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的季雨时,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与人发生亲密关系的一天。
即便他知道自己的性向,也没有什么特殊观念,但在去过gay吧、研究过同性之间具体应该怎么做以后,他便没想过这件事真的会发生。他想象不出另外一半的样子,也想象不出他将如何去接受另外一个人类与他严丝合缝的结合,交换彼此的一切。
所以,他一直都是自我解决所有需求。
燥热,汗液。
夏夜的蝉鸣。
房间里非常安静,只亮着一盏夜灯。
床单镶着深蓝色直角边,月光透过木百叶照进来,在雪白汗湿的背脊上留下斑驳光影。
床垫软得几乎可以陷下去。
季雨时陷入蓬松的被子里,面朝下被迫耸动着,看到了刚刚掉落在地毯上的枕头。
感觉堆积起来时非常可怕,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地抓住了床上仅剩的那只枕头,而另一只更大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手背因为用力而鼓起了青筋脉络。
“别咬着床单。”
宋晴岚贴着他的背,那百叶窗的光影便移动到了麦色身躯上,汗水让那宽阔的肩背发出蜜般的微光。
季雨时:“……”
宋晴岚手指塞入他口中解救了那可怜的、被打湿了的床单,然后轻轻抚过他的牙齿,再摩擦着嘴唇。
“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
季雨时闭着眼睛不想回答,不自觉又咬住了唇。
不同于普通人,他不仅能记得所有有用的信息,也能记得从小到大让他感到尴尬的事,这没得选择。那些记忆总是在不经意间会冒出来,叫他难堪,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给回忆加料。
“怎么办,我想听。”宋晴岚可恶地低笑起来,“晗晗……让我听一下。”
季雨时又热又难受。
本来就已经不太能忍受这种折磨了,他想爬走,但宋晴岚太重,此时手脚发软地哪里也去不了。
“好不好?”
“我的也给你听。”
“嗯……”
要命的男音穿过耳膜直冲脑海深处。
猛地,季雨时不能自控地扬起了脖颈,短暂的失神后身体发着颤,久久不能平息,回过头来时眼眶里竟然已经充盈了泪水。
宋晴岚怔了怔,他竟然真的让季雨时哭了。
紧接着,脸上被迎面砸了个枕头,宋晴岚眼前一黑差点窒息。
季雨时的喉咙压抑太久有些哑:“你够了!”
那肯定是不够的。
宋晴岚不羞不恼,在床上脸皮比在床下还厚。
他把人翻个面俯下-身去亲吻,趁其不备便继续他刚刚开始的征伐。
他们躲进了被子里。
不让月光偷看。
季雨时重新勾住了他的脖子,一直沉入了深海。
这晚季雨时没有做梦。
他沉沉地入睡,像刚回来是在天穹第三指挥中心一样,因为身体的疲惫而不想醒来。较之那时不同的是,他躺在宋晴岚的怀里更加不管不顾,直接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天黑才醒来。
这是季雨时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睡过头。
他从床上坐起来,脑子有点昏沉,勉强想起来他们的最后他被宋晴岚带去洗了澡,草草收拾了自己,他就一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现在他人在床上,身下的床单也干燥清爽,一定是宋晴岚给他洗澡后让家政机器人换了床单,然后才把他抱回来的。
季雨时猛然发觉,这种感觉叫被宠着。
做过那些以后,身体有一些异样。
尤其是某处,让他下床的动作非常不自然。
可是等一落地,他才知道这不算什么,两条腿和腰犹如被针扎过一样,刺刺的传来酸痛感,他几乎不能走路了。
季雨时站在原地缓了缓,待身体稍微适应以后,便慢慢地走出了卧室。
宋晴岚不在客厅里。
季雨时转而去往厨房,在中岛台上找到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灌了大半杯下去。
家政机器人跟在他后面,从他开始倒水起就试图想帮忙。
等季雨时喝完了水,它又想接过杯子替他洗了,却见季雨时熟练地打开水龙头,三两下就把杯子洗得干干净净放回了原位。
待季雨时走了。
家政机器人对着他的背影歪了歪脑袋。
做完这些事身上的酸痛感虽然还在,但是已经好很多了。
年少时习柔术,常常把自己弄伤,因此季雨时对于剧烈运动后的自我修复能力特别强。同样都是男人,他没有必要赖在床上等候宋晴岚来照顾他,再说了——
起居室传来说话声。
是宋晴岚正在打电话。
“那下次吧。”他的语气很温和,“我这边还走不开。”
季雨时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看他的背影。
