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海上,各处风光不尽相同,有阳光照耀海浪,微风吹拂甲板,也有惊涛卷着战船,炮火连声震天。
同样一片汪洋,承载着形形色色的人,但航海理想归纳起来,大体也就三个方向:一,安稳度夜;二,钱;三,登塔。
二和三有少部分交集。
一门心思赚钱的人,众多发财途径里,登塔也算一条;一门心思登塔的人,偶尔也会从宝箱里,开出小钱钱。
此时,河北境内的无尽海上,通往“南飞行岛”的航线里,就有这样两艘船,相遇了。
“萌萌哒无尽海全貌……给你规划最高性价比的线路哟……怎么才能打败守塔人呢……”徐望拿着邻船递过来的清单,一条条往下读,没过三条,已身心俱疲,叹口气,把清单递回去,“抱歉,实在没有我们想要的。”
这一个月里,他们被“生意人们”搭讪了十几次。有单枪匹马坐漂浮球的,也有眼前这样,四人一组,乘着大船的。
每一次,徐望他们都满怀期待地接过来清单,再被现实浇一盆冷水。
这所有队伍的清单合起来,还没茅七平曾经给过的那张丰富。
今天这个,更要命,清单印得花里胡哨,正经项目没几个,怎么看怎么像小旅行社的传单,去了就会被强制购物的那种。
“一条想要的都没有?”负责接洽的沮丧了,站在自家船栏杆后面,吹一下额前挑染的绿毛,“真的不再看看?”
“不了。”徐望叹口气,给了对方一个歉意眼神。
站在队长身后帮忙助阵的三队友,已十分熟悉流程,立刻各归各位——吴笙船舱舵轮,况金鑫望远镜瞭望,钱艾甲板驻守。
没两分钟,帆船重新起航。
徐望离开栏杆,回到甲板中央,正对上钱艾愁眉不展的脸。
“嗯?”徐队长关切。
钱艾望天,一声长叹:“想买个第四关,咋就这么难!”
“正常。”徐望倒看得开:“这里离北京近,基本都是只闯了第一关,就过来浑水摸鱼的。”
别说清单里见不到第四关,连卖第三关内容的都少,大多是鸮的基本规则和无尽海的各项,还不一定全是准确信息。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一咬牙,去陕西,”钱艾十分后悔,“多花点交通费呗,至少茅七平那儿还有点干货。”
“陕西那么大一片无尽海,也不是去了就能找茅七平。”徐望早琢磨过这些了,“再说,那是多花‘点’交通费吗?四个人,连火车带一个月住宿,你算算有多少。”
他们现在进的虽然是河北无尽海,但仍住在北京,每晚只需要拼车到两地交界处,相当于天天“走读”,堪称性价比最高。
钱艾没想那么多,让徐望这么一分析,立刻打消念头:“还是省钱重要。反正我们攒这么多文具了,管他第四关什么妖魔鬼怪,随便来!”
“来”字,淹没在滔天巨浪里。
十几颗炮弹,从天而降,悉数砸在帆船周围,极近的海里,海浪骤然汹涌,帆船随之剧烈颠簸!
钱艾无语,他说的是第四关随便来,不是这里啊!
吐槽归吐槽,连日战斗的经验让小伙伴们反应迅速,吴笙立即稳住船速,况金鑫则同一时间报来战况:“队长,就是刚才那队卖情报的——”
徐望和钱艾面面相觑,卖不成情报改打劫了?这套路新鲜。
二人跑到船尾,不用望远镜,也看见了浪里,那个刚分开没多久的熟悉船影。
吴笙稳定住舵轮,也出舱过来,瞥一眼不远处的袭击者,直截了当问自家队长:“动手吗?”
“等一下,”徐望皱眉,“总得知道开战原因啊。”
吴笙耸耸肩,不置可否。
三十天的无尽海,让吴军师坚定了一个信念——能用智商和文具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但自家队长总喜欢搞外联,跟这个也聊,跟那个也聊,非得聊崩了才动手。
“小绿……帅哥——”海浪缓了些,炮弹也没继续来,徐望便开启了“社交”,“你们做你们生意,我们去飞行岛,你们打我们干嘛——”
钱艾和况金鑫交换一个眼神,队长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绝对是“小绿毛”。
“我们也要去登塔,”那边传来回应,“大家公平高竞争——”
钱艾黑线:“这是去飞行岛的航线,你们一个做买卖的,去飞行岛有啥用啊——”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对面爱谁谁,反正死磕就对了。
徐望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开门见山地问:“如果我们给钱,你们是不是就不捣乱了——”
对面安静十来秒,好歹有个矜持的姿态,才传来回应:“要是这样嘛,还是可以商量的——”
果然。
徐望再没问题了,直接转头和吴笙说:“打吧。”
三十天下来,吴笙攒的武具最多,所以每次都打先锋。
但情势变幻太快,吴笙有点猝不及防:“聊完了?”
