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宜都到南安,走水路顺风的话,十天半个月就到了。
刚刚进入五月,唐家一行人便回了京都。
一路舟车劳顿,不必多提。
明微只在轿子里看了眼街市,就进了代国公府。
之后被扔在一处小厅,等了很久,才看到唐劭一脸疲惫地过来。
“明七小姐,随我来吧。”
雪鹦看情况不对,忙问:“二公子,奴婢要跟着一起去吗?”
唐劭摇了摇头:“你们在这等消息。”
雪鹦还要再说,被海燕拉了一把。
待明微跟唐劭走了,海燕道:“你别忘了,咱们跟着明七小姐,既是服侍她,也是监视她,你还正经拿她当主子了?”
雪鹦泄气:“我知道,只是人非草木,相处了这些日子,总有感情的。何况明七小姐为人又不差……”
海燕默然。何止不差,这些日子跟着她,自己学了不少东西,已经许久没有进益的武功,境界都松动了,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江湖中人,讲究一个传承,没有师徒名分,是不会传授功法的。能够得别人指点两句,都感激涕零,何况明七小姐一一纠正了她功法的错漏之处。
只是这些话,海燕不好说。
她是唐家的丫鬟,哪有为别人说话的道理。
不过,这不妨碍她内心为明微祈祷,希望她与唐家相安无事。
明微跟在唐劭身后,走了好一阵,进入一处小厅。
过了会儿,有人来了。
这人四五十岁光景,身材高大,脸庞坚毅。
身上穿的是常服,却透着一股彪悍的气息。
明微起身,看着唐劭迎上前施礼,口称父亲,心知这就是代国公唐靖了。
唐靖一坐下来,锐利的目光便往明微扫了过来。
好一会儿,他开口:“明七小姐?”
明微答道:“是。”
“听说你是秀仪劫来的?”
明微点头。
“可是,二郎又说你精通玄术,堪称高手。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被秀仪劫来楚国?”
明微答道:“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实不相瞒,当时我与别人才交过手,身受重伤,才会被秀仪姑娘趁虚而入。”
唐靖点点头,说道:“秀仪这事处置欠妥,她应该趁你受伤,直接杀了你才对。”
明微附和:“谁说不是呢?秀仪姑娘到底还是太过心善了。”
唐劭瞅了她一眼,没说话。
什么心善,真是睁眼说瞎话。秀仪当时分明想要磋磨她,才会留下她的性命。
唐靖继续问:“现下你伤势已复,在船上的时候,完全有能力离开,为什么一路跟来南安?”
明微将目光投向唐劭:“小女以为,二公子已经说清楚了。”
唐靖炯炯的双目盯着她:“老夫想听你亲口说一遍。”
明微笑着点头,非常坦白地说:“凌小姐是我的敌人,而二公子是她的目标,所以我要留在二公子身边,等她找上门。”
唐靖眯起眼:“可那位凌小姐,不是唐家的敌人。照她所说,她要助二郎成事,我们为什么要留你下来与她为敌?”
“因为她要做的事,未必符合唐家的利益。”
“哦?这话怎么讲?”
明微笑着看向他:“国公爷应该心里有数才对,不然为何要见小女呢?”说了这句,她耐心解释,“凌小姐要的,是一个能够帮她实现目标的人。她所在的星宫才是主体,被她选中的人,必须依附于他们。因此,她设计陷害二公子,希望二公子与唐家决裂,不再受唐家牵制。这与唐家的利益是完全背离的,世家大族,排在第一位的是家族利益,而不是个人。故而,我有底气跟来南安。”
唐靖淡淡说道:“即便如此,你也是个危险人物。何以见得,老夫会留你下来?”
明微说:“因为目前我们利益一致。”
“哦?”
明微笑道:“我是齐人,正因为如此,对于你们楚国的事,不会有任何偏向。你们唐家忠君也好,不忠也罢,都与我无关,只要有共同的目的,国公爷用不着担心我投向别人。”
这个别人指谁,大家心知肚明。
“何况,我所投效的越王,连皇位的边都摸不着,现在就谈两国对立,不是太早了吗?若是我因此对唐家出手,岂不是给那位添政绩?”
她看向唐劭:“事实上,二公子的挑拨离间之计,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若非如此,想搞垮二皇子,没那么容易。当时我们曾经商议过,是不是顺水推舟,帮你们一把。最终因为,我们力量太弱,还需要皇帝在位,才出手阻止。可见,我们虽属敌国,却未必不能利益同体。”
说直白一些,就是国家和个人的利益不完全一致。
为了在内部斗争获得胜利,与敌国媾和,甚至割让国土,历史上多得是。
要不是心里清楚这一点,唐靖怎么会特意来见她?
听她说完,唐靖沉默良久,一杯茶都饮尽了,才问:“明七小姐能代表越王?”
明微自信地点头:“二公子应该去北齐探过消息了吧?越王是不是在找我?”
唐劭缓缓点头:“明七小姐失踪的消息,并没有泄露出来。不过传闻,越王府丢了个侍女,越王殿下急疯了,屡次上奏,想要亲自离京寻找。”
明微道:“我人就在这里,二公子大可以试一试,他们到底重不重视我。”
唐劭没有接话,只抬起目光,与父亲碰了碰。
唐靖点点头:“明七小姐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
明微起身施礼,半句废话没有:“小女告退。”
待她离开,唐靖问次子:“北齐的事,你比较了解,觉得如何?”
唐劭斟酌道:“她说的不无道理。齐楚两国,现下国力均衡,反倒相安无事。儿先前的谋划,图的是长久之计。撇开这一点,我们与北齐越王,并没有实质的冲突。”
唐靖点点头。
唐劭又道:“只是,那越王并非无能之辈,如果真的让他上位,对楚国不是好事。”
唐靖不以为意:“北齐皇帝还活着,那越王名不正言不顺,想要皇位,早着呢!后面的事,我们又不管。”
唐劭听懂了。
现在能用上,那就先用着,后面塌了再说。
他退离之前,唐靖又叫住他:“二郎。”
唐劭停住脚步:“父亲。”
唐靖看着他,目光似有所指:“虽说那凌小姐与唐家利益不一,但她要扶持的是你,你不会动心吧?”
唐劭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回道:“他们插手得太多了,儿想要立一番功业,但对做傀儡没有兴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