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几随车赶到沈子默家,发现陈川和他带来人效率极高,已把楼上小房间里的东西都打包完毕,装了几十只纸箱,其余属于沈家的物事则秋毫无犯。
齐北崧转了一圈,说:“程儿,去把客厅里那俩古董大花瓶抱上!”
程几说:“那不是我妈的。”
“我知道不是,顺他一对。”齐北崧说,“那俩花瓶加起来值两三万块钱,就算沈子默那兔崽子给你的赔偿。”
“别闹。”程几说。
齐北崧看着搬运工在他跟前来来去去,指挥道:“陈川,程儿的东西搬我家去,程妈妈的放皮卡车上。”
“知道了!”陈川做事向来干练。
又继续了二十分钟,搬家结束,搬运工们散去,陈川带着两个小弟跳上面包车先走,程几则和齐北崧留在最后,原封不动关好沈子默家的大门,这才下楼坐上皮卡车。
齐北崧心情不错,嘴上叼一支烟,打开一杯热气未散的奶茶递到副驾驶座:“是要找个四岔路口对吧?”
程几接过奶茶问:“难吗?”
“应该不难,到城市外围找找。”
事实是很难。
到了城市外围,经过几个路口都没能停下。首先车来人往,怕引来看热闹的闲人;其次由于需要焚烧,且烧的是衣服细软,火势和烟气都不会太小,他们担心当地乡民来罗唣。
没办法只得找更荒僻的地方,渐渐地车便驶入了远郊丘陵,然而山间防火重地,连烟头都不敢乱扔,更别提点火了。
终于发现了一个山间岔路口,前后左右都是碎石子路,距离杂木林带还远,等了几分钟也没车经过、无人看见,两人便跳下车,从车斗里往外搬东西。
齐北崧用纸钱引火,程几挑选东西扔进去烧,两人均是无言。
火势渐大,齐北崧抓起一只纸战|斗机说:“这东西扎得还挺有模有样。”
程几微哂,火光印着他的脸,晶莹如玉。
齐北崧将纸飞机扔进火堆,温柔地望着他:“最近都忙忘了,我回去就帮你妈挑块风水宝地,给她好好安葬了。”
“不用。”程几也将大捧的衣物扔进火中,“我妈在殡仪馆挺好的,前后左右都是邻居,埋在山里反而寂寞。”
“那不叫邻居,那叫租客。”齐北崧非要抬杠,“公墓里也能交到好朋友!”
程几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烧完了程女士生前的物品,他盘腿坐在火堆旁叠纸元宝,叠一个,往里扔一个。
齐北菘在车斗里发现几本散落的家庭相册,便拿出来翻看,瞧瞧照片,又打量身边的程几,说:“媳妇儿,你小时候也不过是个柴火弟啊,现在怎么长这么帅?”
程几闻言白了他一眼:“你才柴火弟呢!”
齐北崧指着相片说:“真的挺柴,又瘦又小干巴巴!”
程几凑过去看,只见那时候的程女士还年轻,长发用一条花手绢在脑后松松地扎着,笑容温软,怀中搂着一个小少年。少年有着尖尖的下巴颏,眼珠子漆黑如点墨,神态怯生生的。
程几暗自叹息,找理由说:“那个时候身体不好。”
齐北菘却对着相片“啵”了一口:“我宝贝儿怎样我都喜欢!”
“别腻歪了。”程几笑骂,“把相册收好,这个我不烧。”
他终于叠完了几十只元宝扔进火中,拍了拍手上残余的金粉,等待火堆熄灭后坐回皮卡车上。
齐北菘见他来了便伸手揽他脖子:“往后我滋养你,保证你越长越帅!”
程几眼睛上撩看他:“你滋养我什么了?”
齐北崧倒吸一口凉气,说:“媳妇儿,你说这话很危险啊,晚上不想睡了是吧?”
程几摇头笑,在对方口袋里摸烟,自己点上。
“让我亲亲?”齐北崧又来了。
程几忙把烟举高,免得烫到他:“别闹,回去吧!”
“去哪儿?”
“……”程几吸了一口,悠悠地喷在他脸上,“反正也没别的事,回去造呗。”
“……”
齐北崧瞪视他,忽然单手手持方向盘,发动,挂挡,一脚就把油门踩到了底!
“干嘛呢?!”程几差点儿被他甩到车后座去!
齐北崧激动得眼睛都绿了!
“回去造!!”
程几吼:“我开玩笑哒!”
“放屁!”齐北崧也吼,“这种事儿能他妈开玩笑吗?!”
“可现在才他妈上午啊!”
“我管他妈上午中午下午晚上半夜!回去造!!”
程几说:“猜拳!猜拳!!”
齐北崧向来听媳妇儿的话,加上脑容量只剩平常的十分之一,下意识就和他猜了,还输了。
程几狡猾一笑,宣布规则:“行,回去造,输了的在下面。”
“……”
齐北崧又一脚把刹车踩到底,拉手刹,气势汹汹扑到他身上就扭:“小兔崽子!敢玩老子!!”
