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6

景辞不是没跟赢骄一起睡过。

上次在赢骄家,两人盖的还是同一床被子。

可这次不一样,在赢骄说了喜欢他之后,再要一起睡,景辞总觉得莫名羞耻。

他脸颊发热,垂着眸,强自镇定:“学……学校规定,不能串寝。”

“这有什么难的,”赢骄轻笑,握住景辞的手指细细把玩:“跟老刘说一声,把你调到我的宿舍不就行了。”

他心里的喜欢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只单单看着景辞,就觉得天朗气清,晴空万里,什么烦恼的事儿都没了。

“何况我跟我的小娇妻一起睡,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不行。”景辞抽了下手,没抽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挪,脑子里乱成一团,神志不清地搪塞道:“床……床太小了。”

赢骄没忍住,笑了出来。

景辞反应过来自己说什么,呆了一下,随即臊的差点没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你喜欢大床,”赢骄点头,一本正经道:“但我就喜欢小床怎么办?你没地方睡,只能紧紧窝在我怀里,一整晚都被我抱着。”

他往景辞身边靠了靠,低声道:“或者你想要躺我身上也行,就是……”

景辞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别说了。”

赢骄眉眼含笑地看着他,拉下他的手,在他右手手心里亲了下:“刚刚是我错了。”

景辞抬眸看他。

赢骄笑:“忘了我们辞哥有强迫症,只亲了你的左手。”他低头又吻了吻景辞的掌心:“现在补上。”

手心里传来柔软的触感,酥麻的感觉从手臂一直流窜至全身。

景辞心脏砰砰直跳,呼吸都有些急促,他推开赢骄蓦地站了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见景辞羞的都快要逃了,赢骄清了下嗓子,重新把他按在了自己床上:“跟你说正事。”

景辞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垂眸道:“什么事?”

赢骄伸手微微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能要个男朋友?”

景辞脸上刚刚消退的热度瞬间卷土重来,他攥了攥拳,好不容易找到一丝清明。

“我……”他嘴唇动了动,迟迟没有说出下文。

语文次次都能够考接近满分的景辞,在这一瞬间,第一次觉得自己词语匮乏。

他没有吊着赢骄的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边是坚持了十几年的人生信仰,一边是这辈子最不想失去的人,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平衡点。

赢骄不催他,只静静地看着他。

“我……”景辞睫毛颤了颤,强忍想要移开目光的冲动,轻声道:“对不起,你等等我好吗?”

等他理顺了所有的事情,等他……有信心去负担两个人的将来。

对上他认真的双眸,赢骄忽然都懂了。

赢骄深呼吸了一下,极力克制住强吻他的冲动。

景辞真的太好了,剥下那层伪装的冷漠外壳,了解他之后,没人会不喜欢他。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他将景辞按在自己胸口,无法自控的一遍遍地摸他的头发、他的后颈,感受他皮肤的温度:“我喜欢的人那么好,我高兴还来不及。”

就寝铃忽然响了起来,明亮的屋子瞬间陷入了黑暗中。

走廊里传来学生们慌张的脚步声,偶尔还夹杂着不满地咒骂。

赢骄知道景辞的睡觉时间,没再多说,低头在他尚且湿润的发顶亲了一下,放开了他:“走了,送你回宿舍。”

景辞一怔:“送?”

他们两个宿舍近的可以算是挨着了,这么近的距离还要送?

“想多跟你呆一会儿。”赢骄站起来,一手握着景辞的手腕,一手打开了宿舍门。

景辞心口微甜,任凭他拉着自己来到了宿舍门口。

“进去吧。”赢骄轻轻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对景辞道。

景辞抿了下唇,点了点头。

“等下。”就在他即将转身的那一刹那,赢骄忽然叫住了他。

“还有事?”

走廊上,还能看得见端着盆往寝室里狂奔的人,赢骄凑近景辞,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不许当着李宙的面换衣服,也不许再偷着跟他们一起去洗澡。”

赢骄微笑着看着景辞,捏了下他的耳垂:“否则我可能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他故意咬重了“颜色”这两个字的读音。

到底是被赢骄的一路骚话熏陶过来的,景辞怔了一下,随即立刻领会了他的深意。

景辞红着脸胡乱点了下头,飞快地进了宿舍。

赢骄倚在外面的墙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他翘着唇角吹了声口哨,往景辞的宿舍里看了一眼,这才起身往回走。

走到一半,心里的欢喜实在没处发泄,他忽然跳起来伸手够了一下走廊天花板上的灯。

宿管老师的怒吼声从后面响起:“那个学生你蹦蹦跳跳的干什么呢?!打铃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回宿舍?”

