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云开的关系变化并没有影响到江兴的日常工作。
事实上,除了不再打电话和发邮件之外,江兴做什么都和之前一样,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时常自诩为火眼金睛的陈良也是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发现这么回事。
他一时愕然,心想之前他和张方花尽了功夫明示暗示想要拆散两人都没有成效,怎么等到他们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两个人就自己断了?难道真应了那一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不太科学啊!
陈良揣着这样的心事,多长了一个心眼,没有先问江兴这个问题,而是往张方那边打电话旁敲侧击了一下。
结果张方那边的事情还挺出陈良预料的,也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那头的人接起电话已经压根不谈陆云开和江兴的恋情,而是长吁短叹吐苦水说大明星的经纪人简直不好当!分分钟里外不是人!
……这是主要矛盾发生变化,原先矛盾成为次要矛盾的节奏吗。
陈良默默地想了一会,随口敷衍了张方两句,就挂了电话——只要陆云开不和江兴扯在一起,谁管陆云开好不好伺候张方好不好展开工作!这又不是他手下的艺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陆云开这又不是突然爆红然后态度转变,他已经红了好一段时间了,这没前没后的态度转变……是因为之前死去了的前女友,还是因为和江兴之间忽然断掉的关系?如果是后者,那江兴和陆云开又为什么突然断了?
心里大概有了这样的一个底,陈良就不再忌惮在江兴面前提起陆云开了。他很快就抽了个空,在江兴到公司的时候,和江兴说了一下这回事,主要问江兴现在和陆云开是个什么状态。
既然是聊天,两个人也就坐在沙发旁泡茶喝。
江兴不是很意外陈良提到陆云开,他沉吟了一下,说:“……是他那边有这个意思的。”
这就是在说是陆云开提出分手的!
陈良有点惊讶,这和他猜测的还是有些出路的,他一直以为陆云开是因为和江兴分手所以情绪不好——但也许事实是反过来?陆云开是因为情绪不好,所以和江兴分手?
他心头略动了一下,把原本在随后想要闲聊的有关张方对陆云开最近的看法给咽回了喉咙。
他心想:既然都解决了……那也没有必要再提这个话头,那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不关江兴的事情。
念头这样闪过,陈良也就轻描淡写地转提了其他,重点还是再过不久就要结束的上映宣传事宜。不过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看你之前连房子都准备好了,现在他那边结束,你也就结束了?”
正坐在椅子上的江兴侧了一下头,看上去是沉吟的模样。
陈良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现在是下午。阳光透过敞开的绿漆窗框,照到四四方方的白瓷砖地板上,在地板上拉扯出细细长长的光斑。
五彩的光点在室内恣意游淌,照出室内升腾于空中的细小微粒,也落在家具上,落在人身上,落在江兴的脸上。
光线柔和了他的面目。
他眉目俊秀,姿态文雅。
但与这样其实相对平和并不突出的个人特质相比,是他仅仅单纯坐着,也具有强烈的夺人眼前的存在感——或者说气场。
陈良不由回忆起自己最初开始看好、决定培养江兴的时江兴的模样。
印象最深的还是在饰演主角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中,一只手快速地、花样繁多地转着一支笔。
那同样夺人眼前,但那个时候,他,还有其他所有人的目光,更多的都是被江兴手中的道具吸引,被江兴所饰演的角色吸引,而并不是现在这样——江兴还什么都没有做,大家的目光已经自然而然地停留在他身上了。
