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好的体力在半山腰彻底耗尽,不得不找地儿瘫着歇息。
杨丛鄙视:“作为一朵祖国的花儿,一根未来的栋梁,这才哪到哪,就不行了?”
宴好靠着树,脸上都是汗:“闭嘴吧你。”
杨丛见江暮行打开背包给宴好拿喝的,他无声地扯了扯嘴皮子,没凑热闹,上一边坐着去了。
宋然也累得不轻,鞋上都是泥啊草啊的,路上还滑了一跤,差点当场来个撕心裂肺的劈叉,这会很狼狈。
杨丛脱下冲锋衣丢一边,撸起卫衣袖子,露出肌肉虬扎的小臂,搔几下汗湿的板寸。
“大叔大妈爬山都不带喘的,一路走一路有说有笑,遛弯似的,到了咱这一代,掉链子。”
“你没掉,老江也没,你俩牛逼。”
宋然摘下眼镜,抹一把湿热的脸:“我也还能撑一撑,宴好是要了命。”
“老江没监督他运动吗?体力那么差,不符合青少年身的平均水平。”
杨丛拿出手机,用拇指把屏幕推上去:“搞学习已经快不行了,哪还有精力锻炼。”
“不应该啊,就算不能游泳跑步引体向上什么的,每天也总有双人运动吧?”
杨丛玩飞车游戏:“什么双人运动?”
宋然表情复杂:“哥们,你纯洁的让我猝不及防。”
杨丛反应过来,踢了他一脚:“滚!”
完了就往宴好跟江暮行那边看了眼,把两人的体格跟身形做了个比较,默了。
宴好有所察觉,扭头对上杨丛的视线,眼神询问,干嘛?
杨丛横着眼,你说干嘛,担心你被日。
宴好回他一个眼神,哦。
杨丛:“……”
这他妈是爱?确定不是鬼迷心窍?
算了算了算了,杨丛锤锤憋闷的胸口,俗话说如什么鱼什么水的,自己选的,自己受,开心不开心的,自己最能体会。
不过,江暮行要是辜负了他兄弟,那什么就别说了,弄死。
江暮行在接电话,眉峰拢在一起,面色不太好。
宴好侧耳听,用嘴型问江暮行:是你妈?
江暮行将手机举到他耳边,电话里是周翠的声音:“是小好吗?”
宴好嘴里的饼干喷了出去,手足无措地应答:“诶,是我,阿姨新年好!”
周翠的语气很温和:“我听小暮说你们去朝明寺了啊。”
宴好点点头,后知后觉江暮行妈妈看不见,就连忙说了句:“要高考了,想来烧个香。”
周翠说挺好的:“阿姨也去庙里了。”
宴好愕然:“啊?哪儿?”
周翠说是在y市。
宴好忙问:“您一个人去的吗?”
“不是,”周翠说,“有周医生。”
宴好愣了好一会,想起来了,是那个懂画的主治医生。
周翠那头还在庙里,背景有些嘈杂:“阿姨给你挂了红条子,希望你高考顺利。”
宴好有一些受宠若惊,很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谢谢您。”
电话没挂,周翠也没声音。
宴好偷瞄举着手机的江暮行,若有所思几瞬,咳嗽两声清清嗓子:“阿姨,您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也没什么,”
周翠显得有点尴尬,也有点慌:“那就这样,阿姨挂了,你们在外面担心点。”
宴好一头雾水,他用胳膊肘碰碰江暮行:“怎么了这是?”
江暮行收起手机:“吃你的饼干。”
宴好条件反射地把饼干送到嘴边,咔滋咔滋咬着,腮帮子鼓起来了也没消停:“不能告诉我?”
江暮行拧开保温杯,倒大半杯水进盖子里,等山风吹凉了就递给他。
宴好没伸手接,而是就着江暮行的手凑过去“滋溜”喝水,喝完继续问:“到底怎么了?”