赢骄回头冲了她笑了下:“这就回。”

寝室里,景辞躺在自己床上,听着外面赢骄的声音,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唇角。

第二天,景辞照常上课自习。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人来问他感冒好没好。

赢骄听了信以为真,差点直接请假带他去医院。

景辞一头雾水,终于在何粥也来问的时候,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没有感冒,你们怎么都这么觉得?”

“啊?”何粥也懵了:“论坛上说的啊。”

他掏出手机递到景辞面前:“你看,今早发的帖子,一直在首页飘着。我还以为是真的呢,谁知道是造谣。”

原来,昨晚赵峰见景辞顶着一张大红脸坚持上完了课,心里感慨万千。

第二天就在办公室里大肆表扬了他一番,其他老师在赞叹的同时,把景辞当做了坚韧不拔的典型,纷纷讲给了自己班的学生听。

景辞最近是学校的大红人,有关他的任何风吹草动大家都愿意往论坛上搬。于是,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

不出一天,省实验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高二那个总考第一的景辞,发着高烧还要继续上课,特别励志、特别鸡汤。

【呜呜呜呜,跟男神一比我真是渣渣,哭着拿起了我的练习册。】

【努力到了这个份上,成绩好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挺佩服辞哥这个自制力的,忽然觉得我连请假的资格都没有。】

【比你聪明、比你成绩好的人尚且带病学习,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不看论坛了,我再去做一套卷子。】

景辞扫了几眼主楼和回复的内容,尴尬地恨不得找个鸡蛋壳把自己裹起来。

唯一的知情人赢骄趴在桌子上,看着景辞的大红脸,将头埋在臂弯里,闷声狂笑。

何粥搞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自己可能被一道无形的单身狗屏障隔绝在了外面,暗暗在心里靠了一声,收了手机回到座位上打游戏去了。

“没事儿,”赢骄看景辞半天都没缓过来,忍笑安慰他:“你本来就努力,给他们当榜样妥妥的,别多想。”

景辞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羡慕起赢骄的厚脸皮来。

“你下午是不是要去台上领奖?”赢骄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转移话题:“到时候用不用说两句什么的?”

提起这个,景辞好受了不少,他摇了摇头:“不用,就上去领个奖,然后拍张照片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赢骄把空瓶往垃圾桶里一扔,吊儿郎当地靠着椅背,不满道:“什么破几把学校,抠门地奖金只给三千就算了,表彰大会还这么简单,最起码……”

一句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狠敲了一下。

刘老师黑着脸站在他旁边:“要不要给你铺个红毯,再撒点花瓣,啊?!”

“行啊,”赢骄掀唇:“求之不得。”

刘老师窒息:“你少给我在景辞面前瞎说!把精力多用在学习上,这次期末考试数学必须给我考到一百分往上!”

赢骄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刘老师拧眉瞅了他一眼,走到讲台上,开始讲课。

下午,表彰大会开始之前,刘老师特意嘱咐七班学生:“等会儿要就地坐下,带你们一本觉得没用的书垫着,别忘了!”

底下稀稀拉拉地应着:“知道了——”

刘老师往下扫了一眼,有的学生带了《五三》、有的带了笔记本、还有的带了美术书。

刘老师沉着脸,刚想要让那个带着《五三》的换一本,就见赢骄慢条斯理地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数学书。

刘老师:“……”

都别拦着他,他要抽死这个小兔崽子!

景辞面无表情地看着赢骄:“你带数学书?”

赢骄一愣,遭了,忘记景辞最喜欢数学了。

他求生欲极强的把数学书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不慌不忙地道:“哪儿呢,这是我准备待会儿自习课看的,我带美术书。”

刘老师一个急刹车,停下了往这边走的脚步。

景辞和赢骄一起出了门。

操场上,整个省实验的学生已经集中到了一起,按照学年组和班级站好。

体育老师举着大喇叭维持了一会儿秩序,等到全员都安静下来之后,这才站到了一边。

这次的表彰大会可以说是专门为景辞开的,时间并不长。

校长首先上台讲了几句话,着重夸了景辞几个人的奥赛成绩,顺带期待了一下他们在决赛中的表现,最后才点名让他们上台领奖。

校长是从名次倒叙开始念的。

江崇和周超都是熟面孔了,每个学年都会上来领奖学金,独独景辞,是第一次出现在升旗台上。

他一站上去,底下便嗡地一下炸开了。

省实验的论坛确实很活跃,但也不乏家长管得严、不让带手机所以看不了的学生。

以至于很多人只听说过景辞的大名,却从没见过他的脸。

这会儿冷不丁看到他的长相,登时被惊着了,尤其是女生。连班主任在旁边都顾不得了,兴奋地凑到一起议论——

“天呐,景辞原来这么帅的吗?”

“啊啊啊啊长得好学习也好!”

