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演出结束以后,生活又恢复到了日常状态里,两个人都在缓冲期中。
一个继续周末去演话剧,在台下一众迷妹的欢呼声中努力绷住角色。另一个则开始啃电影的原著小说,为试镜做准备。
在平静之中,令江绝没有想到的是,一系列的指责和猜测早已在网上发酵很久了。
他没有在微博搜索自己的习惯,因为之前在《星途》的热度过去之后,讨论他的内容也更多的是关于颜值。
可在公益表演结束以后,他在看与戚麟有关的内容时,突然瞥见了自己的名字——
『别看江婊装的那么无辜白莲花!他不是蹭戚麟热度天天炒作能有今天?』
『从不炒作江白莲x疯狂拉踩戏精绝』
『每次和戚麟出去,他都贴着粘着他——我室友要是这样我绝对会打他的好吗?』
『我戚真的是素养好,对狗仔从来没黑过脸,碰到这么个狗皮膏药真是心疼』
……
江绝在看到这些字眼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连血液都凝固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没有靠接近戚麟去刻意谋求什么。
这些人凭空猜测这些事情,拿他们共同出入的合照来看图说话,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全都一样样的扣了上去——
就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一样。
戚麟回宿舍拿课本,看见自家亲爱的一脸苍白的站在那里,敏锐的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江绝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评论区已经是各派粉丝打的不可开交了。
有些人因为经常看到他们两合照的缘故,拉起了CP党的大旗,又被其他粉丝一棒子打为炒作。
还有些人单纯看不惯江绝做作装逼的样子,挖空了词汇量想要羞辱他。
戚麟一只手圈着他的肩,仿佛生怕他没有安全感似的,另一只手把前后都翻了一遍。
“你是怎么想的?”他看向被羞辱的微微有些发抖的江绝。
对方一直活在很有修养的世界里,哪里听过这么多难听的词汇。
“我可以解释,”江绝咬牙道:“这些都是可以解释的——我去开微博,跟他们说明白!”
“你不能下场。”戚麟平静道:“要公关,你公司那边,或者我手下的团队,都可以用。”
“可是你去跟他们辩驳,就已经输了。”
江绝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思议:“为什么不能解释?这些事情来龙去脉很清楚,而且我跟你也不是利益关系啊。”
他在话剧院和在学校里碰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讲道理总是能管用的,不是吗。
戚麟哑然失笑。
江绝到底是公开出道的时间太短了。
“我没有息事宁人的态度。”他拉着江绝坐下来,从旁边书桌上抽出来一个本子,递给他看。
江绝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牛皮封面的本子,他看了眼一脸诚挚的戚麟,打开了这个笔记本。
里面居然抄了各种各样的语录,有的话被抄了十几遍以上。
他还能依稀的认出来,有一段是《清静经》里面的。
“你看这一段,也是我在微博上看到的。”
一个叫做‘小羊爱吃酱肘子’的大V引用了她朋友的这么一句话。
『和不值得争论的人争执,就像在和鸽子下国际象棋。
哪怕你走出的每一步都有理有据,对方还是会撞倒棋子并在棋盘上拉屎,然后用一种胜利的姿态在棋盘上昂首阔步。』
这一页的下面跟小学生默写罚抄似的,整整齐齐的抄了六七行。
戚麟其实不太好意思把这个本子递给他看,毕竟这算自己发泄情绪的一种道具。
“你也知道,我出道以来争议一直很多。”他轻声道:“我好多次都忍不住,想在微博挂那些黑子,或者直接质问他们有没有证据——哪怕公司发了律师函,这个人消停了,下一个人又开始张嘴胡扯了。”
跟他们在一块折腾,是解决不完问题的。
江绝没有想到他会信任自己到这种地步。
因为这个本子里记录了太多东西了。
有些页里的字迹还很青涩,写的乱七八糟的。
但会有感叹‘好难过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以及自白性的‘这些人能不能讲点道理到底是谁请他们来的啊’。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个小本子里,如同垃圾中转站一样被处理干净。
戚麟既不会让那些过激又肮脏的话语在他的记忆里停留太久,也不会把这些恶意再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在他偶像人设营业的期间,他就是那个元气满满的爱笑少年。
江绝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抱住,靠在他的脖间慢慢道:“前辈,多谢指点了。”
他本来以为,这大学四年可能会一直教他演戏和台词,可日子过得越久,才越能发现对方身上的无数个可学之处。
没过多久,他去和爸妈吃了一顿饭,终于定下来剧本里要演的角色。
《仙画》这个作品,是由白凭创作了两年才写完的。
相关设定和故事被他手下的工作室改编成了小说,今年已经位列畅销榜前五了。
仙画里的两大角色,一个是古老村落里成长的巫祝,另一个是飘逸纤长的东方龙,及它人形的化身。
巫祝误入仙画之中,进入了庞大而壮美的九重天境之中,遇到了被镇在玄罡柱下的雏龙。
一个想要重返家园,另一个想要篡位弑帝,却误打误撞的共同颠覆了整个世界。
电影中的仙画,更像是一扇又一扇的传送门,而喝多蟠桃酿便忍不住提笔画画的那个小仙人,也是重要角色之一。
白凭平时对其他剧组演员都颇为客气,但在老婆儿子面前才算彻底的放下伪装,就想宠惯着他们两——江绝迟迟不选角色,他就一直不开放试镜。
江绝想了很久,最后选择了雏龙云烨这个反派角色。
虽然上一部电影演的是反派,而且两个角色都有乱纪朝纲的动机,但内核却完全不一样。
澹台洺的谋,是阳谋。
他巧言令色,左右逢源,把自己的脸犹如面具一样变化,说话滴水不漏,明睿而又阴冷。
但是云烨在剧本里,更像一个悲剧性的反派。
而且最后天庭易主,巫祝身份逆转,以天神遗孤的身份执掌大权时,云烨什么都没有索求,只长长的望了一眼歌舞升平的青鸾殿,然后乘云而去。
这个角色的动机和心路历程都颇为复杂,倔强又放肆的一面也是江绝从前没有挑战过的。
一家子人围着景泰蓝小炭炉涮着羊尾牛肚,江烟止听着他们的分析和谈论,忽然开口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个机会公开我们一家人的关系?”
