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管不住自己的手
死者, 陈莉,二十一岁, 服装厂的女工, 死亡时间是晚上十点半到零点之间,死因跟前几个死者相同,颈部大动脉被割开, 失血过多而亡。
巷子里很逼仄,砖路狭窄,前后两家挨的很近,可以通过前面那家的窗户看到后面那家的阳台,院子。
死者父母都不在世, 她一个人住。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就是前面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据她说, 是早上拉开窗帘时看见了后面那屋倒在院子里的尸体。
男主人被女主人的尖叫声惊醒, 看了眼尸体就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打电话报警。
尸体侧卧,头朝的方位也对着县里最高的建筑——天元饭店。
第四起了。
前三起分别是九五年,九七年,00年, 中间都隔了几年,这次只隔了一个多礼拜。
陈莉是最后一个死者, 还只是第四个?
会议室的气氛沉重。
昨晚在那一片巡逻的警员一共五人, 包括杨志在内。
杨志第一个汇报情况,“差不多是十点一刻,我巡逻的时候碰见了陈莉跟她男朋友, 送了她一段路,听到她说不用送了,我就去了其他地儿。”
他使劲抓抓头,把头皮抓的生疼,满脸的自责,“都怪我,要是我当时不走,把人送到家就好了。”
“送到家恐怕也没用。”
左边最后一个刑警发出声音,他也是五人之一。
杨志霍地抬起头,“怎么会没用,凶手是一路跟着死者……”
想到了什么,他的话声戛然而止,狠狠打了个冷战,“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跟着死者,是提前潜入她家,等着她到家再行凶的?”
那个刑警搓了搓脸,吐出一口浊气,“最后一个看到死者的不是大头,是我。”
在其他人的盯视下,他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昨晚他从巷子里出来,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串哒哒哒的声音,知道是个穿了高跟鞋的女人。
附近没有路灯,连环凶杀案还没破,一个女人只身一人走夜路很不安全。
那个刑警就往声音的方向走去,不快不慢的跟在女人后面,目睹对方右拐进巷子里,随后传出开门关门的声音。
女人安全到家,他就继续向前走,四处巡查。
怎么也没想到全城搜寻的凶手当时就藏在女人的家里,人一到家就被杀害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虽然县城支支叉叉的巷子太多,警力有限,做不到一条巷子安排一个人站岗,但警员们一直穿梭在各个巷子里面,就没走出过那片区域,凶手是怎么悄无声息逃脱的?
长翅膀飞了?还是从地底下遁走?
杨志心里的愤怒难平,说凶手这是在向他们挑衅。
“不是挑衅。”
封北阖了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干哑着声音说,“是无视。”
凶手完完全全无视了警方的存在,说难听点,只是把他们一伙人当个屁。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警方赶过去的时候,现场没有被破坏,可是死者家的门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身上没有挣扎过的痕迹,院里也没有采取到除她以外的鞋印。
又是一起完美犯罪,一切推理手法都无用武之地。
曹世原看着大屏幕上的死者照片,“死者陈莉最近才谈的对象,两个人一有时间就在外面约会。”
“凶手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案,说明熟悉那片居民区的地形,甚至是居民们的家庭内部情况,想了解死者的行踪并不难,于是就在她出门后找机会进入她家,等她约完会回来杀人,再销毁留下的痕迹离开。”
会议室里只有曹世原的声音,他剥开糖纸吃了一颗糖,“凶手可能跟死者有过节,也有可能只是无意间碰到了她,就很随意的挑中她作为第四个目标。”
杨志见头儿没表态,就提问道,“就这样?”
“只是推测。”
曹世原的嘴里多了糖果,声音模糊几分,“查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就能知道个大概。”
会议在封北发话后结束,大家分头行事,一部分去一家一家的调查,问问这几天有没有看到陌生人在附近出没。
一部分去查死者所在的工厂走访,查她的社会关系。
杨志再次见到死者的男朋友是在他家里。
王鹏得知对象的死讯,起初不敢置信,后来就红着眼睛破口大骂,“我认得你,昨晚你不是在四处巡逻吗?你是干什么吃的?”
杨志心里头也不好受,一想到凶手当时离自己那么近,他就很郁闷,“冷静点。”
王鹏瞪着眼珠子,凶神恶煞,“放你|妈|的狗|屁,死的是我对象,你要我怎么冷静?”
