,就听到楚倾对着身旁人吩咐,“这么晚了,送小公主回去休息。”
“我不!你把六哥还给我!”
楚倾侧过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细细咀嚼,“还给你?”
他嗤笑一声,“不,他是朕的,永远都是。”
垂下头,侧边一缕鬓发落了下来,他的眼神黑暗地像深渊,挑起楚琼的下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朕不是先帝,也不是瑜儿,不会什么都由着你,惯着你,你也该长大了吧?”
楚琼向后踉跄了一步,看着楚倾,咽了一口口水。
几个侍卫上前,一个小声道,“公主殿下,回宫吧。”
这次楚琼没有再闹,而是跟被捏住了后颈的猫儿一般,乖乖地跟着他们回宫,只是临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新帝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手指把玩着小小的发冠,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突然意识到,这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皇兄了,这里也再也不是她惹祸犯错之后可以随意撒娇的避难所了。
她咬着牙,擦了擦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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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不出去?”
深夜,客栈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两个人还在对峙。
孟缜之死死地拉着楚瑜的被子,一幅他不收留自己就不让他睡觉的模样,“我不,我的房间里有虫子。”
“”楚瑜满头的黑线,睡得正香突然被人叫醒之后的起床气还在,他现在只想把他踹下床。
“不过是只虫子罢了,你怕什么?”
孟缜之再次强调,“那虫子还会飞,比我的手指还长,长得特别吓人,灯一熄就叫个不停,我害怕。”
楚瑜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气,和蔼地问,“你为什么不去和大壮哥将就一下呢?”
孟缜之看上去有些委屈,“刘大壮睡觉不老实,还爱说梦话,跟他一起睡我睡不着。”
他死皮赖脸地手脚并用爬上楚瑜的床,双手撑在楚瑜的两侧,试图翻过他睡进他的床上,楚瑜死死地抵住他。
“我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孟缜之冲着他笑了笑,“没事,多一起睡睡,睡着睡着就习惯了。”
楚瑜,“”
白日赶了一天的路,他现在困得要死,就想赶紧把孟缜之踢走,闷头就睡,“那虫子又不吃人,你就睡一晚,我们明天就走。”
“不行,”孟缜之倔强地拽着他的被子不撒手,“我最怕的就是那种虫,六皇子殿下,你那么善良,忍心看在下被它欺负么?”
楚瑜忍心,楚瑜忍心得很。
“你出不出去。”
又回到了起点。
两人对视了半晌,突然又一起动作起来,一个把人往外推,一个拼命往里钻。
床被两人折腾地响个不停,这里的墙本来隔音就不强,旁边住在隔壁的大哥总算忍受不了了,隔着墙大吼了一声,“能不能别折腾了,有那么饥渴吗?!”
“”
楚瑜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