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一愣,不明所以:“味道?什么味道?”
“香料吧,”顾时秋反应快,拍了下顾妙的肩,皱了皱鼻子,朝顾惊寒道,“王夫人很喜欢咱家小妹,就送了她一套北平新出的一品香料,味道刺鼻着呢,我跟她说,她还喜欢得很,天天戴在身上。”
顾妙不高兴道:“什么啊,人那是青狐软香,堂堂一品香料,二哥你根本就不懂。”
“青狐软香?”这个名字起得着实微妙,顾惊寒目光一凝,道,“能看看吗?”
“我去给你拿,不过大哥你什么时候关注这些了?”顾妙脸上闪动着促狭的笑,“是要讨好哪家的小姐啊?”
顾惊寒眼神寡淡,看了她一眼。
顾妙摸摸鼻子,自讨了个没趣儿,跑回房间拿香料了。
房内只剩下顾时秋和顾惊寒相对而坐。
顾时秋瞄了顾惊寒一眼,温润的眉目低垂,道:“大哥,你是真的要嫁给容少爷吗?”
“嗯。”顾惊寒应道。
顾时秋神色一僵,懊恼之色一闪而过,低声道:“大哥,我……我不是想阻拦你什么,只是容斐这人的名声你五年前就应该听过。虽然他们容家现在洗白了,可以算得上是海城第一大世家,但这根本改变不了容斐是个小土匪头子的事实……大哥,你不要在意父亲的那些心思,咱们都是为自己活的。”
鼓足勇气说完这番话,顾时秋背心已经出了一层汗。
与一直崇拜仰慕顾惊寒的顾妙不同,他是很害怕这位大哥的。
在很小的时候,顾妙还不记事,但他却还清楚地记得,只有五岁的顾惊寒那双诡异的黑色眼睛,和紧闭的衣橱里,缓缓淌出的粘稠的血。
没有这位大哥,他可能活不到今天,而是早就死在了三岁那年夏天。
“他很好,”
顾惊寒抬手倒了杯茶,推到顾时秋面前,“这些话,我不爱听,以后不要再说了。”
顾时秋笑了笑,端起茶慢慢啜了一口,道:“我知道了,大哥,这么快就护着啦。不过那位容少爷相貌倒是拔尖儿的,绝对跟大哥相配。”
顾惊寒面不改色道:“确实配。”
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顾时秋捂着嘴咳嗽,顾妙正巧推开房门进来,见状狠拍了她二哥后背一巴掌,把东西往顾惊寒手里一塞,“呐,大哥,就是这个,你小心点,可别给我弄坏了。”
所谓青狐软香。
便是装盛在一方纸牌大小的雕花锦盒里,粉质极为细腻,被压成一朵朵紫色的精致小花,安然躺在盒内,散发着幽然妩媚的甜香。
顾惊寒拿起一朵闻了闻,与容斐身上标记的狐香几乎完全一样。
这种奇异的狐香,绝不是寻常香料可以调出的。
“这是哪一家的香料?”顾惊寒放下问。
顾妙坐下,捧着茶碗笑眯眯道:“大哥你孤陋寡闻啦,这可不是哪一家的香料,像这种极品,都是有名的调香师特制的,珍贵着呢。听说王夫人也是寻了好久,才得来这么一盒。”
说着,顾妙的脸色微微泛红,显然是想起来王夫人送香料给她的缘由。
嫁给王少爷,她可是想了好久呢。
调香师。
顾惊寒眉头微皱。
“虽然这种香料很难得,不过大哥你要是想找的话,我可以介绍萱儿姐给你认识,”
顾妙眼珠一转,道,“萱儿姐这次也去了北平,听说她找到了那位调香师,请回海城来了,本事大着呢。”
顾时秋瞥了顾妙一眼,默默喝茶。
他与顾妙虽都不看好容斐,但顾惊寒可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
“不必。记得来。”顾惊寒将两封请柬扔给顾时秋和顾妙,没有理会这两兄妹的一唱一和。
从顾妙那儿借了一小瓣香料,顾惊寒当晚离了顾公馆,住进了一家旅馆。
次日出门,去了容家。
容少爷显然是个不务正业的典型。
日上三竿仍窝在房里爬不起来,顾惊寒到的时候,罗管家满脸无奈,尴尬地戳在卧房门前,使劲拍着门板:“少爷!少爷!顾少爷来了!”
拍了好一会儿,紧闭的房门才咔哒一声,开了。
容斐裹着套丝绸睡衣,睡眼惺忪,发丝凌乱,将门拉开一道缝隙,手一伸,把顾惊寒拽了进去,然后毫不留情地拍上了门板,门缝里挤出一句:“别吵我。”
心疼了顾大少片刻,罗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赶忙下去了。
容少爷的卧房仍紧实地盖着窗帘,黑沉一片。
被吵醒了,容斐满面烦躁,困倦得挪不动步子一般。见他迷糊,顾惊寒乘人之危,胆大包天地摸了摸容少爷的头,反手扣住那截细窄的腰,将人揽到身前,“靠着我。”
“……你哪有床软。”
嘴上嫌弃着,容少爷却还是巴巴地贴了上去,胳膊一勾,抱住顾惊寒的脖子,脸往颈窝一埋,轻轻蹭动。
突然,容斐蹭动的动作一顿,他抬起眼来,脸上的倦色刹那一扫而空,桃花眼眯出一道凌厉审视的弧度,道:“你身上有股女人味。”
顾惊寒抱着人慢慢挪到床边,闻言将手一抬。
容斐低头,见顾惊寒掌心托着一朵紫色小花样式的香料,轻轻闻了闻,皱眉道:“这味道……是想毒死谁?真浓。”
“是那狐香。”顾惊寒说,将香料放到床头柜上,“据说由一位现在海城的调香师调制,名青狐软香。”
容斐腿弯碰到床沿,瞥了那香料一眼,“行,我待会儿找人去查查,哪儿就这么巧,还叫青狐软香。对了,我听说你爹回来了?还把你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要本少爷去帮你出个头,安慰安慰你?”
眼尾轻挑,染着戏谑之色。
顾惊寒侧眸瞧着容斐小狐狸般奸诈的神情,蓦地膝头一顶,手一松。容斐措手不及,膝弯撞在床沿上,直接一仰,砸到了床上。
容少爷反应极快,手肘一撑,抬腿就踹。
顾惊寒却顺势单膝跪上床边,按住了容斐手腕,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眸色幽深道:“容少若想安慰,不如请我吃糖。”
容斐眉心微蹙:“什么糖……”
话音未完,就被一小块巧克力堵住了嘴。
顾惊寒指尖微微按了按,将指甲大小的一块巧克力塞到了容少爷齿间。
尝到一丝甜味,容斐眉间的疑惑顷刻消散,他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牙齿咬住那块巧克力,唇瓣微分,无声地注视着顾惊寒,手一抬,压下顾惊寒的后颈。
近在咫尺,呼吸相若。
“容少,”
顾惊寒的唇蓦然擦过容斐的脸颊,落在他耳边,沉而微哑,凝成一线,“你的枕边,有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