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结束后,黎邃开始专心准备考试,他悟性高,加上实习期已经有所接触,理论与实践互相融会贯通,进步非常快。
陆商有心栽培他,时不时让袁叔把手上一些简单的工作分给黎邃做,培养他的领导者意识。工作的内容都不难,给文件校对校对错字,给下属发发回复函之类,在做的过程中,黎邃很容易就发现,这些事情看似简单,但其中蕴含的细节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譬如打完给下属回复的邮件,通篇内容基本上也都印在了他心里,久而久之,他渐渐也可以用不同的口吻和语气去应付不同的人。
早上起来,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雪。
“我昨天说要改的合作协议改了吗?”
“改过了,盖了你的名章发给杨秘书了。”
陆商“唔”了一声:“得组织一次会议,讨论一下明年的预算。”
黎邃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袁叔跟我提了,我用去年的模板列了细则,你抽空看看有没有要改的。”
陆商笑了:“做事越来越细致了。”
黎邃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笑颜,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八点了,你不去上补习班吗?”陆商在门口看他。
黎邃回过神来:“我今天考试。”
陆商想起来了:“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黎邃拿了车钥匙放进兜里,走时还不放心,交待道:“外面天冷,可能要下雪,你别出去了。”
屋内,陆商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车还没开到考场,雪已经下起来了,寒风一吹,洋洋洒洒的。一同来参加考试的大多都是附近的大学生,与黎邃年纪相仿的人里,自己开着车来的几乎为零,因此黎邃一下子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加上他出众的外表和气质,一时被不少人以为是富二代。
考试一共三门,上午两门下午一门,时间挨得太紧,黎邃中午就没回去,直接在考场外买了份盒饭解决了。
他复习得好,考试成绩基本不用担心,坐在一旁用耳机听英文。对面是几个一同参加考试的小姑娘,大概自信心不足,考前还在抱着书看。见黎邃来了,用书遮住脸,嬉笑着互相推搡。
黎邃并未在意,正盯着手机出神,其中一位女孩缓慢地挪了过来,涨红了脸,道:“帅哥,能留个手机号吗?”
黎邃头回被人搭讪,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她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后游移一圈,心下了然,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女孩微微一愣,也不多做纠缠,大方地挥挥手离开了,回到群体中。
对面发出一阵似有若无的扼腕叹息,黎邃重新戴上耳机,望了眼窗外的雪景,突然起了心思,低头给陆商发了条短信。
“陆老板,有人找我要手机号,你说给还是不给?”
那头一直没有回,大概是在午睡,黎邃把手机关了,收心进了考场。
尽管胸有成竹,但真正考完试,黎邃还是松了一口气。不光是他,周围的气氛明显比考前轻松了大半,考场大门一开,纷纷欢呼雀跃地涌了出去。
黎邃不用挤车,干脆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等高峰人群都散了,才迈着两条长腿去停车库。
外面雪还在下,空气里一股冰冷的气息。他刚走下楼,就看见考场外的枯树下,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大衣,一条羊绒围巾随意地挂在脖子上,看见他,抬头一笑。
他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别出来?”
陆商微笑道:“没事可做,来接你。”
黎邃摸到他的手冰凉凉的,立刻就心疼坏了,忙牵着他往车上带:“你等了多久了,袁叔送你来的吗?外面这么冷……”
“没事,刚到,”陆商道,“你在这,我让他先回去了。”
黎邃将他护上车,空调开了暖风。
“考得怎么样?”
“还行,题都挺简单的,”黎邃握住他的手不住地揉搓,试图给搓热了,“以后下雪天,别出来走动了,你身体不好,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陆商却只是笑:“听说有人找你要手机号?男的还是女的?”
黎邃简直哭笑不得:“别取笑我了。”
过了会儿又小声道:“是男是女我分辨不出来,在我这里只有两种性别,一种是你,一种是别人。”
陆商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出来,止不住似的,肩膀都在轻微抖动。
“你笑什么?”
陆商看起来心情很好,弯了弯嘴角道:“我没有限制你的交友自由,适当地交几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黎邃被他笑得无可奈何,只好强行将话题扯开:“今天开始我就不上课了,我来帮你吧。”
“不急,”陆商收了笑容,捂嘴咳了两声,“回去吧。”
路上学生很多,不少人打着伞跑到了车道上,两个人车速堪比龟速,黎邃也没按喇叭催,夹在学生流中缓慢地开出去。
陆商望着窗外一张张神采飞扬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道:“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每次考完试,别人都有家长来接,那个时候就一直很希望,自己的家人也能来,可惜一直没有实现过。”
黎邃极少听他提起以前的事,转头问:“那时候你一个人住吗?”
“还有佣人和医生。”
黎邃想了想,那时候的陆商应该还很小,一个人住在离家那么远的国外,终日只有佣人作伴,大概他清冷的性格就是这么养成的吧。
说话间,陆商的手机响了,是司机小赵。
“陆总,您刚刚要的文件,我能晚上再给您送来吗?”
“为什么?”