不知不觉中,他看好的艺人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江兴这时候开口:“感情是双方的事情,我尊重他的选择……”他说着就笑了一下,笑容中并没有什么阴影或者不平,给人的感觉就跟平常一样,“感情和事业不同,事业的追逐可以是一个人的,但感情还是要双向交流比较好。”
陈良:“……”
他盯了江兴半晌,在确定江兴确实不是打肿脸死撑着胖子之后,也不由感慨说:“你这好像也是另类的可怕了……”
但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再接下去只有两件事,一件是陆云开国外拍摄杀青回国,一件是江兴主演及参与剪辑的的最后剪辑阶段。
时间的分针与时针如同人的两只脚,不紧不慢地交替前行着。
的剪辑在最后两个月的集中处理下终于大体完成,早就让团队写好的宣传计划也开始上线,最开头的一个,就是郁客心与江兴一起参加国外将要举办的电影节,为新电影的宣传拉开最初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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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五月,棕榈国际电影节。
红地毯铺在露天的大道上,两侧全是清一色穿着黑西装白衬衫扛长枪短炮的记者,将镜头精准地对着一个个从红地毯上经过的明星。
今天的天空有点儿阴,还带着习习的凉风,正是最让人感觉舒适的天气之一。
江兴今天的衣着和往常出现在公众面前一样并不出格,和绝大多数的男明星相似,都是一身黑西装和白衬衫,差别只在袖口领口等细节方面下功夫。不过除此之外,他倒还是打了一条比较与众不同的,墨蓝底色,布满了银色星星的领带,和胸口位置别着的月亮与太阳胸针刚好相映成趣。
他和郁客心是一同出现在红地毯上的,本来这一个电影节这么多的人,要在中途碰到谁还真的不容易,但奈何郁客心这一次来除了目的明确的宣传电影之外,也目的明确地寻找着徐中奇——事实上在郁客心心目中,这两个明确的目的正好可以划上一个等号,既前者就等于后者,后者正代表前者。
所以刚刚走完了红地毯,郁客心就通过自己时刻眼光八方耳听六路,完成所有老板合理和不合理要求的助理,得到了徐中奇的具体所在,并且直接拉着江兴杀到了徐中奇的面前!
两方人马一个照面,徐中奇是忍不住皱起眉头,郁客心却直接笑了!
刚刚好嘛,所有的正主都在,他和他电影的主演,对方和对方电影主演,不用特意找了,这回一见面大家都齐活了!
郁客心这样想着,就一边伸出手一边不怀好意地冲着徐中奇微笑:“徐老,徐老,见到你了,可是让我好找啊!”
被叫做徐老的徐中奇:“……”
同样的字眼在不同人的嘴里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如果此刻来一个刚刚入圈子的晚辈叫上这么一声,徐中奇肯定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但这话从郁客心的嘴巴里说出来,哪怕不结合着对方歪嘴巴的微笑,徐中奇也知道,对方说话的同时心里想着的肯定是“这老不死的都七老八十了又没啥本事怎么还占着位置不给我腾出来呢!”
没错,郁客心就是这样一个有着挥之不去中二感的中年人。
上个月才刚过了五十五岁生日的徐中奇淡定地和郁客心一握手,称呼对方说:“小郁,你来了。”
郁客心这种人,他不怀好意地叫别人“x老”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如果别人普普通通像叫一个根本那样叫他“小x”,那他就立马气歪了鼻子……正是因为郁客心这样的不淡定,所以徐中奇一点也不怕和郁客心打嘴仗——就算被记者抓到了新闻,也总有更没气质更low更像泼妇的垫背嘛。
两个才华横溢但性格迥异的导演的恩怨暂且不提。
站在徐中奇身旁的主演正是陆云开。两个人这一次虽然没有合作电影,但陆云开和徐中奇的交情不一样,对于陆云开而言,他正是由于主演了徐中奇的电影,获得了国际上的影帝,这才完成了自己目前为止的演艺事业上最关键的腾飞,说得大一点,徐中奇完全可以说是陆云开的恩师和伯乐,因此在这个电影节里,两个人是站在一起的。
在两个导演说话的同时,陆云开也和江兴站在一旁交流。
先说话的是江兴,他和陆云开打了一声很平常的招呼:“最近怎么样?”
