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弹出的任务线选项,小伙伴们躲回最初离开的空房间1301。
房门关严,气氛安静下来,最初的一分钟里,小伙伴们或盯着胳膊沉思,或望着天花板冥想,没人说话。
六选一不难,但如果这六条路里,有快乐似神仙,有悲催似梦魇,那选择就必须慎重了。
“事业线看着最稳妥吧,”钱艾下决定最快,主要是他不靠逻辑分析,全凭野性本能,“谁会选惊魂线啊,快乐线……确定是我们快乐,不是NPC快乐?”
“啊,”况金鑫有点小失落,“我还挺想选快乐线的……”
齐闪也有点被打击:“惊魂线应该挺过瘾吧……”
钱艾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扫了两个伙伴的兴,连忙找补:“应该是我想多了,快乐线肯定就是单纯的快乐!”
齐闪:“?”
钱艾:“?”
齐闪:“……”
他的惊魂线就不用找补安慰了吗!!!
三个人,三个方向,况金鑫果断问领导:“队长,笙哥,你俩想选什么?”
徐望都不用过脑子,直接就能帮自家军师回答:“你笙哥肯定选解……”
“爱情线。”吴笙说,“我选爱情线。”
徐望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一看,吴笙一脸认真。
“你不是吧……”徐望真不是打击吴笙,但就这位队友的情商,亲一口,都能被闹着玩搪塞过去,走爱情线?
“感受一下。”吴笙说。
徐望无语:“这又不是菜市场买橘子,还能掰开先尝一瓣。”
吴笙说:“不尝,永远不知道是酸的还是甜的。”
“你说尝就尝啊,”徐望听着别扭,“你问过橘子意见了吗?”
吴笙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徐望翻个白眼:“要么就买,酸也认了,要么就走,甜也别惦记。”
吴笙不说话了,就看他。
徐望忽然有点心慌,发热的脑袋终于开始降温。
他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亏得吴笙还能接上话茬。都哪儿跟哪儿啊。
徐望这边一团浆糊,钱艾、况金鑫、齐闪更懵逼。
什么酸甜橘子买不买?现在领导班子聊天都这么高端了吗?那他们仨是啥?一圈围观的瓜果梨桃?
徐望一贯的打法是,想不通,闹不清,那就直接绕开,从根本上避免掉坑可能。
十年前摔那一下太惨,但是自己作的,所以他记不了仇,只能记得疼。
“我选解谜线。”他给出自己的态度。
况金鑫愣愣地确认一遍:“队长选解谜?笙哥选爱情?”
钱艾黑线:“你俩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有了选择,然后,毫不统一。
齐闪问:“怎么办?抓阄?”
“那个,我改了……”况金鑫犹豫着举手,“我也选爱情线。”
徐望:“……”
钱艾:“你一个小破孩儿爱什么情!”
况金鑫:“反正我就改啦!”
两票,爱情线胜出。
过程扑朔迷离,但结果要尊重。
没辙,何况时间也耽误不起,徐队长带头,选择了“爱情线”。
随着最后一人选择完毕,一团火焰忽然出现在房间中央的半空,明亮火光里,似有什么东西。
火焰越来越弱,内里物件也越来越清晰,最后一丝火苗湮灭,一个信封落到地毯上。
伙伴们赶紧凑上前去。
这种拼速度的时刻,况金鑫向来抢不上,不过这回吴笙也跟他落最后了,趁徐望他们捡信封的当口,好奇地问:“为什么改主意?”
“因为你看起来特别想选爱情。”况金鑫的理由,出乎意料的简单。
吴笙:“……”
队友坦荡的眼神,像红外线扫描仪,简直让人无处遁形。
“笙哥,你没谈过恋爱吗?”况金鑫忽然极小声、极快速地问。
那边,徐望已经开始拆信封了。
吴笙毫无准备,完全不知道怎么答。
况金鑫叹口气,似已看透事情的真相:“笙哥,这里的爱情线再逼真,也是假的,你不能靠闯关过瘾……”
吴笙愣住,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不是……”
况金鑫眼里全是真情实感的担忧:“而且很多NPC都有自己的归属,你万一找上有CP的,你就算小三……”
吴笙:“……”
他不是来爱情线里一夜情的!!!
“你俩聊什么呢——”徐队长举着信封里拆出的信纸,转头呼唤了,“赶紧过来。”
吴笙和况金鑫快几步归队。
徐望很自然把信纸递给自家军师。
吴笙默契接手,借着灯光,看清了上面行云流水的字——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
目测吴笙已经浏览完毕,徐望贡献自己的知识库:“普希金的情诗,第一句就是诗的名字,我曾经……”
蓦地顿住,徐望忽然说不出口了。
这什么破名,跟表白似的!
“我曾经爱过你?”钱艾没等来完整版,直愣愣地问。
“……嗯。”徐望点头。
钱艾特佩服他看一眼就能检索出来,顺藤摸瓜地猜:“这诗咱们当年语文课上学过?”