小赵支支吾吾,似乎也挺不好意思:“我答应了女朋友出去过节……”
陆商拿开手机看了眼,恍悟今天是平安夜。
“没事,那就晚上送吧。”
“谢谢陆总!”
日子都过糊涂了,陆商一向对节日不敏感,黎邃更是不用说,难怪今天街上这么热闹,四处都在打折。
“怎么了?”黎邃见他若有所思。
陆商放下手机,笑了笑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摩天楼的顶层,旋转餐厅。
黎邃没想到陆商会带他来这么有商业气息的地方,原以为会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小家小院。
“这家餐厅开了快十年了,”陆商在石锅里倒了一盘羊肉进去,“试试,味道不错。”
汤是浓郁辛香的酸辣汤,在石锅里滚滚地冒着气泡,羊肉片放进去涮一涮,沾点麻酱和香油,趁热塞进嘴里,味道妙不可言。
黎邃从没吃过这么软嫩的羊肉,简直入口即化,酸味和辣味相辅相成,融合得十分恰意,羊肉甚至不需要嚼,舌尖轻碰即释放出肉香来,混着汤汁而下,味觉刺激直抵脑门。
“和露姨做得太不一样了,”黎邃道,“好吃。”
露姨平时做菜都是以养生为主,兼顾味道,多数是清淡的,天天吃倒也不会腻,只是缺了点儿刺激感。
现吃现下,几盘羊肉很快见了底,黎邃头一次知道原来陆商是喜欢吃辣的,只是碍于身体原因,这么多年一直严格忌口而已。
光羊肉还不够,之后还下了点儿豆腐和蘑菇,陆商吃到一半搁了筷,含着牛奶杯子不放了。黎邃从热气腾腾的锅边抬起头,隔着白雾,发现他眼角都被辣红了,不由感觉很好笑。
比起那个常年坐在办公室里高冷寡言的,他更喜欢现在这样的陆商,鲜活、平凡,有着普通人的感官和喜好。
“今天岳总给我打了电话,年底的时候,可能需要你出席牧盛的年会。”陆商漫不经心道。
黎邃:“牧盛?那不是司马家的公司吗?”
“我用你给的钱入了股,”陆商笑道,“持股合同我让小赵晚上拿来给你。”
黎邃懵了,陆商说得当然是玩笑话,他那点钱别说入股,连牧盛一张办公桌都买不了。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和司马靖荣去保护林区受训的事情,这件事多半就是那时候敲定的,但陆商并没有和他提过,以至于他连自己已经是牧盛的股东都不知道。陆商这个举措,有点像古时候的拿钱买官,等于直接送了他半家公司。
“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跑了?”黎邃道。
陆商轻轻一笑:“跑不了。”
黎邃心中一动,原本还想问些什么,被这三个字直接一棒子打了回去。
“牧盛是个好公司,将来你去了要好好管理,凡事多长个心眼,商场上,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要只考虑眼前的利益。”陆商道,“尤其是面对一辈子只有一次选择机会的事情,一定要理性,不要被自己的感情左右。”
黎邃却由这句话想到了别的:“是这样吗?”
陆商不知为何也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头“嗯”了一声。
两场雪一下,转眼盛会如期而至,牧盛不愧是司马家的公司,年会排场浩大,一言以蔽之——“壕”。
黎邃换好了礼服,和陆商一起入了场,他们身份不同,一个是股东一个是商业伙伴,按理说不会被排在同一桌,大约是哪位主管留了心,刻意贴心地做了安排。
陆商最近感冒,人没什么精神,入座后一直没动,有人来敬酒全让黎邃给挡了。
司马靖荣还是那个老样子,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穿上西装倒也人模狗样,看着倒是比从前出息了不少。他弟弟明显已经成了家中的主心骨,跟着岳鹏飞四处敬酒,如此,司马靖荣脸上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耐,反而乐得清闲的侥幸模样,简直像个闲散王爷。
开场便是要讲话,先是几个重要领导人做了总结,而后是股东致辞。黎邃坐在座位上,看到台上架着四五台摄像机,不由咽了口唾沫。
稿子是早就准备好了,只需上台背即可,然而底下这么多人看着,多少还是会紧张。主持人念到了他的名字,黎邃心中一紧,下意识看了陆商一眼。
陆商略显苍白的脸上淡淡一笑:“看我做什么,你现在才是牧盛的股东。”
黎邃肩膀松了松,起身朝台上走去。
他个子高,两条腿又长,走起路来颇有些气宇轩昂的味道。陆商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十分感慨,不觉间几年就过去了,如今的黎邃,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出当年的影子。最初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又有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呢。
既是新人,又是年轻人,席间黎邃被灌得有点狠,加上之前已经替陆商挡了不少酒,喝得整个人都开始恍惚。这算是他的第一次正式应酬,陆商压根儿就没管,坐在角落里看他强打精神与周围的人握手寒暄,有点放手的意思。
“陆老板,您不管管?他再喝下去肯定得醉了。”司马靖荣端着一盘花生米边吃边坐过来。
“以后应酬多得是,他总是要被灌醉一次,才知道下回怎么挡酒。”陆商不紧不慢道。
司马靖荣对他这种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简直瞠目结舌,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有道理。
“我们家公司虽然给我弟弟了,但是钱都给我了,你们以后要是缺钱可以来找我啊。”司马靖荣一脸仗义。
陆商心里好笑,举杯与他碰了下,心道这孩子实在是命好,天生的闲散命,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宴会一直持续到半夜,黎邃离开的时候已经基本不省人事了,趴在门边不肯起来。陆商无奈,叫了他两声,黎邃倒好,干脆抱着他的腰死活不动了,嘴里还念着些什么,听也听不清。
袁叔的车不便开进来,一直停在花园外,陆商拉了黎邃两把没拉动,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我背你,好不好?”