今天的陆云开穿的就不是看上去千篇一律的西装衬衫了。
这一个电影节中,对方是穿着背带裤和衬衣站在红地毯上的。
他的背带裤是咖啡色加上白圆点,衬衣是铁灰色丝质的,发型好像做了一些改变,用发胶将大部分的头发都向后抹去,偏偏又有一两缕半根尾指长短的头发调皮地挣脱出来,轻轻搭在其饱满的额头上边。整体上来说,这种造型算得上是走在流行前线了。而就陆云开的那张脸——并不夸张地说,不管他做什么打扮,就算只有牛仔裤和t恤,反正也能登杂志封面了。
“还不错。”陆云开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直视着江兴,他的目光倾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挺冷漠的。
江兴“嗯”了一声,随便找了些话题,陆云开有回应,他就接上去和对方说说笑笑;没有回应,他也不是很在意,就随便换了另外一个方向。
但话到中途,陆云开忽然有点儿突兀地打断了江兴正在说的话:“你……收到快递了吗?”
江兴稍微怔了一下:“你说的是钥匙?”
“对。”
“我收到了。”江兴回答。
在上述对话的时候,陆云开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江兴脸上,尤其是在他回答“我收到了”的时候,陆云开的视线更情不自禁地和江兴的视线对上。
但目光与目光的相对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秒。
短暂到连当事人之一的江兴都觉得这样的对视好像只是自己眼花了。
——但这当然不是。
这短短的对视对陆云开来说已经足够了。
足够他确认,江兴这一时刻,已不再将任何暧昧难辨的感情寄托在那串钥匙上边。
当然江兴也许还会将钥匙给他。
但这已经不代表任何意义——不代表任何他曾经十分期待过的那种意义。
所有的一切都退回原点了。
陆云开面无表情地想。
这一个小角落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并不是没有引起记者的注意,事实上,还真有一个国内的记者看见了这一幕,换着角度连拍了好几张照片,还一瞬间就在脑内脑洞出了某些特别狗血特别恶俗的电视剧梗。
比如说:
“看两个人都神色淡淡面和心不合的模样,私底下肯定有恩怨情仇。”
“最近两个人见报的接触就是薛盈的葬礼。”
“陆天皇会去薛盈的葬礼本身已经很奇怪了,但后来媒体扒出了陆天皇曾和薛盈有一段,这就不奇怪了。”
“但江兴为什么会出现在薛盈的葬礼上呢?”
“两个人不同公司,之前又不是朋友,明明公事私交都凑不上关系,但媒体却扒出了江兴曾帮助薛盈的母亲准备葬礼。”
“果然只有一个答案了吧。”
“薛盈在生前肯定也像和陆云开一样和江兴处过关系!”
“呵呵,这就难怪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嘛……”
“那么标题要怎么说呢?《国内新生代小生对天皇面露冷淡,疑似关系不睦?》或者《小生和大咖的对决,红颜已逝恩未断,卿卿之情归何处?》……”
正在该记者畅想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特别响亮的声音。
这个声音当众就在大声地冷笑,他说:“徐老导演的吧,我看也就那个样子!我能在这边说,我的能拿什么奖,怎么可能拿不到?”
郁客心好歹算是理智尚在,没有说出一定拿得到这样的话,他到底也不是盲目自信的,做为华人电影在世界a级电影节上拿奖,已经可以说是登顶了,要再往上,这个就……
话说到这里,他一转眼看见了和陆云开一起站在旁边的江兴,顿时唱戏的不怕台高,将手举起来朝着江兴一指,直接说:“没理由拿不到;陆云开能拿到什么样的奖,江兴也能拿到!”
江兴:“……”
面对着疯狂亮起的闪光灯和迫近的话筒,他保持着自己完美的微笑。
人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叫嚣了,徐中奇哪怕死撑着面子这时候也不能退下去!
所以徐中奇说:“郁导看上去很有自信。”
他总是知道如何挑拨郁客心的。
其实郁客心也不需要挑拨,他一踩就炸……
郁客心果然“呵呵”了:“我当然很有自信!”
“那如果没有得奖呢?”徐中奇问。
“我叫你爷爷!”郁客心是如此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徐中奇:“……”
江兴陆云开:“……”
众记者:“……”
简直没有在现实中看过如此中二的真人,羞耻play的感觉实在是……
还是徐中奇淡定,他也“呵呵”地笑了一下,回道:“如果得奖了,那就换我叫你一声郁老吧。”他心想你这么年纪轻轻就被叫老……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郁客心也不介意!