杨志变了脸色,干脆等人发泄完了再谈。
王鹏抄起一条板凳砸出去,他在堂屋来来回回的走动,蹲下来抱头痛哭,不止是悲愤,还有极度的恐惧。
警察在巷子里巡逻,凶手都能杀人,太无法无天了,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里,想杀谁就杀谁。
假如凶手选的不是陈莉,而是他,那他就跟陈莉对换,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昨晚还在一起亲|热,分开前更是约好了今晚见,怎么就死了呢?
王鹏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会不会是陈莉以前跟那个凶手有什么过节,对方才把她给杀了?我不会被她连累吧?
想到这里,王鹏不可抑制的发抖,悲愤一点点减弱,恐惧以可怕的速度增加,他|妈|的,早知道就不跟那个女的好了!
王鹏猛地站起来,青筋暴跳,“你们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
杨志捕捉到王鹏的情绪变化,不禁有些唏嘘,刚才还为对方的死难过,短暂的一两分钟后就只想着自己的安危,生怕被牵连。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杨志拿出记事本跟笔,“我来找你问情况,就是为了尽快破案。”
王鹏抹了把脸 ,又蹲下来靠着门,没好气的说,“我跟陈莉一个月前才好上,平时见了面就是约会,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杨志叹口气,“王先生,我们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悲剧发生,现在能做的就是将凶犯绳之以法,你端正态度,你配合一下,我也好早点收工。”
王鹏朝地上吐口痰,不作声了。
杨志知道对方被说通,他就进入正题,“你跟死者是怎么认识的?”
王鹏说,“一个厂里干活,自然就认识了。”
杨志边做记录边问,“那这么说,你们是日久生情?”
王鹏张口就骂,“日个屁,老子还没跟她睡过!”
“……”
杨志看了眼地上的男人,还能这么理解?
王鹏被看的脸越来越红,眼神不自在的躲闪了会儿就垂下眼皮,“陈莉身材好,会穿衣服,厂里不少人都对她有意思,我跟人打赌,一个礼拜内把她搞到手。”
“结果没要一个礼拜,五天,就五天!”
他伸出三根手指,言语里带着炫耀,颇有作为男人的得意,“我带她回来过,我爸妈不喜欢她,觉得她看起来作风不检点,其实她是个处,没谈过对象,我是她第一个男人。
杨志甩甩水笔继续记录,看来陈莉的感情生活不复杂,他又问了几个问题,王鹏都回答了。
似乎是想明白了,态度好了不少。
杨志回想昨晚的一幕,死者是个要面子的人,他问王鹏,“死者生前下班以后除了跟你约会,还有什么活动?”
王鹏擤一把鼻涕,“都说了我跟她没聊到其他地儿去,她的情况我不清楚,我要是事先清楚她跟人结过怨,怎么可能还跟她好,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杨志一个没接触过感情的老光棍,听到这番话,都觉得有点过了,临走前说了句,“王先生,死者为大。”
王鹏跟个被人拎住脖子的公鸡似的。
这起案子打乱了郑局他老人家的计划,原本是想跟老友去钓鱼的,现在人在办公室里,一时大意喝了口刚泡的茶,烫着了,疼的他眼冒金星。
封北跟曹世原前后被叫过来,被郑局喷了一脸口水。
郑局敲桌子,胸口大幅度的起伏,“这个月的第二起,不对,半个月的第二起!”
封北一言不发的抽烟,曹世原面无表情的吃糖。
郑局看看他俩,那火蹭蹭上涨,头顶都要冒烟了,“一个个都聋了?哑巴了?说话!”
封北夹开烟走过来,对着桌上的烟灰缸弹弹烟灰,“郑局,您老人家有高血压,注意着点身体,明年就要退休了。”
郑局把敲改为拍,桌上的东西被震的一蹦老高,“这7.12的连环凶杀案不破,我还退个屁休!”
封北的面部肌肉抽动。
郑局问道,“你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封北说,“还没有。”
郑局背着手在办公桌前踱步,“跟上次的案子一样,又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凶手是怎么办到的?别到最后给我来一个冤鬼复仇这种骗骗傻子的结论!”
封北口鼻喷烟,世上哪儿来的鬼,都是些装神弄鬼的人罢了。
郑局喘口气调整下气息,“小曹,你的想法呢?”
