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比赛完,晚上还有颁奖仪式。正好宣布奖项的得主。
她下了那个舞台,依然有些恍惚。
张晓芳和她拥抱了一下:“恭喜。”
孟听笑着点点头。
张晓芳没有拿奖,但她并不气馁:“明年我才高三,还可以参加这个比赛,明年见。”
“好,明年见。”
张老师本来要带队回h市的,孟听告诉她想自己回去。
因为闻睿那个事,张老师至今心存愧疚。听说她要和江忍一起回去,张老师点点头。
和那个少年一起,可比他们还要安全。
她出天鹅小筑的时候,江忍就在门边等她。
黄昏的暖风吹得人微醺。江少驻扎的大门,没有一个人敢进来破坏规矩。少年热得厉害,在喝矿泉水。他洒脱不羁,如果不说,谁不知道他是江家唯一的继承人。
孟听没有看见投资商的时候就明白了什么,然而看见他一直守在外面,心里酸酸的。
她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小脸贴在他背上。
江忍僵住了。
孟听鲜少主动亲近他,除了她特别难过害怕那一回。江忍看不见她表情,只能靠猜,他皱眉,艰涩道:“怎么了?没得奖?”
江忍心里在骂人,咋回事啊,那些人有没有眼光啊操。
她摇摇头。
“那怎么了?”
他握住她手臂,她却不愿意转过来。江忍真怕她在哭。
孟听脸颊微红:“你热不热呀?”
他愣了许久,笑了:“不热,出汗了,熏到你了吗?”
江少活了十八年,基本没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然而他真怕好不容易追到的小仙女嫌弃他。
他转过去,才发现她没有哭。
她在笑,眸中灿烂如夏花。孟听掌心摊开,是一枚小小的铜牌。上面雕刻了一个芭蕾的身形动作。
孟听拉过他的手,把铜牌放进去:“我没有什么送你的礼物,这个送给你。”
江忍垂眸看她。
暖暖的黄昏里,少女嗓音甜甜的:“没有拿到第一,你别嫌弃呀。”她大眼睛忐忑,似乎真怕他嫌弃小铜牌不值钱。
江忍心里像是被谁轻轻敲了一下。
不疼,却猛烈地颤动。
她在心疼他。
江忍唇角上扬,他和她说话都忍不住降了好几个调,温柔道:“不嫌弃,听听真厉害。”
她眼睛弯了弯,带着明亮的色彩。
江忍把小铜牌放进兜里:“走啊,带你回家。”
孟听觉得心里有点甜。
江忍一早就订好了机票。登机牌托人打印出来了,他出发的时候才通知江董,父子俩之间没什么话题。
江忍说:“我走了。”
江董拿他没办法:“滚滚滚,赶紧滚。”
江忍心情好,只是笑。
他看着一旁大眼睛亮亮的好奇的孟听,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忍不住逗她:“看我做什么,要不要和咱爸打声招呼?”他也不等孟听反应,把手机拿到她耳边。
金属壳还带着少年的温度。
她呆住了。
江忍笑得有点痞:“乖啊,喊爸。”
孟听耳朵尖儿都红了,她伸手去推他,眼中告诉他不要不要。
江忍握住她的小手:“快啊,爸等着呢。”
孟听真怕那边听见了,她好想打死江忍啊。
她咬唇,软软礼貌道:“江叔叔你好。”她毫无心理准备,只能先打招呼喊江叔叔。她两辈子第一次和江忍父亲接触,还这么突然。
她等待着回应,小脸忐忑严肃,有些委屈,又特别紧张。可爱得不行。
江忍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笑得胸腔轻颤,那头半晌没声音,孟听茫然地看着他。
江忍把手机翻过来给她看。
原来早就挂了。
孟听气得想打他。
“孟听,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你怎么这么坏啊江忍。
他说:“为什么不喊爸?”
孟听羞得不行:“那是你爸。”
他只是笑:“嗯,我爸。”
江忍没有行李,拿的是孟听的小箱子。另一只手伸出来:“牵我。”
她有些想笑。
他目光明明很期待,可是语气霸道得不行。仿佛她不干也得干。
你很紧张吧江忍?