白凭本来满脑子都是剧本,听见这句话时诧异了一下,也看向了江绝。
他们两隐婚多年,随时公开也不成问题。
重点是江绝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江绝放下筷子,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如果今年金梧桐奖有我的一份,我们一起公开,怎么样?”
他知道父母想要和自己公然出入的心情,可又不愿意在没有实绩的情况下顶着盛名出现在其他人的视野里。
戚麟虽然和自己讲过,不用下场,不用和那些人解释。
可是他本能地想要回避更多的这些揣测和戾气。
白凭给儿子舀了一勺菌菇汤,瞥了眼江烟止:“你看,跟你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江烟止想到了什么,低头捂脸直笑。
《仙画》的试镜招募一发布出来,戚麟睡着觉就被吵醒了。
“这回——这回真没法帮你了,小祖宗!”范叔拿着复印单道:“这个试镜要面四轮,四个男配位和一个男主位你可以选——这个是双男主的电影,剧本没出来,小说你看了吧?”
戚麟睡眼惺忪地把头顶上的书挪到枕头边,朦胧道:“快看完了……为什么要四轮?”
“因为八成是全绿幕表演,两成要去世界各地的风景名胜录——你赶紧起来吧,第一轮的时间就三天。”范叔颇不省心的催促道:“要拍短视频自荐!赶紧来公司,我摄影师都给你叫好了!”
这部片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制作,甚至有其他东亚和东南亚国家的好些男演员过来应聘。
需要四轮来一层层的刷人,可想而知有多少的竞争者。
戚麟陡然跳起来,差点连外套都穿反了。
现在已经挺晚的了,SPF除了练习生那几层,其他人都走光了。
惨白的灯光照着过道,好些人聚集在一个会议室里,在激烈地讨论着不同方案。
SPF显然也是希望他能成功转型的。
戚麟一到范叔跟前,就被拽去上妆做发型换衣服。
“白导说了,竞选任何角色,要先自己录一段VCR,阐明为什么要选这部电影,为什么要选这个角色,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个角色的——”范叔一板一眼地念完了要求,试探地看向他:“我觉得这得写个小作文背稿子吧?”
戚麟被发胶的味道呛得打了两三个喷嚏,揉着鼻子道:“笔给我,我来写。”
旁边的化妆师抓住他乱揉的鼻子,重新给他补两翼的阴影。
然后一折腾就过了一夜。
直到今天,戚麟才真实的感觉到写小论文有多辛苦。
七本厚厚的原著被搬过来,各种相关的资料和背景也全部都摆到桌子上。
一开始还有一众人陪着帮忙分析,后来他一个人坐在那写写改改,其他人都各自去休息室补觉去了。
戚麟这时候颇有种高考考作文的感觉,既怕遣词造句不合适,又怕分析的太浅薄。
过了几遍稿再抓紧时间背词,弄提词器,对着镜头真情实感的录了三四次。
范叔做了视频,还生怕不够,跟老父亲似的建议他在结尾再来一段才艺展示。
戚麟心想自己那些本事都是白凭带着团队磨出来的……自己能翻几个跟头,白叔能不知道吗。
最后还是录了一段唱歌和弹古筝——
古筝他只会两三首曲子,而且难度都不高,但看起来有那个仙气飘飘的气儿应该就对题了。
等他终于折腾完自荐视频的剪辑和调色滤镜,隔了两天才又回到学校,忐忑地开始等通知。
没想到的是,六七个人都已经聚在了排练室里,显然是在等他。
“什么情况?”戚麟看向坐在方诚然旁边喝咖啡的江绝,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东西。
“期末考试排练,忘了?”方诚然挑眉道:“你来的太晚,角色已经分好了。”
今年是大二——大二的期末考试,要有国内外名著的经典演绎。
戚麟背后突然一凉,心想要是真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话,就凭那些诡异台词,他搞不好都要挂科。
而其他的剧本,像《茶花女》或者《人民公敌》之类的,要么台词拗口生硬,要么调度复杂容易混乱,之前几届学长学姐们,一度在汇报演出的时候直播车祸现场,最后哭着回去重修了。
“我们选的是《小王子》。”坐在软垫上翻杂志的林久光慢悠悠道。
这个剧本纯粹,简单,而且设定饱满。
戚麟来演那个王子,而那只狐狸是江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