曹世原半搭着眼皮,漫不经心道,“两种猜测,一,凶手是天元饭店烂尾楼的受害者,二,天元饭店就是个烟|雾|弹。”
郑局问他,“说跟不说有区别吗?”
曹世原说,“区别不大。”
郑局头疼,倒了两粒药就着唾液咽了下去。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无形的压抑,如同巨石压在三人的心口。
凶手就在县城里面,也许他们早就见过了,只是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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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课下课,高燃跟着大队伍晃荡着往教室走。
贾帅穿过人群走到高燃身边,压低声音说,“昨晚有个女的被杀了。”
周围闹哄哄的,高燃一下子没听清,“你说什么?”
贾帅重复了一遍,说是那女的跟他家离的不算远,清早听见了警车的声音,上学前也听大伯二伯上家里来议论过,“死在自家的院里,颈部动脉被割断了。”
高燃脸上的血色瞬间就没了大半,第四个了,有警察巡逻,凶犯还能作案,智商恐怕不止180,要往200以上走。
有学生从旁边经过,嘈杂的很,没法聊天,贾帅把高燃拉到操场西边,远离队伍。
高燃突然一个激灵,一把抓住贾帅的手臂,“帅帅,那晚我们从学校出来,我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搞不好就是那个杀人犯!”
他激动的说,“那家伙杀人没有原因,就是随机挑一个杀掉,太可怕了,在人没抓到前,根本没法防啊。”
贾帅抽出手臂,“哪个?”
高燃顿住,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贾帅一一收进眼底,平淡的说,“你不方便就别说,我不是很感兴趣。”
高燃不好意思的抓抓后颈,“其实也没什么,我猜凶手跟松于路犯案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贾帅还是那个语气,事不关己的漠然,“是吗?”
高燃嗯嗯,“死法一样。”
贾帅清俊的脸上浮现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严肃,“高燃,你只是一个学生。”
高燃知道他的意思,撇撇嘴反驳,“我又没因为案子的事耽误作业,该做的都做了。”
贾帅瞥他一眼,“那篇阅读理解是我给你做的。”
高燃,“……”
快到教室的时候,高燃拉住贾帅,“我们要不要报个班学跆拳道?散打也行。”
贾帅说,“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
高燃说那也比什么都不做好,他舔舔发干的嘴皮子,“帅帅,没有自保的能力,就是任人宰割。”
贾帅伸手指指少年的颈部动脉位置,“高燃,我问你,有人袭击你这里,你会怎么做?”
高燃想也不想的说,“反抗啊,躲,逃跑。”
贾帅的双眼漆黑,目光沉静,“如果你说的几点都来不及呢?”
高燃垮下脸,“那就是命。”
贾帅手插着校服裤子口袋踩上台阶,“所以没什么好慌的。”
高燃无话可说。
晚上高建军找儿子谈话,“补习班不给你报了。”
高燃心里乐翻天,“喔。”
高建军说,“高兴坏了吧。”
高燃把头摇成拨浪鼓,“虽然不上补习班了,但是我回来也会认真做题,复习功课,努力把成绩搞上去。”
高建军喝口茶,“漂亮。”
高燃,“啥?”
高建军说,“话讲的漂亮。”
高燃,“……”
高建军懒得看儿子偷着乐的傻样儿,“我给贾帅通过电话,他答应从明天开始,早上来家里跟你一起上学,放学把你送到家。”
高燃傻眼,“不不用吧?”他是个爷们儿,又不是小姑娘,上学放学还要人陪着。
高建军说,“人贾帅遇事冷静,沉着,你呢?莽莽撞撞,冲动,容易犯低级错误,有他在,我跟你妈都放心。”
高燃翻白眼,“我哪儿有那么差劲啊。”
高建军说,“差不了多少,你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瘦的跟个猴子一样,却赶不上它一半聪明。”
换个人,能被打击的头抬不起来,高燃没那样。
他不服气的顶嘴,“帅帅跟我一般大,也没学过武术,遇到不法分子,还不是只能跑。”
高建军搓儿子的锐气,“就算是跑,有他在,也能找一条能成功逃掉的路,你只能慌不择路,绕一圈跑到敌人面前去。”
“……”
高燃一脸血的摆摆手,“行吧行吧,就这么着吧。”
敲门声打断了父子俩的谈话。
张桂芳上门,手里还拿着一个宽白的塑料瓶子,里面全是自制的蜜枣。
刘秀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张桂芳是为什么事来的,果不自然听到她说,“刘姐,你看以后能不能让你家小燃跟绒绒一起上学放学?”