孟听长睫垂下,看了眼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她想想他刚才故意哄自己喊爸爸,犹豫着伸出手,在触碰到他手掌之前,又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抬眸看他反应。
江忍低眸看到她眼中带着笑意。她长睫像是鸦羽,茶色的眸中带着小小的得意。
仿佛在说,活该你这混蛋。
他也笑了。
操。萌死了。
去年他只身一人离开b市的时候,嘴角带着血。在凌晨车水马龙的街头,抽了半宿的烟。然后沉默着上了飞机。
那时候他不知往哪儿去。
后来随便挑了贺俊明他家公司迁址的h市。
h市的夜晚静谧,路灯甚至破了一盏。
他嗤笑了声,鞋尖碾灭了烟头。
而这一次,他心里快甜死了。第一次对一个城市产生了归属感。因为世上最美的姑娘熟睡在他肩头。
他一动也不敢动。
孟听连续几天精神紧绷,跳舞也非常累。
她长睫敛下,在微弱的飞机灯光下,投下浅浅的剪影。呼吸声也轻轻的。
江忍单手发了条短信出去,让人去拿托运的行李。
他抱起她下飞机。
孟听醒了,揉揉眼睛:“到了吗?”
“嗯,你继续睡。”
孟听不好意思再睡,回家了她也很高兴。毕竟故乡的城市,听起来就让人心中温暖。
刚好凌晨,一整座海边小城市迎来了睡眠。
孟听到家的时候,整座小区的灯光都熄灭了。
只有一只夜晚出行的猫咪,猫瞳在黑夜中格外明亮,见了人一下窜进草丛里。
孟听轻声说:“我回家啦,你也回家吧江忍。”
这是他们在一起第三个凌晨。江忍下意识收紧了手,然后又若无其事放开。笑着道:“好。”
等她上了楼,江忍依然没有收回目光。
他昨夜没有睡,今晚也不敢睡。
三楼微弱的灯光亮起,没一会儿又熄灭下去。
孟听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他这一年望着她窗台的心情。
心脏有力规律地跳动,却比很多时候都快速。
他的病并没有好,似乎更加严重了。
他不能失去她。他整夜不眠,安抚不了这颗躁动的心脏。他看了许久,等猫咪优雅地从草丛走出来,江忍才离开小区。
第二天是周二,学校上课的日子。
贺俊明打着呵欠来学校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座位上的忍哥。
贺俊明想起前天晚上那件事,下意识想笑。好险他忍住了。
几个男生打着眼色,谁也没有提起忍哥半夜做梦当真的事。
然而走之前还发誓要好好学习的江忍,一整天都盯着自己的手机。
他也不打游戏,就死死盯着。
贺俊明说:“忍哥你做什么呢?”
江忍抿唇。
他早上六点半给孟听发了条早安的短信,在等着她的回复。然而直到他来了学校,她依然没有回复。
贺俊明心想,看吧看吧,这就是梦想不能成真的后遗症。
唉,忍哥真是惨啊。
贺俊明安慰他:“忍哥别学了,放学去打游戏呗。”
江忍淡淡道:“不去。”他唇角上扬:“我去找我女朋友。”
贺俊明:“……”
何翰回头:“忍哥你女朋友是?”
“孟听。”
贺俊明:“噗哈哈哈哈。”
何翰这回也没忍住:“卧槽贺俊明你先笑的啊,不许怪老子,抱歉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方谭也嘴角抽呀抽,想笑到不行。
主要是,人家孟听真会同意谈恋爱?他们七中的,正二八经的好学生,早恋简直就像是他们眼中的毒品。骗鬼呢。
江忍眼中微凉,没有笑意。
等他们笑够了,他从钱包里一人抽出几张纸币,挨个儿扔他们手里,嗓音冷淡:“喜糖钱。”
江忍冲呆了的贺俊明勾了勾手指。
贺俊明脑袋凑了过去。
然后狠狠挨了一下。
“嗷嗷嗷忍哥我错了!”
