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树藤挥舞起来速度极快,仿佛那堪比千斤的重量对它们完全起不了拖累,角度灵活而刁钻,几乎封死了两人所有的退路。
猛地面对这一切,就连君宵也没能站得了上风,他抱着白柯,一边兜起衣袖护住白柯的身体以免被某个趁机钻过来的树藤伤到,一边以极快的速度穿梭于这些挥舞着的树藤之间,堪堪穿过一个又一个的缝隙,而后终于一破冲天,带着白柯翻身到了更高空,单手数指一掐,飞速接了个手印。
黑袍在气劲带起的狂风中翻飞鼓动,君宵在那些树藤扭曲着追缠上来之前,结印的手掌一翻,而后似乎带着千钧之力一般,单膝一曲,猛地朝下压去。
就见他掌下空气巨震,金光乍开,轰然的巨响冲击着白柯的耳膜,只听见无数“嘶嘶”声响起,像是将水泼进了油锅里一般,接着是尖利到几乎变了调子的嚎叫。
带着刃的风刀飞旋着刮过,即便窝在君宵的怀里,白柯也被刮得几乎睁不开眼。
他只觉得耳朵被那尖利的声音磨得痛处万分,似乎下一刻就要渗出血来了,只得下意识地捂着耳朵,把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一些。
片刻功夫之后,那磨人的尖利嚎叫终于少了许多,白柯这才转头,在风刀中努力想看清脚下的情景。
只见原本从四面八方而来避无可避的那些树藤此刻都被巨大的灵力和气劲压住了势头。它们就像是被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硬生生挡着,并且往下摁似的,原本尖细如蛇尾的树藤头都被挤压得以一种扭曲得角度弯着,弯曲的地方甚至已经撕开了些裂口,似乎下一秒就要断开了似的。
君宵搂着白柯,脸色沉肃抿着唇,有些厌恶地看着下方挣扎着企图冲破屏障再度袭向他们的树藤,而后下压的手掌又一个使力,猛地朝下再压了一段,他的指尖和腕部金光流转,渐渐升腾起符文,越来越多,顺着手臂缠绕而上。
依旧在挣扎着的树藤又被猛压了一道,顿时“噼啪”声四起,那些柔韧中透着强硬的藤枝终于不堪重负,断了大半,而后耷拉着藤头,轰然落在地上,激起万千尘土和落叶。
只是君宵仍旧不打算就此放过它们,只见他不断流泻出符文的手掌猛地一抓,用力捏合起来,手背上的筋骨一根根突出出来,显得精瘦而有力。
那些倒落在地的树藤,在他这样的动作下,纷纷抖动起来,而后越抖越厉害,藤身一处接一处地爆裂开,简直有种皮开肉绽的感觉。
最后随着君宵的手猛地握成拳,遍地的树藤在一瞬间便成了齑粉,如同陡然爆开的沙砾一般,在空中迷蒙成了一片浮尘。
白柯:“……”有种随身带了个暴力打手的感觉。
所有呼啸的风声在这一刻陡然停歇,或尖利或虚弱或嘶哑的嚎叫哀鸣在此刻也瞬间无声,仿佛被谁按了暂停键一般,唯独只剩下耳边残留的余韵,还在“嗡嗡嗡”地鼓扇着耳膜。
君宵抱着白柯轻飘飘地从高空落下,在落回林间的一瞬间,他袖袍一扫,那些浮散在空中如同烟雾般迷蒙一片的齑粉便散了个一干二净。
而重新归于平静的密林此刻依旧树影婆娑,斑驳的阳光从茂密的枝桠中偶尔漏两三点下来,在地上形成一小片光亮,明晃晃的,安谧如任何一个普通的深山老林一般。
单看现在的情景,白柯甚至怀疑刚才出现的一切都只是他脑海中的幻象,根本没有真正地存在过,唯一能证明的大概只有地上新落下的一层落叶,而那层新落的叶面上还蒙着一层似灰尘又似沙砾一般的粉屑,残余的灵力使它们在白柯眼中也能依稀分辨。
白柯沉默片刻,抽了抽嘴角道:“这破林子怎么才能出去?”
君宵拍了拍他,安抚道:“找到出口。”
白柯:“……”这简直就是废话。
大概也发觉自己说了等于没说,君宵再次开口,解释道:“普通的林子,无论朝哪个方向走,终究能走到头,走到头便算是出去了,那么也就无所谓出口。但这密林不同,它同我那秘境有一些相似,不可能随意闯入,自然也不可能随意走出。”
“秘境?”白柯想了想道,“你那秘境在林桀院子里开了道入口,而境内屋后的那片云竹林便是对应的出口,你还有别的入口和出口吗?”