宋晴岚还没穿上衣,裸着上半身背对门口坐在单人沙发上。
那背部匀称优美的肌肉上有不少指痕,有些隐隐发青——要是季雨时留指甲的话,就不止这样了,恐怕宋晴岚的背会被抓出血痕。除此以外,宋晴岚身上也有吻痕,多在肩膀处,那是季雨时勉强能够得上的位置,只不过,那些吻痕中的一圈牙印有些明显。
咬人这一项上,季雨时也发现自己颇有天赋。
他越咬,宋晴岚就越狠。
所以,昨晚那美妙的享受中他也有不少功劳。
这让他脸颊有些发热。
他本想走开,却听宋晴岚继续道:“嗯,没想瞒着您。在一起没多久。”
季雨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光明正大地听宋队打电话。
“是天穹的人。”宋晴岚似乎在接受长辈盘问,“但不仅仅是同事,小时候就认识了。”
“他是宁城人。”
“……宁大附小幼儿园,我们同班。”
“我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您那时候也没来接过我几次。”
“是,比我小几个月,非常聪明,有好几个学位。”
“您不用买那些东西。”宋晴岚失笑,“他用不上。”
“他是个男的。”
季雨时表情微微地变了,他知道宋晴岚早晚会给家里人说,但没想到这么快。毕竟不管他们都经历了什么,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前后也就认识了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内改变一个人的性向,并对对方做到毫无保留愿意付出一切的地步,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就连他自己,都和季旻越很有默契地没有告诉季教授,虽然经过宋晴岚的公开出柜,那消息很快就会传给林部长,然后再穿进季教授的耳朵里。
果然,宋晴岚说完那句话后,沉默了几十秒。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作何反应。
季雨时看不见宋晴岚的脸,不知道电话里都说了什么。
他本倚着门框,不自觉间已经站直了。
“行。”宋晴岚终于出声,语气依旧是轻松的,“有机会的话就安排你们见面。”
宋晴岚挂断电话站起身,径自朝季雨时走来,仿佛对季雨时出现在这里毫不意外。
走得近了,他才低头亲了季雨时一些:“走路猫一样,没声音的?”
季雨时问:“谁在打电话?”
宋晴岚:“我妈。”
宋晴岚很少提及家庭,季雨时只知道他是单亲,小时候人在宁城上幼儿园也是因为父母感情破裂争取抚养权。他忽然发现他对宋晴岚了解得不够多,因为对方强大的心理素质与乐观爽快的生活态度,很难让人把他与消极划上等号。
就算是在气泡世界,宋晴岚也没有什么**,连生活中的改变也很少,似乎他从来不为某些选择模棱两可,过得潇洒干脆。
“她在外地工作,经过江城我正好又放假,本来想约我见面。”宋晴岚说,“一下子就被她猜中我有对象了,怎么女人的直觉这么可怕?”
季雨时:“……”
宋晴岚:“还好我弯得快。”
季雨时却只关心另一个话题:“她怎么说?”
宋晴岚知道他在问关于性别的问题。
知道季雨时会紧张,他没卖关子:“我妈高知女性,接受度良好,想和你见面。就是她本来看中了一条项链想送你,这下用不上了有些生气。”
季雨时与中年妇女相处也有一套。
他的养母苏阿姨在退休前也是一位大学老师,他可没少把她哄得开心。
“我们买礼物送给她。”季雨时道,“可以吗?”
这样的季雨时多了烟火气。
宋晴岚很喜欢。
他应了一声,将人搂进怀中,正感慨万千想要说话,就听季雨时道:“好饿。”
宋晴岚:“……”
季雨时:“你家有什么吃的?”
火锅吃得再撑,运动一整晚又睡了一天,铁人也受不了了。
季雨时急需补充能量。
宋晴岚早准备好了吃的,倒是不会让他饿着。
只不过他还有话想说:“也是你家。”
季雨时:“?”
宋晴岚道:“三个房间,一个起居室。左边那间做你的书房,中间那间给猫,右边还是做我们的卧室。阳台很大,可以种你喜欢的植物,安装猫爬架。我们在家吃饭,可以换大桌子,队里那群人来了还可以聚餐。”
季雨时顿住。
宋晴岚的话让他心中产生的奇异的感觉。
他们是在规划未来?
“怎么?”宋晴岚松开他,俯首问,“翻脸不认人?”
季雨时:“你等等——”
宋晴岚指着肩膀上的牙印,非常自然地说:“睡完了想赖账?说好的你留在江城、成为正式队员呢?”
季雨时不是想赖账:“我什么时候想赖……”
“行了。”宋晴岚说,“反正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也跑不到哪里去。”
他被推着回到餐厅。
宋晴岚变魔术似的搞出一大波清淡食物,还坐下来给他剔鱼刺。
季雨时埋头吃了一小半,才记起什么似的。
他想了想,严肃地说:“不能在阳台安猫爬架,太危险了,就放在猫房间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