郁客心这时候已经自觉胜利在握,顿时春风满面接受周围记者的各种提问,并且豪言壮语毫不遮挡,简直那些未来的奖项已经收入囊中——
做为主角之一,江兴这边的记者不能和郁客心那边的比,但也确实不少,并且他们一上来就问那种最刁钻的问题:
“请问江老师你觉得自己会获得上映之后下一届的国内外影帝吗?会和陆老师比肩吗?陆老师是你最近要挑战的目标吗?他的成就对你而言是需要攀登的高峰还是一定能够得到的花朵?对于陆老师你是怎么看的?”
江兴很淡定地回答:“奖项并不是由我考虑的,我当然很希望组委会能够把奖项颁发给我,但我决定不了这件事,我能做的只是尽我最大的努力,让自己不管结果如何,都不遗憾。至于和谁比肩……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希望能够不断地前进,更希望能够不断地战胜我自己。我们大家都走在这一条道路上,除了做为竞争对手,我们也是一起前行的战友……高峰有高峰的壮丽,花朵有花朵的芬芳,我希望我都能够体会得到……陆老师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演员,我非常喜欢陆老师主演的电影,我是——”
“我相信江老师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奖杯和荣誉。”陆云开的声音在旁边忽然响起,打断了江兴的最后一句话。这话初听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但细细一想,又好像总有些说不出的微妙之处。
他是在回答记者的问题,回答问题的时候还是像前面时候的面无表情,好像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不高兴”的信息。
陆云开说完之后也没有多理记者,而是转脸看了江兴一眼。
众记者觉得这一眼十分的凌厉!他们顿时了然,果然陆云开十分地不满郁客心将江兴拿来跟他比吗!
接着陆云开迈步离去,在分开众位记者离开的时候,他在江兴耳朵旁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耳语的声音很低,哪怕众记者其实就围在旁边也没能够听清楚,但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陆云开在侧头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嘴巴轻轻地动了一下,很快又闭合着走了,看到这一幕的记者哪里还不明白!这一定是陆云开在对江兴放狠话,很可能待会就出于约架了!
当然不管约架不约架,记者们都不能从直接扬长而去的陆云开嘴里得到答案了,他们互相交换着暧昧的视线,看看哪一位同行要先揭开江兴的伤疤,结果就在这短暂的眼神交流之中,郁客心那边的采访已经结束,于是郁客心也就跟方才的陆云开一样,特别无所谓地就从记者群里直接把江兴给挖出来,然后带着人一起走了,一点也不顾剩下的那一群还有一肚子问题的记者,简直太狠!
两个人远离记者群,刚才由郁客心的“豪言”引发的骚动也就平息了,毕竟是国际电影节,多的是影帝影后压场,郁客心和江兴在这里都只能算是小透明。
郁客心问:“刚才陆云开和你说了什么?”
江兴汗了一下,心想对方总是在很奇妙的地方十分精明……但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说:“没什么,叫我待会电影节结束一起去喝一杯而已。”
郁客心“哦”了一声,随即嘀咕:“算了,无所谓,反正你得不得奖和你们的私交也没啥关系……”
江兴:“……”
电影节在这天晚上落下帷幕。
当江兴从电影节上脱身,回酒店换了一身比较休闲的衣服,连墨镜都不用带,就前往和陆云开约好了的地点去找陆云开。
这是一家地处偏僻,看上去很幽静的咖啡吧。
江兴是在距离约定时间提早十分钟到的目的地。在进门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向四周扫了一圈,很快就在一个靠窗户的角落看见了陆云开的身影。
这样的咖啡馆在夜晚的时候,灯光都被调得很暗,大体上,只在每一个卡座里有一盏小小的暖黄桌灯能够照明。
这种像个小圆罩子似的光线区域,似乎能将对坐的两个人照亮,又似乎将座位里的那个人给笼罩在新的单独的范围里,叫除此之外的人都不能够看清楚。
江兴一眼扫过去的时候虽然认出了陆云开,但也没有将对方看得很清楚,他只远远地看见了对方大体的姿势。
有点儿熟悉感。
但挺奇怪的,这种熟悉感颇为陌生,好像并不是陆云开之前给他的那种感觉……
江兴没有想太多,他很快走近陆云开所在的靠窗户的小桌子。
这是一张木头的三脚圆桌。咖啡色漆面上有岁月斑驳的痕迹,陆云开的手支在桌子上边,手边放着只剩下了一半水玻璃杯,看样子坐下来已经有一小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
江兴快步走到陆云开身旁,弯腰坐下的时候问对方:“有没有等很久?”