江暮行又倒水:“她给我们求了平安福。”
宴好的双眼微微一睁,不解道:“这不是好事吗?怎么……”
江暮行沉声开口:“还想算卦。”
宴好拆饼干袋的动作一顿:“啊?”
江暮行摩挲杯盖:“找我要你的生辰八字,我没给。”
宴好没转过来弯,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怕算命的说些我不好的话?”
江暮行沉默不语。
宴好愣愣看了江暮行一阵,红了脸,小声说道:“不可能的,你想多了,他们有职业操守。”
下一刻他惊道:“你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江暮行“嗯”了声:“抽屉里有块时来运转的玉,上面有。”
宴好的脑子转了转,对应的记忆片段浮了出来。
有一年,他犹如霉运之子,杨丛不知道哪儿弄来的那块玉,说放什么方位,几年不动,保准转运。
后来他就给忘了。
宴好想到什么,眼睛瞪大,急急道:“你没动玉的位置吧?”
江暮行侧头:“嗯?”
“玉的位置不能动。”宴好满脸虔诚,“我能做你男朋友,多亏它。”
江暮行:“……”
太阳跟云层激烈冲撞了很久,射出一缕缕阳光。
天色染上金色光晕,山风似乎都温暖多了。
宴好抓着相机给江暮行拍照:“看这边,看我。”
江暮行停下整理背包的动作转过脸,正对着他,眉骨清晰深刻,眼褶深,长睫微搭眼帘,目光温柔。
镜头后面的宴好有一瞬失了神,忘记了语言。
“喂,还上不上了啊?”
杨丛吼了一嗓子,吓跑了飘起来的梦幻色彩。
宴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忘了按快门,没拍下那一瞬间的江暮行,气的冲杨丛瞪过去,眼神阴凉。
杨丛莫名其妙受到眼刀的暴击,懵逼得很:“操,我招谁惹谁了?”
旁边的宋然爬起来:“哥们,你需要反省。”
杨丛更懵:“什么玩意儿?”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那两人刚才已经进入偶像剧情境了,”宋然恨铁不成钢一般直摇头,“你倒好,搞破坏。”
杨丛翻白眼:“啧。”
宋然朝镜片哈口气:“我曾经参加过一场辩论,我方论点是智商低的人,情商不一定低。”
“当时我是队长,带领我方赢了,现在我不禁……”
杨丛直接锁喉。
四人拖拖拉拉地上山。
宴好隔一会就剥一颗苹果糖吃。
江暮行没收他撕一半的糖果:“少吃点。”
宴好不满道:“糖也不能吃?”
江暮行把他那边的树枝拨开:“越吃越渴。”
宴好无所谓:“渴了就喝水呗,咱背的水够了,实在不行,路上还有挑夫,吃的喝的都有。”
“水是够。”江暮行说,“公共厕所不够。”
宴好突生一股尿意,他的脸色一变:“这儿有厕所吗?”
江暮行的脚步顿住。
后面的宋然踩着石阶上来:“怎么不走了?”
宴好揩掉鼻尖上的汗珠:“我想撒尿。”
宋然告诉他暴露的现实:“上一个厕所已经离我们很远了,下一个厕所在远方,你找个隐蔽的树丛撒吧。”
宴好满脸郁结的表情。
江暮行环顾周围:“跟我来。”
宴好没动。
江暮行皱眉:“要憋?”
宴好抿了抿嘴:“我试试。”
江暮行的面部漆黑。
两人僵了一小会,江暮行妥协:“憋不住就跟我说,提前说,我带你找地方,别尿裤子。”
宴好抽着嘴来一句:“放心吧。”
“放心什么?”江暮行看他被风吹得动来动去的呆毛,“糖能不能不吃了?”
宴好咽唾沫:“能。”
宋然亲眼见到这一幕,有种智商出现bug的感觉,他忍不住找杨丛探讨:“你说老江这到底是训话,还是哄?”
