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程几看了齐北崧良久,忽然问王北风“北风,有烟吗来一根。”

王北风掏出一包扔给他,嘟哝道“你们这些货都是什么毛病,从来不自己买烟,尽蹭我的”

程几从烟盒里掏出一支,塞进齐北崧嘴里。

“嗯”齐北崧撑着额头。

程几拔出点烟器给他点上,在他脸侧说“哥,没有谁对不起谁,都是命,我妈最后那样也是她的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往后别再提了啊。”说罢拍拍他的背。

齐北崧转身就把他搂住了。

“哎哎烫”程几躲着他的烟头。

“”齐北崧一言不发。

程几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难受,你道歉我心领了。”

王北风忍不住扭头看热闹,程几提醒“前面撞山啦”

王北风赶紧转回去扶方向盘,车子打了个滑恢复靠右行驶。

程几心想往后有事可不能带这傻大个出来,他不如赵家锐,锐子的好处在于就算我和齐北崧真在后座上那啥啥,他都不会回头

齐北崧倒不在乎王北风干了什么,他专心致志埋程几胸。

程几说“真烫着我了”

齐北崧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了,继续埋。

“”程几问,“怎么了呀想哭啊想哭我回避一下”

齐北崧拉下他的小圆耳朵说“别回避,往后你就是我的命。”

程几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起手打算推开他“”

齐北崧不肯撒手“越想越气,再让我抱会儿,你这腰好。”

王北风又回头了。

程几吼“干嘛呀你王北风你要命不要那边是悬崖”

王北风则想唉,这时候就知道自动驾驶高科技的好了

突然程几喊“停车”

王北风吓得一个急刹车,车上三人都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搡,程几自己也差点儿冲到前座去。

齐北崧问“怎么了”

程几一脸尴尬说“糟了糟了,我把我爸忘在水月山庄了”

“你爸彪哥”

程几赶紧拨老耿电话,后者在没暖气的车里都冻成冰棍了,开口便哆嗦着问“儿儿儿子怎怎么样啊问着了没”

程几说问着了,还痛扁一顿,忒解气,你快下来吧

老耿说“可可可我还没打着啊,把把把狗日的带出来也让我扁扁”

程几说你下来吧,我要来几万块钱赔偿金,医药费有着落了,咱们一起给小俊送去,我在山道上等你

他收了线,齐北崧诧异地问“酒吧那傻逼经理赔钱了”

“没有啊。”程几说。

“那你说什么赔偿金”

程几说“哦,我身上还有点儿钱,到时候拿出来哄他高兴,大不了回头再得向毛小伟讨。”

“”齐北崧说,“我眼睛都快被您的圣光闪瞎啦”

又附耳“多亏你老公有钱,否则看你怎么装款爷。”

程几横了他一眼,推门下车。

车里暖如三春,车外冷如冰窖,奈何车里有王北风。

王北风这人真坦荡,看热闹从来不偷偷摸摸,全程瞪着铜铃大眼。

齐北崧跟着下车,和程几一起走到车后等老耿,山间清冷的空气让两人不由自主打哆嗦。

程几手上还捏着王北风那包烟,于是分给齐北崧一支。

齐北崧自己点上,又帮程几点,两人同时吸了一口,又同时喷出,感觉在水月山庄憋的那口浊气也随着烟雾爽快地吐出去了。

齐北崧背靠着车,在弥散的烟气中打量眼前之人,忽然问“喜欢吗”

程几用夹烟的手指扶着太阳穴,眼睛直直地望着山路“你问什么是喜欢这座山,这天气,这半夜三更,还是喜欢我今晚做的事”

“喜欢我吗”齐北崧问。

程几差点儿呛着,咳了两声把眼睛转过来。

齐北崧说“挺喜欢我的吧所以别守着直男那一套,想通了都一样”

程几左右一看没人,绕到车前看王北风也好好地坐在车里听歌,于是跑回来说“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程几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齐北崧叼着烟笑骂“操,臭流氓”

程几装得特严肃“所以你看,就是不一样”

齐北崧追着要打他,程几笑着躲,两人闹了半天,最后齐北崧在程几屁股上轻踹了一脚了事。

“再打我主意我报警了啊”

程几笑得烟都快掉了,喘着说“你说怎么一样嗯你他妈连听都不乐意”

齐北崧又追,追到了揽着他的脖子说“我乐意”

程几扭头笑道“啊”

齐北崧用视线张狂地描摹着他的眉眼,轻声说“我乐意,只要你肯,我随便你造”