正准备劝自家队长别轻易掏钱的钱艾也愣住:“还是要打?”
徐队长一起回复:“嗯,聊完了,打。”
钱艾:“……那你刚才问给钱行不行,有什么意义啊!”
吴笙:“他就是好奇。”
徐望:“我就是好奇。”
二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愣住,看对方。
钱艾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哗啦——”
一条巨大鲸尾忽然出水,不偏不倚,正拍向绿毛的船!
那艘规模尚可的帆船,在巨鲸尾巴面前,不堪一击,直接倾覆,倒扣在了海面上。
绿毛四人都在甲板呢,这一扣,想游都游不出来了。
巨鲸似痛快了,直入深海,再无踪迹。没一会儿,倒扣的帆船成了一抹船型海雾,渐渐散在海风里——若全员回家,所乘工具便同样消失。
海面重归平静,四伙伴面面相觑,当属吴笙最懵:“我还一个文具没用呢。”
“我用的!”船下方,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四伙伴往栏杆外的船下看,一个不起眼的漂浮球,正随着波浪一下下轻碰船身,那打开一半的球里,坐着的不是岳帅队长,还能是谁?
“不用太感谢我,”船身太高,岳帅吃力地仰着头,“当然如果你们非要感谢,我也不好太拒绝……”
“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哪好意思不谢啊,”徐望探出半个身子,郑重鞠了一躬,“谢谢。”
岳帅:“……就口头感谢啊!!!”
徐望乐,刚想再欺负欺负,忽然觉得不对:“你怎么坐漂浮球?”
“五人队变四人队,踢谁不踢谁啊,”岳帅一脸慷慨大义,“只能我这个队长出来流浪了。”
第六关开始,队伍就需要五人了,如果再后退,又变回四人队,有些队伍会直接投票踢人,有些关系好的,则一个人自愿退出,待到两边重新回到五人关卡,再行会合——这是徐望他们在无尽海上,唯一获得的有用信息。
距离第三关相遇已经过去一个月,岳帅他们如果开足马力闯关,一口气突破第六关,甚至到更后面的关卡都有可能。但如今五人变四人……
“你们又交卷失败了?”徐望都有点心疼这队同行了。
岳帅眯眼睛斜他:“什么叫又……”
徐望欲言又止,不忍伤口撒盐。
队友们没看出个中微妙,诚实相告——
况金鑫:“其实我们刚进鸮的时候,就收到过你们的交卷信息,那时候你们交的就是3/23。上一次我们在3/23又遇见,嘴上没说,但心里也知道你们是退回来的……”
钱艾:“这次你说你们队从五人变回四人,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到了前面五人关卡,再次交卷失败……”
吴笙:“这里是河北无尽海……你们该不会节节败退到第一关了吧?”
一刀见血,两刀毙命,三刀无间地狱。
岳帅:“徐队,见到你们很开心,再见!!!”
“哎,你一个球能漂多快,”徐望赶忙拦住,“上来,咱们一起。”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岳帅措手不及,下意识提醒:“那个,我也去飞行岛,我过完第一关了,打算从这里去陕西的!”
“这里就是飞行岛航道,”徐望翻白眼,“你要想去宝藏滩,我们还不带了呢。”
岳帅更不懂了:“那我们就是竞争关系了啊,现在已有两队登塔,就剩一个名额,你怎么带我?”
徐望叹口气,要不说呢,隔队如隔山,就是没默契:“不是我们带你去,是我们送你去,我们今天不飞了!”
岳帅在海风里,彻底懵逼了,心口莫名发热,像被贴了个暖宝宝。
趁岳队呆滞,徐望后知后觉地回头,征求伙伴们意见:“咱们晚一天再启程,行吗?”
“无所谓,都漂一个月了,不差多漂一天,而且……”钱艾瞄船下一眼,叹口气,“看着是挺心酸,能帮一把帮一把吧。”
况金鑫也双手赞成:“他们队不要他了,我们不能落井下石,要雪中送炭!”
吴笙耸耸肩:“没意见,反正他们队也构不成威胁。”
徐望心里满满登登的,他就知道他的队友都是小天使!
重新低头看向岳帅:“赶紧上来吧——”
岳帅:“……”
他忽然不想上了,他怕上去忍不住,和那帮家伙同归于尽!!!
十分钟以后。
“我给你们说,12345关交卷失败我都能忍,毕竟每回遇见的队伍不一样,情况和运气也不一样。但就这个6/23,我们两次冲击,两次失败,还都他妈是被同一队虐的,血虐啊——”
岳队长不仅上船了,还终于寻到了倾诉心酸的机会。
于是接下来的航程,四伙伴被迫围听了岳家军的悲惨轮回史……
……
七天前古堡酒店,北京时间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铺着暗色的花纹地毯,两侧墙壁上,隔一段距离,便燃着一个烛台,照亮了一扇又一扇的木质房门。房门都长得一样,只上面的号码牌不同,一眼望过去,像密密麻麻都是同一扇门,越来越远,无穷无尽。
静谧里,1009的房门,悄然开了一道缝隙,门后,五双眼睛窥伺走廊动静。
岳帅:“第一要务?”