杨丛手插兜,借着身高优势俯视他,眼尾上挑,颇有种悲悯人间的气势。
“施主,答案已在你心中,何必多此一举。”
宋然:“……”
杨丛开始录视频,人啊树啊杂草啊,小野花怪石什么的都拍拍。
宋然古怪道:“这有什么好拍的?”
“给夏水看。”杨丛懒洋洋的,“那货从来没爬过山,是个好奇宝宝。”
宋然收敛了轻松之色,欲言又止:“真看不出来她有心脏病。”
“看不出来是正常的,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她丫的就是一乐天派。”
杨丛瞥见了不知道什么花,过去拍了。
宋然八卦地问宴好:“我觉得老杨跟夏水挺配的,两人有可能吗?”
“应该没可能。”宴好说,“他喜欢瓜子脸的女生,夏水是鹅蛋脸。”
宋然难以置信样:“没想到老杨同志比我还肤浅。”
宴好随口一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宋然一秒变腼腆:“我喜欢眼睛大的。”
宴好挑眉:“那你俩不分伯仲啊。”
宋然:“……也是。”
等宴好去杨丛那了,宋然就跟江暮行吐槽:“你不管管你男朋友?”
江暮行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管什么?”
宋然挥挥手:“你没看他损我?”
江暮行扫向宋然:“我只看到他在陈述事实。”
宋然匪夷所思:“老江,你谈恋爱这么宠?”
江暮行淡淡道:“废话。”
烧香祈福这个事,信的不要说不信的,不信的也不要嘲讽信的。
各有各的选择跟观念。
今年要高考的学生家长来了很多,拜的都是文殊菩萨。
宴好一行四人在祈愿的队伍里,挺醒目。
倒不是因为来的同龄人少,而是他们四个外形好,尤其是江暮行,往庙堂里一站,光芒四射,就跟明星一样。
捐完功德出来,宴好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杨丛刷手机:“这地儿的香火很旺,越接近高考,来烧香的人越多,再过段时间来,排队都要排死。”
宴好搓着手上沾到的香灰:“那咱们算运气好了。”
江暮行给他一张湿纸巾。
宴好一根根擦手指:“香烧了,佛也拜了,我们现在要怎么着?下山还是在庙里逛逛?”
“逛啊。”宋然说,“顺便找个地方坐一坐。”
杨丛翻网页,冒出一句:“听说高考祈福,不止要烧香,还要供灯放生,诵经咒。”
宴好的眉心一拧:“这么麻烦?”
“你完了,你敢嫌麻烦。”
杨丛夸张地后退好几步,手指着宴好:“朋友,你山白爬了,香白烧了。”
宴好送他三字:“神经病。”
嘴上这么说了没多久,宴好心里就后悔了,他控制不住地带队去放生池,买了六十六条锦鲤。
杨丛给他出主意:“你这样,你放一条鱼,就说一句,求菩萨保佑我逢考必过。”
宴好对宋然说道:“劳烦你帮个忙。”
宋然露出坚决的神情:“看来我只能舍己为人了。”
杨丛骂骂咧咧:“什么几把……”
他没说完就被宋然强行拖走了。
池边安静下来。
宴好捉住一条红锦鲤,摸摸它的尾巴,真诚地说道:“求菩萨保佑我上a大。”
江暮行:“……”
他起身,一副“我不是很想认识这人”的架势。
宴好抓他裤脚:“你要去哪?帮我放生。”
江暮行蹲了回去。
宴好不忘提醒:“记得许愿。”
末了还正儿八经地来一句:“心诚则灵,要心诚,起码你放生的那一秒不要心存质疑,不要动摇,更不要骂自己傻逼,切记。”
江暮行挺无奈的样子。
宴好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就前倾上半身,快速亲一下他的脸:“求你。”
江暮行于是将鱼放进水里,保佑宴好心想事成。
放了几条鱼,江暮行的眉头一皱,考虑到世上有同名的可能性。
他再放生的时候,许愿的是,保佑江暮行的宴好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