程几缓慢地把头往后拉,好似双眼有老花,要离远一些才能认真看清楚对方的脸。

齐北崧问“让我亲一下怎样”

不等回答他就亲了上来,双唇相接,舌尖缠绕,烈火燎原。

齐北崧根本不是“亲一下”,他好似等太久,以至于完全忘了温存细腻,他吻得粗暴,吻得狂野而原始,几乎不给对方招架的余地,一个劲儿往里裹,往里钻,扫荡四壁,唇舌间的温度仿佛点燃了这个寒夜。

程几的脑袋稍微躲开,就被他用力按住后脑勺。

他简直是讨债来的,跋扈蛮横不讲道理,收回了本金还得要利息,双倍三倍十倍二十倍利息不给就堵大门抄家伙,气息又粗又急

程几真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烟灰落在手上都没感觉,因为嘴上更烫,还被咬得疼

真他妈属狗的程几头晕眼花又气恼。

“你他妈真是妖精”齐北崧一边啃还一边粗嘎说话,“到底从哪个妖精洞里钻出来的怎么就找上我了”

“去你”

程几的脏话被他堵在嘴里。

“老子他妈闻到你的味儿就受不了”齐北崧拿出吃人的劲儿,“上次在面馆楼上真不该放过你,你丫的,晚收拾你一天多祸害一天老子收了你”

眼见着火越点越着不能再亲了,程几被硬邦邦硌得方寸大乱,猛地一把推开了他,嘶哑地说“这是外面”

齐北崧的手好不容易伸进衣服探下去摸着一片皮光肉滑,被硬生生打断,那感觉不亚于被突然扼着喉咙,气急败坏扑过来要继续“外面就外面幕天席地,爽”

程几又被箍在怀里,不得不动膝盖和肘部抵住,急切地小声说“王北风探着脑袋看呢”

“让他看”齐北崧搂着他,赤红着眼睛说,“老子伺候媳妇儿不避嫌谁爱看谁看”

“老子不想给人看”程几威胁,“再来我顶你了啊”

“顶老子巴不得呢”齐北崧咬着他的耳朵粗鲁地说,“老子虽然喜欢在上边,但在你这儿上下都一样但前提是你得先让老子爽了我顶我我他妈还想顶你呢”

齐北崧的“咬耳朵”可是真咬,程几都快让他啃出血来了

“哎哟你他妈狗牙这么尖”他怒推。

齐北崧低吼“我给你开个耳洞,让你他妈四处乱跑惹是生非你也不体谅一下老子的心情,好端端的穿个防弹背心,等着挨枪子儿呢你吓人不吓人啊”

程几真被咬疼了,手上挣脱用了七八成力,但是没动技巧,因为真不想打给王北风看

王北风为了看清楚些,不但放弃车内温度降下了车前窗,还把多日不用的100度近视眼镜都掏出来戴上了可惜天太黑,他觉得车后那俩就是抱成一团搡来搡去,说话声音还忒小,一句都没听清。

可惜可惜这时候就明白陈川的厉害了,川子那耳朵眼睛就像是通了电磁,八百米外都能发现细节

齐北崧还是不肯放弃,央求说“再让我亲亲,就一口”

程几说“别闹了,一会儿我干爹该下来了,让他看见不好”

“你干爹知道”

“啊”程几吓了一跳。

“他知道那天咱俩闹了一宿啊”齐北崧说,“再说他又不是你亲爹,怕什么”

程几当然不是怕,他只是羞。

他推开齐北崧说“行了,我回车上,你在这儿吹吹冷风。”

齐北崧拽住他,嗓音低得发磁“你让我摸摸。啧,还让我吹冷风,我就不信你这么冷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

怎么可能冷静,被齐北崧这么个人抱着亲着蹭着,别说大活人,连电线杆子都燃了

齐北崧张扬地说“直男有什么了不起我比妞儿带劲是吧”

带劲。程几心想。

齐北崧用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一下“你他妈再直,碰到我也得弯,姓齐的就是这么自信刚才你在388包房里说了嗯,别不承认啊”

原以为程几还得狡辩,没想到几秒种后,笑容绽放在他的眼角唇边。

齐北崧狂热地看着他那双俊美的眼睛,美得像天幕上灿然的晨星,像河床上发光的金沙,熠熠发光,闪闪生辉,跃动着的,勃发着的,活的

他太喜欢这双眼睛,从第一天、第一秒、第一次视线相接,从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时候,他就追着这双眼睛,一瞬都舍不得放开

程几说“知道了。”

“知道了”齐北崧重复。

“嗯。”程几点头。

“就这三个字”