“你他.妈才做梦。”江忍心情好,于是放他一命。他也不屑证明什么,手机不响他自己去。
他到底克制着自己,拿出孟听之前布置的作业写。
江忍写得认真,等到了放学。他合上书,第一个出门,然后在贺俊明他们诧异的眼神中往七中学校走。
江忍走到一半,又烦躁地顿住了脚步。
不行。
早恋对他来说没关系,可是孟听不行。他们学校的制度就不允许,还有孟听的父亲。
可是江忍很想见她,他老老实实坐了一上午,快想疯了。
孟听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赵暖橙招呼她走的时候,她摇摇头。
“你写什么呢听听?”
孟听小脸微红盖住纸。
赵暖橙笑嘻嘻道:“什么呀不让看。”
孟听只是坚持摇了摇头。
赵暖橙说:“那我走啦,今天我爸回家早,带我和我妈去必胜客吃饭。”
等她走了,孟听才把纸上的东西写完。
然后她又多练了几道题,孟听想得很简单,早恋是不对的,然而学校的老师限制早恋,是因为它会影响成绩。她只能更加努力来弥补,不让成绩下滑。
她第一次怀着少女心情,给江忍写诗。
他发的早安她早就看到了。然而六点半,他肯定没有睡好。
孟听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她就不希望江忍走上前世那条路。她希望小坏蛋好好的,以后哪怕不和她在一起,也要幸福美满一辈子。
可是江忍生病了,暴躁症,不能自已的病。
他昨晚很久才走,孟听从窗帘外看见了。然后她晚上也没睡,去找了许多安抚暴躁症的资料。江忍不相信她喜欢他,少年性格不羁,可是心却分外敏.感。
她羞于抱他亲他,也没有试着去喜欢一个人,但是她很温柔,总有一天这些都会懂的。他一定很害怕,可是他没有和她说过。
孟听用日记本纸写完一首诗,然后在最左上角用清秀的字迹写:翻译题。
她锁好门,走过一排排嫩绿的梧桐树。
然后就看见了江忍。
江忍死死抿着唇,然后笑着开口:“我等他们都走了才过来的。”
孟听愣了愣,好半晌才明白他是怕自己会生气。正如从警察局出来那次,他也是避开自己走。
他不可一世,偏偏在谈恋爱上小心翼翼,生怕她反悔说分手。
她心里酸酸软软,江忍真好。
孟听眨眨眼睛,小脸微粉,把手中的纸给他:“翻译题。”
江忍以为她生气了,艰难道:“那我以后白天不来你学校了成不成?”
她心里好笑。
“不好,但是翻译题你做对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都可以?”
她笑着嗯了一声。
于是江忍下午开始做翻译。
上面是她手抄的英文字母。
字迹秀气。
他展开那张纸,第一句就愣了。
三个字母他都认识。
“iloveyou,”
有那么一瞬,老师讲课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心跳飞快。第一次这么把词典翻得飞快。
拼拼凑凑弄出了第二句——
“notonlyforwhatyouare,”
不,仅仅,为了,什么,你是。
妈的什么玩意儿。
江忍实在忍不住了,第一次作弊,他拿出手机。看到了令他心颤的正确答案——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
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为我而做的事
还因为,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我爱你,因为你能唤出,我最真的那部分
我爱你,因为你穿越我心灵的旷野,如同阳光穿越水晶般容易
我的傻气,我的弱点,在你的目光里几乎不存在
而在我心里最美丽的地方,却被你的光芒照的透亮
别人都不曾费心走那么远
别人都觉得寻找太麻烦
所以没人发现过我的美丽
所以没人到过这里”
她给他摘录了一首情诗做翻译题。
爱尔兰诗人的《爱》。
江忍呼吸急促,手指颤抖。好半天站了起来,桌子被他弄得震天响。
上面讲课的语文老师懵逼了:“江、江忍同学,现在在上课。”
贺俊明也卧槽了一声,扯了扯江忍的衣角:“忍哥,校长还在外面巡视呢。”
他什么都听不见。
江忍人生第一次意识到,知识的力量多可怕。他因为他家仙女的一首情诗,现在全身血液沸腾。快激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