“好帅好帅,感觉自己恋爱了。”

“妈呀!学霸小哥哥谈恋爱吗?”

……………………

景辞丝毫不知道自己造成的效果,他从容地从校长手里接过装着奖金的信封,跟校长握了下手,转身正对着台下,脸上的表情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下面负责拍照的老师有心提醒他笑一个,但在这种场合又不好开口,只能无奈地举起了相机。

景辞心里其实也是高兴的,但他经历的表彰太多了。这次除了奖金多一点,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还不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他淡定地站在最左边,按照老师的要求,双手拿着信封摆好了姿势。

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到台下某处的时候,登时顿住了。

他看到了赢骄。

原本应该在队伍最后的赢骄,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最前面,正坐在地上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和其他学生一样,用力的冲着他鼓掌。

于是,从上台到现在,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景辞,唇角一点一点的挑了起来。

拍照的老师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按下了快门,将这个难得的笑记录了下来。

后来,这张照片被裱在了学校的光荣榜上。

路过的学弟学妹惊叹于景辞颜值之高的同时,也禁不住想,哪怕是传说中的神人,取得了好成绩也跟他们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样高兴的很嘛。

没人知道,景辞之所以笑,不过是恰好看到那个人罢了。

表彰大会结束,各班同学解散去食堂吃饭。

景辞带着信封不方便,就拜托李宙帮他打饭,自己则把先奖金送回教室。

被这一来一回的一耽搁,景辞和李宙回教室的时候差不多是全班最晚的。

景辞一进门,就受到了七班同学的热烈欢迎——

“感谢辞哥!辞哥威武!”

“松子超级香的!谢了辞哥!”

“不止松子,蛋糕也好吃啊!啊啊啊,多谢辞哥!”

……………………

景辞顿时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郑阙见状,怕他露馅,连忙推着他回了座位,悄声附在他耳边道:“你不是拿了奖金么,大家都看到了。一点不表示不大好,骄哥替你买了东西请客。别说漏嘴了啊辞哥,有人来感谢你就收着。”

景辞转头怔怔地看着赢骄:“你……”

“嘘……”赢骄把一大把剥好的松子塞到他手里,低声道:“不许提钱的事儿,你的钱你自己好好收着,听话,别跟我见外。”

景辞指尖发颤,他紧紧攥着那把松子,想要说点什么,嗓子眼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辞哥,你现在有时间吗?我问你道题。”吴伟成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了过来。

景辞鼻子发酸,他怕自己当着赢骄的面失态,匆匆回道:“有。”便逃也似的去了吴伟成的座位。

赢骄没拦他,低头继续剥松子。

剥好了一捧,景辞还没回来。

赢骄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斜后方,把松子递给了何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何粥娇羞地扭了一下,伸手接过那捧松子:“谢谢骄哥。”

赢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晚上几个菜啊,喝这么多,我是让你递给景辞。”

何粥:“……”

何粥愤怒地瞪了他一眼,碰地一声把松子放到了景辞面前。

景辞不习惯讲题的时候吃东西,所以等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他手里的松子还剩下一大半。

赢骄没注意,见他回来了,又递给了他一小捧。

这会儿,景辞心中的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他摊开手让赢骄看自己的掌心:“不要了,我还有好多。”

赢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一笑:“不要了?”

景辞没多想,老实地点头:“嗯。”

赢骄凑近他,骚里骚气道:“那你求我啊。”

景辞:“……”

景辞窒息地把他推开,懒得再理他。

景辞想在桌洞里找本书,低下头,却在里面看到了一支粉色的花。

他疑惑地把花拿出来:“赢骄,你看到这是谁放的了吗?”

“我,”赢骄推开椅子站起来,轻笑着道:“刚买蛋糕的时候,老板顺手赠的,给你拿着玩儿。”

“挺好看的。”景辞顺手把花放到桌面上,继续低头找书。

赢骄没再说什么,他剥松子剥的一手油,这会儿难受的很,出门洗手去了。

景辞拿了书直起身子,目光在那支花上停留了片刻,想要重新放回桌洞里。

他对花没什么偏爱,但既然是赢骄送的,哪怕是赠品,他也想好好珍惜。

“啊啊啊啊,”就在这时,陈淼淼忽然尖叫着扑了过来,激动地道:“辞哥,你哪里弄得粉玫瑰啊?”

原来是玫瑰花。

景辞不好意思说是赢骄给的,冲陈淼淼笑笑,道:“别人送的。”

陈淼淼闻言更激动了,满脸八卦地看着景辞:“是谁?!是谁送的?!啊啊啊啊啊!太浪漫了。”

景辞没听懂:“……什么?”

陈淼淼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几个字,把搜索结果递到景辞眼前。

景辞愣住了。

粉玫瑰的花语是——

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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