“那该怎么说”程几说,“来函收悉,特此回复如下同意。”

“同同意”

程几说“嗯。”

“同意是什么意思”齐北崧还要确认。

程几笑着摇头,就着几乎烧到手指的烟大大地吸了一口,将烟屁股扔在地下踩灭,然后将那口缭绕的烟气缓缓地喷到齐北崧脸上,那姿态好比山中妖物盘在他那幽暗不明的洞里。

“意思就是,你不是备选了,我打算和你处处,管你是男是女。”

齐北崧一下子将他举了起来

“放开别咬啊”程几轻声喝道,“王北风看着呢”

“让他看”

齐北崧将他的头拉近,用力抵着前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自己答应的,往后你要离开我,我说不定会弄死你”

“别说这话。”程几说,“不爱听。”

“我不会。”齐北崧笑得露了两排牙,“因为你离不开我”

程几抬眼看他,半晌道“猖狂。”

“让我亲亲”

“别闹啦”

正在这时山路拐角处有车灯亮起,两人闪到暗处,见开来的却不是老耿的破皮卡,而是一辆底盘贴地的豪车。

两人目送豪车轰鸣呼啸而去,程几说“真别玩了,虽然已经后半夜,这条路上还是车来车往的,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齐北崧问“要不咱俩换到车里,让王北风下来”

程几笑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小心他当场拉个二百多人的群实况转播。”

齐北崧说,那更好啊,生米煮成熟饭,那二百多人就都知道你是我媳妇

又是一束车灯打断了他。

看那灯的昏暗程度,程几就知道是老耿来了,说实话那和瞎眼开车差不多。老耿五十了还能驾驭此物,说明他应该是蝙蝠投的胎。

程几挥手,让在路边。

老耿缓慢停车,摇下车窗说“儿子。”

随即他又看到了齐北崧,不太高兴,老丈人看见女婿总是不太高兴。

齐北崧正春风得意忘乎其形,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态度,把胳膊强势地架在程几肩膀上。

老耿上下打量他俩,问程几“儿子,咱们还到小俊那边去”

程几点头,拉开齐北崧的手,说“我跟我爹走了,你和王北风回吧。”

齐北崧怔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程几会这样选择,当然不答应

“不去我家”

程几柔声说“陈光俊那边需要人照顾,我比较合适。再说我看护我妈那么久,已经习惯伺候病人了。”

齐北崧问“那我怎么办”

程几觉得好笑“你也受伤啦”

齐北崧恼火地眯着眼睛程几的理由实在是太正当,太必要,他根本没办法驳斥;可就这样被丢下,又实在委屈

“陈光俊在哪儿治疗”他问。

程几说了诊所名称,告诫说“你别来了,医生说探视的人越少对病人越好。再说也不关你的事儿,你出现反而引人注意。”

齐北崧说“你”

他想说我疼你都来不及,你怎么老是上赶着去给别人当老妈子

“我什么”程几问。

“你走吧”齐北崧赌气说,“回头我去接你”

说罢他往程几怀里塞了个东西“给你”

程几原以为他还得腻歪一阵,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做派倒也爽性。

他目送他的车离去,这才低头看手里的东西,原来是电子烟。

这东西是卷烟的替代品,没焦油和尼古丁,传说对身体好,但也只是个玩意儿。

程几笑了一下,不在乎地揣进兜里。

程几上老耿的车,提醒他修车灯,老耿却问“那小子不是你兄弟吧”

程几说“是兄弟。”

老耿说“你和兄弟们是这样的相处法”

程几扑哧笑了,问“你觉得他怎样”

老耿眯着眼睛看前边的山路,多久才答“别的不说,你搞这么一个放在家里,养得起吗”

程几说“你罩着我呗话说你这个月还没给我发工资呢”

“别惦记着那几个工资,等我八十岁就把房子过户给你”

“您今年贵庚”

“四十九快五十啊。”

“画一个三十年的饼,可真有您的”

“都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

“老耿啊,我们赶紧往下撤吧,别啰嗦了”

“不叫爸,好歹也叫个彪哥”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开车下山。

另一辆车上,王北风开着开着,偶然看了一眼后视镜,差点儿把心脏病吓出来

“”他回头。

齐北崧问“你这开车老爱回头是什么毛病”

王北风吼“齐少我他妈魂都飞了我还以为有人要劫车”

齐北崧正戴着程几落下的防恐警用头套,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他深深吸一口气“我媳妇儿戴过的,真香”

王北风忍无可忍“老齐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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