以往张桂芳是不同意的,她瞧不起高燃,觉得他成绩一般般,贪玩的性子,偏偏还长了张讨小姑娘喜欢的脸,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张桂芳怕高燃带坏自己的女儿,所以总是提防着,不让他们一块儿走。
现在不太平,什么事都有个轻重缓急。
刘秀没一口答应,“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家小燃起的比绒绒晚,他有睡懒觉的习惯。”
这是大实话。
天天早上喊好半天才慢吞吞下楼,赶不上吃早饭就急匆匆去学校,晚上放学还要在外头逛一圈,全家就他最忙。
不知道在忙什么。
张桂芳忙说,“那没事,晚点就晚点吧,不用那么紧赶慢赶的。”
刘秀见儿子从里屋出来,就喊了声,把事给说了。
高燃笑着说,“可以啊。”
张桂芳也笑,眼角堆满细纹,“那我就放心了。”
高燃迫不及待的打给贾帅,“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贾帅说,“嗯。”
高燃嘿嘿笑,“心里乐疯了吧。”
贾帅说,“有点。”
高燃听到贾帅他妈的声音,叫他回屋做作业去,“那我挂啦。”
贾帅说,“你期中想要挤进前二十,现在就要开始了。”
高燃懒洋洋的说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我心里有数的,挂了挂了。”
夜里封北跟高燃讨论案情,不知道是不是话说多了,嗓子眼发干,人还有点儿晕乎。
随时都有可能控制不住的做点儿什么。
高燃看他一杯接一杯喝水就说,“小北哥,我上楼时拎的满满一水瓶水,就剩个底了,你肚子不涨啊?”
封北煞有其事的说,“换季的时候容易上火。”
高燃挤眉弄眼,“心火还是那个火啊?”
封北看少年那小样儿,心里猫爪的痒痒,他装作不知道的问,“哪个火?”
高燃手托着脸,“少来,你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能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个火?”
封北的额角一抽,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舒坦,他也就二十多岁,还没奔三。
年纪差的也没有……那么多吧?
封北有意逗逗少年,“我还真不知道。”
高燃翻身大字型躺着,“别逗了,我又不傻。”
封北在心里叹气,你是真傻。
一牵扯到案子,脑子转动的那叫一个快,又很灵敏,一个勘察小组都没找到线索,他找到了。
但是某些方面特别迟钝。
迟钝的找不到形容词形容,封北拿他没办法。
高燃好奇的说,“你平时总有正常的需求吧,怎么解决的?”
他故作老成的拍拍男人的肩膀,“咱俩都是男的,不用不好意思。”
封北挑挑眉毛,“还能怎么解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的话锋一转,神情苦恼,“就是最近……”
高燃凑近点问,“最近什么?”
封北看看少年,最近办事儿的时候不能集中注意力,效率低下,一直搞不定。
到最后都得靠偏方。
封北按太阳穴,那扇门是永远都关不上了。
高燃没听故事就睡了。
封北靠坐在床头点根烟抽,走神了,烟烫到手指才回过神来。
少年梦呓的声音响起,“小北哥……”
封北的呼吸一窒,他瞧着少年裂开的嘴角,布满纯粹笑意的青涩脸庞,“傻笑什么呢?做美梦了?”
什么美梦能乐成这样?
封北一晚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二天早上,天光才刚出来,高燃迷迷糊糊的听到楼底下传来他妈的声音,还有贾帅的声音。
他立马就醒了。
封北的肩膀被推,鼻子被捏,他按住那只乱动的手,滚动了下喉结,嗓音里裹挟着睡意,“别闹。”
高燃扒在男人耳边说,“帅帅上楼了!”
封北的眼皮猝然撩开,“嗯?”
高燃急的汗都出来了,“你没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吗?帅帅马上就要进来了。”
他四处望望,急的舌头打结,“躲躲躲衣橱里面!”
封北纹丝不动。
高燃拽男人的胳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没把人给拽起来,“哥哥哎,我求你了,去衣橱里躲会儿,等我跟帅帅走了你再出来。”
封北的面上不见表情,也没见情绪波动,看不出喜怒,“我俩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用得着偷偷摸摸?”