陆云开在江兴进来时候就看到江兴了,他的目光时而追随着江兴从咖啡馆的入口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的路程,又时而停留在咖啡馆正中央的钢琴舞台上,一直到江兴说完了话,他才慢半拍说:“没事,我没什么事,就过来随便坐坐。”
在这个时候,也许是因为黯淡而柔和的光线,也许是因为周围稀少的人群,陆云开的神色较之白天在电影节上的时候柔和了很多。
他的脸上浮着一点微笑,这样的微笑看上去有点用力。
但哪怕用力一点,也比他没有表情的好——当他没有表情的时候,他五官中的所有迫人的锐利,就全像出鞘了的利剑一样寒光闪闪。
江兴点了一下头,他招呼咖啡馆的侍者过来点单,拿到菜单的时候,江兴问陆云开:“你想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陆云开说。
江兴点点头,也没有再谦让,就自己勾了两杯咖啡,再来两款他感觉比较有意思的甜点——每到一个新地方,江兴总是不惮于去品尝新的食物,而一旦找到对他胃口的东西,他的心情就会一下子好上一个档次——同时他将自己的目光更多地放在了陆云开身上。
对方并没有更换之前在电影节上穿着的衣服,还是那一套颇为复古的打扮,但这样穿着在这间小咖啡馆中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契合的地方,也许脸长得好就是有这样的优势,不管用什么样的打扮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总能入情入景。
江兴点的食物很快被侍者送上来。两杯咖啡分别放在陆云开和江兴的面前,还有一份共用的糖和奶。
江兴按照自己的口味加了奶和糖,理所当然地顺着白天的话题,问起了陆云开之前在国外拍摄的情况。
陆云开最近的精神有点不能够集中。
他花了很多力气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停留在江兴身上,但效果并不好。
他总是忽然间注意力或者意识就会闪断一下,等到自己醒悟过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又偏转了,又在注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他的手腕上戴了一块表。
他每一次都会看一下手表上的时间。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常常的,以为努力了很久的集中意识集中注意力,其实往往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就是在那么一个眨眼间,他的注意力集中,他的注意力又分散;他的注意力再集中,他的注意力再分散……
江兴的手突然覆盖到陆云开的手上。
陆云开像是夜里被人在后边悄无声息地拍了一下那样被吓到,一下子抬起头盯着江兴,因为太过吃惊脖子转得太快,都有点被抻到了。
江兴按住陆云开握着茶壶的手上,他稍一用力,陆云开捏着的汤勺就由倾斜变成了端正,里头所盛着的白色细碎颗粒,也不再向黑咖啡中倾倒。
“糖罐里的糖都快被你加空了。”
江兴说。他将糖勺从陆云开手中挖出来再放回糖罐里。
陆云开的手在江兴一松开的那一刻起就缩回了桌子底下,在桌子底下,他的手伸进裤子口袋摸出了一根烟,想要点上,但捏着烟的手刚刚抬过桌沿,就被他自己再放下去,手指里头夹着的烟也随便丢到了咖啡馆靠墙的角落。
江兴看见了这个小动作。
这个时候,换江兴盯着陆云开看了。
江兴看着对方的面孔,眉宇间闪过几缕疑惑,他询问对方:
“云开,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