徐望服了:“谁家高中语文课教你情诗!”想了想,他又严谨补一句,“悼念亡妻的文言文不算。”
“……”顺藤摸错瓜的钱艾懂了,这是人家文学青年的课外储备。
齐闪听到这里,终于听出点门道了:“你们俩是高中同学?”
钱艾指指自己和徐望,又指一下还在看信的吴笙,说:“我们仨。”
齐闪一脸不可思议。
钱艾懂他的心情:“我们也没想到,鸮这玩意儿,非可着一个班祸害。”
“有点悲伤呢。”况金鑫还专注在情诗上,“笙哥,你看出了什么吗?”
他这一问,勾回了另外三个伙伴的注意力。
“我不能确定,”吴笙把信收回信封,“但可以过去看看。”
“有线索了?”徐望没料到他这么快,“去哪里?”
吴笙:“1829房。”
徐望:“理由?”
吴笙:“这首诗是1829年作的。”
徐望:“……”
吴笙:“我记错了?”
徐望:“应该没……吧。”
谁会记得这种年代啊!他连鸦片战争的年代还总背窜呢!
不对。
一个数理化学霸为什么会对情诗有研究啊!!!
开启“透明梦之队”,一行人离开1301,悄悄奔赴1829。
长途奔袭啊。
小伙伴们一路走下来,终于确定,这条走廊不是“仿佛”没有尽头,是“根本”就没有!
路过1700的时候,房门忽然被“砰”地撞开!
五人立刻贴到墙角,屏息站定,以防暴露。
屋内是两队,一路打到走廊,混战里还乱入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
细看,女人没有脸。
最后,一队被无脸女送回家,一队侥幸逃脱,消失在走廊深处。
隐身中的五伙伴,目送白衣女人回房,头发丝儿都冒着凉气。
走廊重归静谧。
齐闪弱弱忏悔:“我为我幼稚的惊魂线提议感到羞愧……”
徐望乐了,刚想说没事儿,又听见齐闪懊恼道:“可惜。”
徐望没懂:“嗯?”
“刚才我们应该助那个女鬼一臂之力的,”齐闪说,“这样那一队也逃不掉。”
钱艾走在前面,闻言回过头来,不解地问:“和我们又没关系,为什么要出手?”
齐闪摇头,理智分析道:“任务线是没关系,但只有一个队伍能交卷,迟早还是要打的。”
钱艾眉头打结,想了半天,觉得这话没错,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我们都是等真正需要对决竞争的时候,才动手,”况金鑫说,“没准那时候,他们已经被其他队伍送回家了。”
“道理是没错啦,”齐闪明白他的意思,“但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况金鑫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逻辑,由于太认真,半天没结果,话题也就这么结束了。
快到1829门前的时候,队形不知怎么走的,吴笙、钱艾到了最前面,况金鑫中间,齐闪和徐望殿后。
“初级防御就是隐身,”徐望忽然开口,像是认定齐闪能理解似的,“中级防御是物理性防具,剩下的都算高级防御。”
齐闪听得认真,末了点头:“帅。”
徐望看他:“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齐闪愣一下,乐了:“那么明显吗?”
何止明显,在徐望看来,齐闪的好奇都快写脸上了,结果等半天,人家也没问。
“之后再进行任何战术,我们都会说明白的,”徐望收敛玩笑,认真道,“相应的,如果你有任何战术想法,也一定要告诉我们,大家一起配合,才能越来越默契。”
齐闪垂下眼睛,过了几秒,笑了:“懂了。”
徐望不再多言。
齐闪和老钱、况金鑫不一样,那俩是真·傻白甜,对与不对,赞成与不赞成,都给你最直接的反应,和他们相处不用考虑方式方法,有话直说就行。
但齐闪不一样。
徐望只能点到为止。
如果齐闪真的出手把刚刚那支逃掉的队伍解决了,有没有错?
没错。
但这不是他们队伍的风格。
风格是个很玄妙的东西,主要以性格为导向,徐望没办法明确列出一二三。
团队就是这样,彼此间有不合适的地方,碰着了,就得点破,才好继续磨合。
他希望齐闪能成为真正的伙伴。
吴笙站在1829门前好几秒了,一回头,徐望还和新队友窃窃私语呢。
吴军师等,一言不发地,耐、心、等。
徐望终于感觉到,好像有一道目光,在瞪他?
“咔哒——”
1829的门,自己开了,门内是一个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穿一身碎花裙,脸上有淡淡雀斑,清纯可爱。
她站在门内,弯下腰,要掀走廊地毯。
已站在门口的吴笙、钱艾、况金鑫赶忙后退两步。
麻花辫姑娘顺利掀开地毯边沿,拿出藏在下面的一封信,起身进屋,刚要关门,吴笙解除隐身,伸手推住门扇。
麻花辫姑娘奇怪回头,看见门口忽然多出五个男人,吓一跳,颤巍巍地问:“你、你们是谁?”
吴笙正犹豫是报自己名字,还是报任务线,徐望已经把先前那个信封,举到姑娘面前。
麻花辫姑娘愣住,看看徐望的信封,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信封,终于发现重点——信封上的火漆图案,完全相同。
“你们就是和我通信的人?”麻花辫眼神里,尽是错愕和不可置信,实在找不出一点点喜悦。
五伙伴在感情上受到了伤害。
好在,任务线上,他们赌对了。
“我们不是,”徐望说,“但我们可以帮你找,你能具体和我们讲讲这件事吗?”