这话倒是有反应,黎邃松开了他的腰,改趴到了他背上。
地上的积雪还未化开,两个人的重量相加,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黎邃体重不轻,压在背上,陆商其实有点吃力,但还是咬咬牙,忍着不适一路把他背回去了。
一进家门,露姨连忙来接人:“这是喝了多少啊,要不要喊医生来看看?”
“没事,我检查过了,弄点蜂蜜水给他喝吧。”陆商把他放到床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好,马上来。”
照顾喝醉酒的人,陆商不算有经验,好在他久病成医,简单的护理不成问题。黎邃酒品不错,这一点在他第一次去竹苑的时候就见过了,虽然人不太清醒,但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陆商给他擦了脸,喂了点蜂蜜水,让他自己上床躺着,他就真自己脱了衣服上床躺着。
陆商洗了澡,刚吃了药躺下,黎邃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幽幽地盯着他。
“做什么?”陆商好笑。
黎邃不说话,俯身将下巴凑近他的脖子,像狼犬嗅猎物一样,埋在他颈间吐了几口热气,蠢蠢欲动。陆商按住他的额头,退开了些许,眯着眼,观察他是否清醒。
卧室没有开灯,只能隐约看见黑暗里一双幽深的眼睛,眼里写满了渴求。
被按住的人像是极为不满,忽然反制住陆商的手,扑过去舔他的脖子。灼热的呼吸夹杂着酒气在床边氤氲开来,陆商闷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没用蛮力把他推开。舔着舔着,黎邃动作慢了下来,由急切改为似有若无的挑逗。
室内的气氛渐渐变了,有莫名的暧昧因子在空气中不停地搅动,膨胀,混着高温,冲得两个人的脑子都是一片浑浊。
黎邃忘情地吸吮舔舐着,舌头灵活地打着卷,顺着脖子往上,朝着那双紧抿的薄唇舔去。陆商微微皱了皱眉,试图推开他,奈何黎邃喝多了力气大得很,竟一时没推开,只能被动地任人吻住,在他嘴里一番搅动,那动作虽没有章法,却吻得轻柔又认真。
屋内静寂无声,只余布料摩挲的声音和两道纷乱的喘息,这一吻持续的时间格外长,黎邃像是压抑了几百年的委屈,要一次亲够本似的,强势地追着他的嘴唇死活不肯放。
唇舌搅动,水声啧啧,陆商一开始还去推他,后来渐渐失了力气,手松松地搭在黎邃肩上,他一软化,黎邃立即趁胜追击,更加过分地去撬他的牙关。两个人上面牙齿打着架,下面互相磨蹭,就这么全贴着,几乎要擦出火来。察觉到陆商呼吸开始不稳,黎邃终于退开了一些,改去亲他的后颈。
陆商喘得厉害,挪了挪身体,避开他翻身蜷成一团。黎邃固执地伸手去抱他的腰,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手腕有明显一滞。
夜色太黑,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但那一瞬间,空气忽然安静了两秒,陆商的身体不经意一阵震颤,接着挣扎起来,试图下床。
“别动。”黎邃按住他,忽然出声,声音哑得厉害。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两个人都在喘,黎邃顿了一会儿,右手顺着陆商的衣摆探进去,直奔重点部位:“我帮你。”
热气扫在耳边,陆商身体僵硬,暗暗反抗了下,被黎邃钳制住,只能闭着眼,皱眉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黎邃低头吻了吻他的眼角,抚上陆商硬挺的前端,缓慢而规律地动作起来。
情`欲的气息浓郁得好像墨染了一般,混着酒精味,在暖气弥散的屋子里迅速化开,四周完全安静下来了,一时只听见几声被压抑后的闷哼声与喘息声。
那疯狂被掩盖在黑暗之中,来与去均悄无声息。
汗水湿了后背,两个人都像是水里捞出来的,黎邃呼吸渐重,松了那泄过一次的东西,却没放开陆商,着魔一样扯开他的睡衣,去啃咬他的肩膀,动作侵略性极强,渐渐有失控之意。
“……黎邃。”陆商出声,声音抖得厉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黎邃动作一滞,仿佛如梦初醒,眼里那层迷茫潮水一般退了下去,转为暗沉。他松开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嘶哑:“我……我去客厅睡。”
卧室门咔哒一声轻响被关上,陆商在黑暗中睁开眼,眼神很久都没有焦距。
屋外寒风呼啸,隔着一堵墙,两人均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