季一鸣:“找密道。”
陶阿南:“或者存档点。”
蔚天杭:“关键时刻,安全第一。”
苏明展:“那我就放心了。”
岳帅:“……不要抢队长台词。”
确认安全,五人自门缝溜出,离开初始地点,开启闯关之旅。
第一站,隔壁,1008房,因为上一次,他们就是在这里找到密道的,要不是后面遇见那帮……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总之,虽然关卡内容会有调整,但离这么近,再去一次两步路的事,万一有意外收获呢。
1008没上锁,然而打开之后,一片漆黑。
五人借着手机光亮,把屋里翻了个遍,也没任何发现,只得死心,继续奔赴1007——在没有任何线索时,只能地毯式搜索。
1007也没上锁。
但当岳帅小心翼翼把门推开,霎时,金光倾泻而出!
装潢成教堂一样的房间里,圣母画像浮在空中,一颦一笑仿佛有了生命,正慈爱地注视着空荡荡的两排长椅,似在等待人坐进来,沐浴圣光。
只有存档点才会发出这么温暖的光芒啊!
岳帅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立刻带领伙伴进入,小心翼翼锁好房门,迫不及待步入圣光众的长椅,虔诚而坐。
画像中的圣母,缓缓抬头,似与他们对上了目光……
“咚,咚。”
两下敲门声,突然,却不急促,力道不大,带着拜访般的礼貌。
圣母重新垂下头,屋内金光也缓缓消失——存档需要绝对的安静,一旦被打扰,即刻中断,除非再次安静下来。
五人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空气,以期能骗过门外的竞争对手。
然而敲门者却好似断定屋内有人,又敲了两下:“咚,咚。”
蔚天杭在屏息凝神里,大脑忽然来了一道灵光,极小声道:“会不会是NPC?”
这一句提醒了岳帅,他用眼神征求伙伴意见,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起身过去,小心翼翼开了一掌宽的门缝。
门外五个人,一水黑色系,敲门者是这里面看着最和蔼的,眉目温柔,见到岳帅,眼里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友善微笑:“这个存档点只能存一队,可以把机会让给我们吗?”
岳帅也回以微笑:“我考虑一下。”
然后“砰”地关门,飞快回头,就喊了三个字:“五黑党!!!”
四伙伴,刹那变色。
蔚天杭:“……靠!”
陶阿南:“怎么又是他们呢?”
季一鸣:“我好不容易跟野队回到这一关的,不想再退队了啊……”
苏明展:“啧,凶多吉少。”
虽然心情各异,但四个人的动作无比一致——都以最快速度弹起,飞奔向门口,支援队长!
短短几秒,五人齐聚门口,岳帅一个大力,猛然拉开门,四伙伴一人一个武具,齐齐丢向走廊!
黑衣五人不闪不躲,就安稳站着,所有武具在冲向他们的一瞬间,就化成了点点雨露。
岳家军惊骇,然而还没等他们弄清对方究竟用了什么防具,耳内却先响起了鸮的声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幻]死亡唱诗班>哦~~】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五人一动不能动,耳朵被隔音膜覆盖住了似的,再听不到任何声音,而后,一道极细的耳鸣,划着神经而过,然后,耳畔响起了天籁一般的童声唱诗……
五人眼中看到的景物,走廊也好,五黑党也好,烛火也好,慢慢褪色,及至,彻底变成一片纯白。
【鸮:宝贝儿~提前放假,送你回家。】
屋内五人消失,先前敲门的温柔男人,第一个进来,身后则是另外四人。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五官深邃的男人,他的神情很淡,眉宇间有一种极冷的感觉,与生俱来一种“生人勿进”的压迫感。
他最后一个进门,但走在他前面的四人很自然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通往圣母画像的路。
来到画像前的男人,却好像没什么欣赏的兴趣,于长椅中央坐下。
温柔男和另外三人,陆续进入他的后排落座。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男人回头问敲门的温柔男:“五黑党……是什么?”
敲门的温柔男想了想,莞尔:“可能是在夸我们的制服。”
男人微微皱眉,似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温柔男正色起来,不再玩笑:“上一次在这关,就遇见过他们,应该是那一次之后,给我们起了这个代号。”
男人对此毫无印象,但还是给了指示:“下次再遇见,先把你的名字告诉他们,再进行其他。”
“收到。”温柔男明白,这是老板不喜欢对方起的名字,非让他用自己名字替换。
但,五黑党明明很有气势,老板到底哪里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