徐望手里的信,显然让他们获得了足够的信任,麻花辫姑娘立刻将他们请进去,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这段爱情线始于一封信。
情窦初开的姑娘,某天,忽然收到一封情书,信上字里行间流淌的爱意,让她心动,但她还是按照信上的地址,将信邮寄了回去,并附上一封自己的信,告诉对方,信寄错了。
可不久之后,她又收到第二封信,对方说没有寄错,信就是给她的,他爱她。
姑娘一开始不信,可又舍不得中断通信,因为对方不只在信中诉说爱意,还会提及一些趣事,甚至知道姑娘的一些喜好,真的就像一个认识许久的老朋友。
慢慢地,姑娘也爱上了对方,她想要见他,他却迟迟不回应。
姑娘索性按照寄信人的地址,直接找上门。
那地址,就是这座古堡酒店。
可酒店里那么多房间,那么多人,姑娘根本无从找起,只得暂时住下来,不料对方的信便寄到了她的房门前,每隔三天,就会在门前地毯底下,出现新的信。姑娘也一样,将回信放到地毯下。
钱艾:“所以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最后还是和对方继续写信谈恋爱?”
麻花辫姑娘点头。
钱艾听着都累:“我理解不了这种浪漫,有什么情啊什么爱啊,当面谈多好。”
“这叫朦胧美懂不懂。”徐望怀疑有一天如果钱艾谈恋爱了,对那人好的方式,没准就是“你爱吃什么,哥都带你吃”。
吴笙对徐望的回答很意外。
当年在信里,这位可是一直吐槽通信的方式太“复古”,字里行间没说过一句“朦胧美”。
“我来到这里十三天,算上还没拆开这封,一共收到他的四封信,”姑娘大方将信奉上,想要寻到人的热切,盖过了袒露隐私的羞涩,“从前的信都放在家里了,现在只有这些,你们看看,信里能找到线索吗?”
吴笙接过信,在桌上一一展开,并排铺平。
伙伴们聚到桌边,一起观察研究,信基本都是一个格式,开头一段情诗,后面讲一些趣事,和对姑娘的思念。
况金鑫问:“还是要按照诗的年代找吗?”
钱艾看吴笙,询问:“这些诗是一个年代?”
吴笙摇头:“不是。”
钱艾又看徐望,发现自家队长眼里好像有不少东西,立刻问:“队长,你看出什么了?”
徐望说:“命好。”
钱艾:“啊?”
“我说这小伙命好,”徐望有点替姑娘不平,“每封信都说想,想你倒见啊,也就遇上个傻姑娘,还真找来了,换别人,早分手了。”
“可能他也有苦衷。”吴笙突然替素未谋面的NPC分辩。
徐望好奇挑眉:“比如?”
吴笙转头看自家队长:“比如他已经死了,现在是幽灵在和姑娘通信。”
徐望:“……”
这是<[幻]单身狗的诅咒>吗……
齐闪举起一封信,对着灯光看。
况金鑫凑过来,以为他有发现。
结果齐闪又失望地把信放回桌面:“并没有照灯显影的黑科技。”
吴笙一直歪头思索,待齐闪放回信,他又把信拿起来了,不过不是一封,而是四封,同样大小的信纸,叠在一起,对着灯光。
徐望靠过去,和他一起端详,终于,看出眉目:“一……零……七……四?”
吴笙说:“嗯。”
另外三个伙伴立刻过来钻研,找自家队长说那几个字,总算看明白,不管信的内容如何变,信里有多少不经意的数字,只有这四个,永远出现在固定位置,于是信纸一叠,只有这四处的字,完全重合。
齐闪真心服气:“厉害。”
况金鑫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吴笙破译不出来,他才惊讶呢。
钱艾则是有种微妙的违和感,这个爱情线,一到自家军师手里,怎么感觉走的还是解谜风……
看着吴笙放下信纸,一派“soeasy”的云淡风轻,徐望心里咯噔一下。
刚因为找出下个房间号而升起的开心,毫无预警,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叠信纸照灯光……
吴笙是真的被齐闪启发了,还是他本来就对这招清楚?
通信这种蠢事,自己和吴笙之间可是实实在在有过几个来回的,还是吴笙起的头……该不会这家伙真在那几封信里藏了奇怪暗号吧?!
如果藏了,能是什么?
忐忑,变成了期待,期待里,又生出火急火燎、没着没落的慌。
徐望疯狂地去回忆那五封信,他基本能背下来信的内容,但也只是基本,哪有几个变态能像吴笙那样,拿脑袋当扫描仪用啊!
而且就算背下来,也不可能在脑内模拟比对,这不只关系到文字,还关系到位置……靠,吴笙这个神经病!!!
吴笙正准备把信还给麻花辫姑娘,毫无缘由,鼻子发痒。
他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目光准确找到了自家队长:“你在心里骂我呢?”
徐望心里一惊,但脸上全是“况式无辜”:“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