高燃说,“多一事不如少一……”
他被男人扫来的眼神给吓到,最后一个字在舌尖上蹦跳两下,又缩了回去。
封北沉默的坐起身。
高燃发觉男人身上的气息暴躁,他偷偷瞥了瞥对方冷峻的侧脸,吞吞吐吐,“你想想啊,要是帅帅看到你在我的房里,事闹到我爸妈那里去,我说不清的。”
他留意着脚步声,“大清早的,你也不想被烦吧?”
封北盯着少年,没错过那张脸上转换的表情,他的薄唇紧紧抿了抿,“以后你自己睡,我要是再上你的床,我就把封字……”
话没说完,他也不知道是生的谁的气,低骂了一声。
高燃咽了咽唾沫。
封北拿走床头柜上的烟盒跟打火机,穿上自己的拖鞋走了,他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就这么点,一样没留。
高燃一天都魂不守舍。
好死不死的,今天几个老师都对他照顾了一把,默写单词,起来背诵课文,上去算题,他倒是很一致,什么都没完成。
高燃满脑子都是男人离开的背影,特伤心的样子。
他上课下课都在想,早上那个突发情况,躲起来不应该是最合理的做法吗?对谁都好,为什么男人那么不乐意?反应还很大。
好像他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贾帅没问一个字,似乎是知道高燃那样是因为什么人,什么事。
封北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局里回来,察觉院里有人,知道是哪个,他就放松下来,关上门朝堂屋走去。
高燃从阴影里出来,亦步亦趋的跟着男人进屋,闻着他身上刺鼻的烟草味,脱口说,“你抽了多少烟啊,味儿这么大。”
封北不搭理。
高燃挠挠脸,耷拉着脑袋说,“早上的事儿是我不对。”
封北放水杯的动作一顿,他侧过头,胡子拉碴,眼睛发红,疲意全摊在眉间,“高燃,你做的很对,你没有问题。”
高燃没听明白,“啊?”
封北坐到椅子上,手撑着额头用力揉了揉,“不对的是我。”
确实是他,幼稚,傻逼,搞笑。
高燃更不明白了,“不是,小北哥,我那会儿也是慌了,就想着不能让我爸我妈发现我们……”
封北打断少年,“你过来。”
高燃迈开脚步走向男人,“干什么?”
封北又说,“头低下来。”
高燃低下头。
封北凝视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不问问我为什么叫你这么做?”
高燃说,“你肯定有你的理由。”
封北后仰一些跟少年拉开距离,避开他喷洒过来的气息,“实话告诉你,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理由,我就是想让你这么干。”
高燃愣了愣,拧着眉心确定的说,“小北哥,你不对劲。”
封北的眉峰上挑,哟,小混蛋可算是发现了。
然后呢?
然后怎么着?他也不知道。
封北皱起眉头,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着。
这事儿说小也小,就是一个老男人跟一个小朋友的事,说大,那就大了去了。
老男人倒还好,有爸妈跟没爸妈一个样,不需要顾这顾那。
但小朋友不同,是祖国的小花朵,爸妈的希望,家里的独生子,未来将会有无限可能。
等到封北反应过来,手掌已经摸上了少年的脸。
滑嫩的触感格外清晰,往每个毛孔里钻。
高燃的眼神迷茫,“小北哥,你……”
回答他的是椅子倒地声,紧跟着就是关门声。
高燃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这是?”
他的脑子里闪过什么,没来得及捕捉就消失无影。
门后,封北看看摸过少年的那只左手,他挥动右手大力抽上去。
妈的,让你管不住自己!
案子没破,凶犯抓不到,王鹏来局里闹,非要警方给个准确的日子,他的精神很差,整个就是一被害妄想症的样子。
乱七八糟的骂了一通,连死者陈莉都没漏掉。
吕叶出来给王鹏做安抚工作。
对多数人来说,女人是弱势群体,跟柔弱,眼泪,可怜紧紧连在一起,这似乎是很普遍的想法。
王鹏的火没撒到吕叶身上。
封北在窗户那里往下看,“打发走了?”
杨志说走了。
封北绷着脸,郑局那边一再施压,死者的对象又这么闹,封北的火气下不去,随身携带的水杯里不再是白开水,变成了菊花茶。
“天天上这儿来闹,案子就能破?”