君宵点了点头:“自然,入口和出口是相对的。”
“……”白柯,“这么说来,如果这林子设置了对应不同入口的不同出口,那么我们还得找到对的那个,才能到‘冰魄’那边?”
君宵“嗯”了一声,而后环顾了一圈四周,再次搓了一小团明蓝色飞火出去。
看着那一小团光亮飘忽远去,白柯疑惑道:“那为何要落地来找?以你的能耐,直接在上面,俯瞰着找起来不是更清楚?”
他想起平日在秘境时候的情景,君宵总是直接腾在空中,脚下哪处是林子,哪处是山崖,哪里有山泉,哪里有小屋,看的清清楚楚。就像是拿了本地图册在手上似的,不但方位不容易搞错,容易兜圈子做无用功,而且要去哪里还能直接走直线抄近路,简直不能更方便了,何必在这密林里面兜兜转转?
谁知君宵摇了摇头:“我方才在空中看了一圈,这密林不但是个秘境,而且整个儿就落在一个阵法之上,专门针对的就是可御气而行的修者,在空中看,这林子非但广袤无边,且四面均是一个模样,这样一来,在空中找非但省事不了,还可能耗费更多,倒不如在这密林里寻路来得快了。”
白柯:“这恒天门真是……”怎么能这么烦人!
他想了想自己和君宵在这密林里流窜的情景——小树林急急而奔,啧,怎么想都有种麻烦不断的感觉。
“这三清池几千年了也没几个人闯过吧?恒天门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头布置这么块密林做什么,吃饱了撑的。”白柯一边被君宵牵着往前走,一边没好气的抱怨。
他原本过得好好的日子,虽说不见得多么闲散惬意,但至少吃喝不愁,现在却得拎着一颗心在这么个恶心人的密林里找出口,就为了弄出身体里那颗同样恶心的丹药,这过程里还意外不断,麻烦一个接一个。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恒天门。
白柯即便再淡定的一个人,也免不了对恒天门产生了一股子浓重的怨气。
君宵一边护着他往前走,一边道:“我倒觉得这密林不是专门为了三清池布置的。”
“嗯?那是为了什么?”白柯环顾了一圈,也没看出来这林子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
“这里的一切布置,都是针对修者,但不像是想置谁于死地,更像是想把修者困于其中,让他们一步一步按照恒天门的布置来通过这密林。”君宵分析道。
白柯皱了皱眉:“刚才那场景叫不想置修者于死地?!”
君宵摇头:“方才那树藤有些蹊跷……那树藤对付我或是师祖这类修者,根本没什么用,对付恒天门掌门长老那样的,也撑不住一时半刻。但是对付林桀之类入门十多年,有些修为灵力的小弟子,就算得上致命了。若是人多还能趁机逃脱一些,若只是一个或是一小波,碰上了几乎是有来无回。”
“恒天门在试炼大会期间在三清池内做这种手脚,如果是为了防人……不见得只是想防这些个刚入门起不了任何威胁的小弟子们吧?真要防,防的该是别的门派居心叵测或是觊觎三清池的人,那修为肯定不会差,这么一说,这林子确实不是为了置人于死地。”白柯似乎有些明白了君宵的意思。
“嗯。”君宵点了点头。
“那……”白柯想了想,脑子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林桀说,恒天门的试炼大会每年都是在万潮谷举行,万潮谷内有密林,险境丛生,门派又加以布置,作为新弟子试炼的秘境十分合适……这描述,不觉得跟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林子有点像吗?”
君宵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林桀平日说过的话,琢磨了一下,觉得确实和他们身处的这密林相像。
只是……
“如果真的是提供给新弟子试炼用的场地,为什么会有刚才那种树藤?你不是说,那对林桀他们那种新弟子来说,基本上有来无回吗?”白柯又有些疑惑,然后没等君宵开口,他便想到了一点,“这次的试炼大会,恒天门做了额外的布置,依那些长老的说法,就是放了血兽和九杀阵。刚才那树藤是跟阵有关,还是跟血兽有关?”
君宵“呵”地冷笑了一声:“不管跟哪个有关,这恒天门怕是打定主意,想要这些试炼弟子的命。”
他们正说着,君宵耳朵一动,而后冲白柯道:“这密林有其他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