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同性恋是个什么玩意儿
房间里一片死寂。
高燃看着封北, 封北也在看他。
一种难言的氛围在蔓延,无声无息, 无孔不入。
封北蹲下来, 抓住少年的手腕,“你看你,柿子都捏烂了。”
他将烂柿子抠出来扔进垃圾篓里, 拽了卫生纸擦少年手指跟缝隙里的柿子汁。
“去洗一下吧,卫生间里有水瓶,倒点热水洗。”
高燃没有反应。
封北架住少年的胳肢窝,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拿了椅子上的外套丟给他。
凉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争先恐后般往毛孔里钻,高燃浑身的血液冻僵, 他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嘴唇。
“我晚上看到的是鬼?”
封北说, “如果你确定看清楚了,没有看错得话……”
高燃瞪着眼睛打断,“没有!我看的很清楚!”
“衣服,脸, 身形,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会错的, 绝不会错。”
距离很近,他甚至能看清女人痛哭时脸上的泪水。
封北点根烟抽,“那你看见的就是早就死了的她。”
高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封北把少年肩头快掉下来的外套往上拉拉, “洗手去。”
高燃的情绪失控,声音里有哭腔,“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封北看着要哭了的少年,反问,“不然呢?”
高燃使劲抓头发。
封北握住少年的手,“抓那么大力,头皮不疼啊?”
高燃没法抓头发了,就开始抠手指。
当初看到相框出现在书包里,高燃以为有鬼,他吓的要命,慌忙跑出去找男人。
潜意识里最信任他,也产生了一种依赖心理。
之后不久高燃发现相框在床底下,没有消失不见,男人也能看到摸到相框,他放松了不少,猜测相框的事跟蒋翔家烧饭的阿姨有关。
但是人却不知所踪。
高燃这几天除了想蒋翔小姑家的前因后果,还为张绒担忧,怕她一念之间做出错误的决定。
思虑的东西多,就忽略了相框跟阿姨的事。
直到今晚在巷子里遇见。
高燃在阿姨那里得到确认,相框是她放的,那一刻他终于安心了,还跟对方说起被相框吓到的情况。
结果呢?
在他已经不再害怕,将这件事翻篇的时候,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大一个反转,措手不及。
先是觉得有鬼,后来觉得没有,再后来就是真的有鬼。
这件事告诉高燃,第一感觉是最准的。
高燃想到晚上跟女人的对话,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哭了,是在他说吓着了以后才哭的,还有那句对不起。
都是在跟他道歉。
封北看到少年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愕然了几秒,“哭什么?”
高燃用手臂挡住眼睛,边哭边说,“小北哥,人死了变成鬼,怎么不去投胎?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是说有未完成的心愿,就是不肯走?”
封北无奈,“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目前为止,我没见过鬼。”
高燃又说,“电影里的鬼都很厉害,可以复仇,阿姨怎么不自己动手?”
封北揉额头,“傻孩子,电影全是编的。”
高燃蹙眉,“那就是说,鬼不是无所不能?其实也很弱?”
封北哭笑不得,“大概吧,要是无所不能,那还不得乱套了。”
高燃想不通,“她为什么找我?如果是知道我跟你熟,想通过我让你注意到蒋翔家的事,完全可以直接找你。”
封北没回答,他的眉头死死皱在一起,那个女人就是冲少年来的。
高燃猛地抬头,“不对,阿姨知道自己死了!”
一惊一乍的,封北叹口气,顺着少年的话往下说,“那她就是来跟你告别的。”
高燃鼻涕拖出来了,“卫生纸呢?”
封北拽两截给他。
高燃擤鼻涕,哭的一张脸都皱了。
封北叹气。
最怕鬼的人见了鬼,吓到了,估计接下来有一段时间都会疑神疑鬼。
高燃的情绪得到发泄,心里不再那么压抑,他靠在床头发愣。
终于想起来之前忘掉的是什么了。
高燃没在抽屉里找到相框,当时想问男人,事后就给忘了。
“小北哥,你没拿相框吧?”
封北说没拿。
高燃白着脸喃喃,“果然。”
封北把被子抖开,“别神神叨叨了,睡吧。”
高燃眼睛睁得大大的。
封北给了少年一个板栗子,“见鬼就不睡了?”