杨志捡了好听的说,“王鹏大概是心里愧疚吧,觉得那晚如果把陈莉送回去,也就不会出事。”
难听的没说。
人王鹏是怕自己被陈莉连累,把命给丟了。
封北看出杨志欲言又止,“说。”
杨志摸摸鼻子,“那王鹏说陈莉遇害那晚跟他约好了再见,他这几天晚上在家里都不睡觉,怕得要死。”
封北,“……”
他讥笑,“如果我没记错,王鹏连陈莉都骂了,骂的还很起劲,就不怕她把他带走?”
杨志的脸抽了抽,“头儿,你说的真吓人,没少看鬼故事吧。”
封北的视线移到他背后一处,“还需要看鬼故事?我办公室就有。”
杨志干笑,“头儿,你胡说什么呢?”
封北说,“我可没胡说,趴你背上了,你没感觉到吗?”
杨志鬼哭狼嚎的跑了出去。
封北摇摇头,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半晌午,吕叶来汇报工作,说是已经查出来了当年没有登记的十几个工人。
封北沉吟,“这样,你让一组二组分别去查问那十几个工人,三组再去当年出事故的两个工人家里走走。”
吕叶领命,人没离开。
封北猜到她想说什么,“还有事儿?”
吕叶说,“头儿,杨志胆子小,人怂,你别吓他。”
封北调侃,“还说没看上。”
吕叶冷着眉眼,“我是嫌他影响工作。”
封北说了两字,“嘴硬。”
吕叶转身就走。
办公室里安静了不到十分钟,就又来了个人。
曹世原把那些官员的资料给封北,“我看过了,认为有疑点的都标了出来,也让人暗地里去查了。”
封北拿了打火机丟上去。
曹世原剥着糖果,“这件事非同小可,一个不好,我跟你都得被整。”
封北说,“没那么严重。”
曹世原把糖果放进嘴里,手撑着桌面,“没那么严重?参与天元饭店那个项目的大大小小官员一共二十七人,你知道这个人数意味着什么吗?”
封北啪嗒按打火机点烟,懒懒的说,“意味着这里面的水很深,鱼多。”
空气里的烟味让曹世原厌恶,“我看不惯你的就是这一点。”
封北意有所指,“彼此。”
“曹队,少吃糖,对牙不好,小心还没老,就有一嘴烂牙。”
“你还是操心自己吧,就你这么大的烟瘾,肺估计黑的差不多了。”
“……”
二组手上拿了个名单,按照上面的地址去了最后一个工人的家里。
他们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中气十足的喊声,“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玩!作业做完了没有啊?我说你两句你还顶嘴,你给我回来!”
之后是很大的砸门声。
开门的就是刚才冲小孩发火的中年妇女,她得知是警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有……有什么事吗?”
二组的两个人表明来意。
妇人忙把他们请进屋,“家里乱,我这也没来得及收拾。”
家里倒是不怎么乱,就是破旧,弥漫着贫穷的味道。
桌上有作业本,摊开了放着,本子里夹着一支削得坑坑洼洼的铅笔,作业没写完。
妇人把作业本跟铅笔收走,倒了两杯水放桌上。
其中一个警员跟妇人唠家常,“孩子不听话?”
妇人叹口气,“一点都不听话,玩性大,说他两句,他还跟我犟,门都快给他摔坏了。”
“小孩子贪玩是正常的,慢慢来,说多了也听不进去,你丈夫人呢?”
妇人说,“老张去亲戚家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哪个亲戚?”
“三姨奶奶家该楼房来着。”
二组的人问了地址,联系方式没问,家里都穷成那样了,哪可能装得起电话。
他们出了门,又听到女人的声音,“你给我把门打开!不开是吧,晚上不准吃饭!”
当妈的是个火爆的性子,脾气大得很。
二组回来汇报调查结果。
杨志做好笔录去敲门,“头儿,一组跟三组还没回来,二组的结果都在这里了。”
封北翻来记事本,他往下扫,到第三页时停住了。
杨志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封北皱眉不语。
杨志见状就没再作声。
封北嘴边的烟突然一抖,他丢掉记事本,快速在桌上堆积如山的档案袋里面翻找。
不多时,封北翻出来一个袋子打开,抽出来里面的档案核实。
他把烟掐断,“那孩子几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