程几又踢又挡:“操!疼!滚!!”
两人拧了一会儿,终于齐北崧占了上风,谁让车内空间小、程宝贝儿起不来呢?
他把程几压在椅背上,俯视着对方的脸,眼睛里跳动的火光又野又烈:“你他妈其实没开玩笑吧?”
程几与他四目相对,忽然一笑,仿佛挑衅:“没有。”
齐北崧倾|身覆上他的唇。
程几还高高举着那半支烟(这不怕烫到狗嘛),终于想通了,将烟头随意掐灭,扔开,伸手抱住了他宽阔坚实的背。
车窗外雪纷纷扬扬落下,这或许是这个冬季的最后一两场雪了,但距离回暖还有一阵。
这也是几十年来宏城最漫长的一个冬季,凄清萧瑟……对于现在程几来说却热浪袭涌。
齐北崧在他耳侧咕哝,声音低沉嘶哑,性|感到极致:“我喜欢你……宝贝儿……我爱你……”
“……少废话!”程几周身滚烫,忍无可忍,“要亲赶紧!”
“我伺候你……”齐北崧的手伸入他的衣服里,往下探去。
程几推他:“这不行,回家去!”
“没事儿……没人看见……”
“我不喜欢在外面!”
齐北菘停住了:“……害羞?”
程几撇过脸,他害羞,羞得连额头都泛着粉,终于举起手臂遮住了眼睛:“……往后要干嘛就干嘛,别他妈废话……回家去!”
齐北菘起身:“听你的!!”
他坐回驾驶座,发动挂挡,又是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程几掩着半边脸,随他怎么飙车,终于手指微抖,又点了一支烟。
齐北崧不住地扭头看他,颈侧肌肉绷紧,眼神堪称凶恶了。
“开慢点儿,”程几混乱地吸着,“我还要命。”
齐北崧突然又踩了一脚刹车!
程几没系安全带,脑袋差点儿磕到前挡风玻璃,刚要埋怨,突然被齐北崧从副驾驶上抱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跨坐在了对方身上!
齐北崧没头没脑地吻他,然后拉开一线,凝视他迷乱的脸,追上唇继续吻。
程几并不反抗,只在交|缠的最后咬了他一口,喘着粗气在他耳边低声骂道:“别人抽烟的时候能不乱来吗?”
“烫我,宝贝儿!”齐北崧说,“就烫我心口!”
程几那一瞬间真想把烟头狠狠摁他肉上去,嘴唇抖了抖,说:“滚!”
程几要从他腿上下来,齐北崧不让,两人蹭得浑身都冒了火,直到后方一辆车狂按喇叭超过,这才发现自己停在大路中间。
多亏此路位于山间不是交通要道,车流稀少,否则就闯祸了。
程几爬回副驾驶位,一边抽烟一边平复,说:“送我回去吧。”
“回哪儿?”
“回我干表哥住的小诊所啊,老耿还在那边等我。搞对象归搞对象,我不能抛下他们。”
“不要!”齐北崧赌气。
“老耿不会伺候人,玉姐搬不动病人,非得我去不可。”程几说。
“不要!”齐帅帅摇头。
程几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口,低声问:“下礼拜带你回凰村行不行?”
“留宿吗?”齐北崧问。
程几笑:“收钱。”
他回到小诊所,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只带着GPS定位的电子烟送给老耿。
老耿问:“干嘛?”
“孝敬爹的。”他说。
老耿感动得热泪盈眶。程几嘱咐说你随身带着,可以保平安。
——万一出事了,齐北崧那一伙还能赶来救他。
老耿问:“老和尚开过光的?”
“……嗯。”程几点头。
老耿倒没追问他这两天去哪儿了,仿佛心有所感;玉姐则问:“你戴套了没?”
程几说玉姐啊玉姐,我啥都没做,被你说得好像只种马,你怎么跟搞计划生育似的,天天追着人家问要不要免费套?
“我还有药呢。”玉姐说。
总之这一天直到晚上都安宁平顺,病床上陈光俊伤情起色不大,依旧昏迷着。
医生叽里呱啦和玉姐说了一大堆,两个医生的意见总结起来就俩字——不妙。但现在送公立医院也没地方肯接收了,希望陈光俊命硬能扛住。
夜间十点多,病人一天的点滴打完,医生帮他封了留置针头,走出隔离间问程几:“这两天周哥和你们联系过没?”
程几摇头,忽然想起陈光俊的医药费是周经理垫付的,便说:“我们也要找他呢!”
医生斟酌着问:“那天你们□□去,没牵扯到周哥吧?”
程几觉得没有,虽然齐北崧走之前把毛小伟交给了周经理,但那是因为他对山庄内部负有管理责任,一切顺理成章。
“那就好。”医生点头。
他原本要走,又转回来说:“今天上午你们都不在,我在外边给患者打针,一时疏忽忘了关病房门,回来看见病房里站着个人,正把脸凑在玻璃上观察陈光俊。我还以为是周哥,结果却不是,那人一见我进屋就跑了。”
“谁?”程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