高燃紧张的把手指放在嘴边,“嘘,小点声。”
封北没好气的说,“嘘个屁嘘。”
他放缓了语气,“没那么多鬼,不然我早被那些吃枪子的弄死了。”
高燃唉声叹气,“我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封北,“……”
高燃垂眼看被子上的花纹,那早就死了的我是人是鬼?
他甩手朝脸上抽一耳光,卧槽好疼,我是人。
封北看到少年突然抽自己,又突然笑起来,他的额角抽动,“发什么神经?”
高燃揉揉火辣辣的脸,“小北哥,原来世上真的有鬼。”
封北说,“你不觉得大晚上的一直聊这个话题,慎得慌?”
高燃下意识的去看窗外。
黑漆漆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趴上来一个人脸。
高燃打了个冷战。
床头灯没关,房里有光亮,恐惧感会减轻些许。
高燃躺着躺着,忽然把手往床底下伸,伸到一半又缩回来,“小北哥,你去看看。”
封北没动。
高燃踢他,“去看一下啊。”
封北的面色铁青,又拿他没办法,“看看看!”
高燃问男人,“有东西吗?”
封北说,“多了。”
高燃浑身的汗毛全竖起来了,下一秒就听到男人说,“书,皮箱子,桶等等等等。”
“……”
高燃搓搓脸,“小北哥,你听说过好朋友背靠背的鬼故事吗?”
“一个大学宿舍里有六个女生……”
封北打断少年,“祖宗,算我求你了,赶紧睡吧。”
高燃没法睡,亲眼看到鬼了,满脑子都是鬼片里的情节,还有自己的幻想。
高燃对着墙壁,想起半夜鬼故事,“小北哥,你睡里面。”
他又说,“我还是继续睡里面吧。”
睡里面,怕墙上伸出来一只手,换到外面去,怕鬼站在床边,平躺着吧,又怕一睁眼,天花板倒挂着个人头,跟自己四目相视。
怎么都不行,高燃要被自己的想象力给吓疯了。
蛇虫鼠蚁什么的都不怕,直接上手抓,就怕鬼,还好死不死的撞上了。
封北看在眼里,任由少年往自己身边挪动。
高燃紧紧挨着男人,生怕中间多出来一个人。
封北体会不了少年的心思,在他看来,人比鬼要可怕太多。
高燃本来就焦虑,现在症状更严重了,眼睛都不敢闭上。
封北心疼,“你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高燃半响很小声的说,“我怕表哥来找我。”
封北的眉头一拧。
没想到石河村的案子在少年心里留下这么深的阴影。
封北沉声道,“没事儿的,我在。”
高燃扭头看男人。
封北露出老哥哥的关爱表情。
高燃哎了声。
封北脑门青筋一蹦。
高燃嘀咕,“人死了,不是都能以人的形态回来吧?表哥,王强,小海,那六个被杀害的人,还有蒋翔的父母,他们都没回来过,是不是由什么因素来决定的?”
“也有可能是回来了,只是我没看到,或者是换了不同的形态,小北哥,你说是不?”
封北没搭理。
这一系列问题他都没法回答。
过了会儿,高燃想起来一个事儿,“小北哥,那个阿姨呢?”
封北说,“在停尸间。”
高燃不假思索的说,“我要去看看。”
封北皱眉,“明天再去。”
高燃坐起来,“不行,我现在就要去。”
封北严肃的喝道,“明天!”
高燃耷拉着脑袋,蔫蔫的说,“明天你要去喝喜酒,我一个人怎么去?”
封北说,“喜酒不喝了,份子钱让朋友送去,我会跟大爷说的。”
高燃闻言,这才老实了下来。
平时封北在的话,他不会让少年吃药,毕竟是药三分毒。
今晚不吃不行了。
封北起身去拿药瓶,倒了药送到少年嘴边,“把药吃了。”
高燃吃完没过多久就陷入沉睡。
封北坐在床头抽烟,一晚上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上午,封北带高燃去了停尸间。
高燃没靠近,站在门口往里看。
封北把布拉到底,让少年一次看清楚,好砍断他的想象力。
高燃的瞳孔微微一缩。
女人的穿着跟他昨晚在巷子里看见的一模一样,腹部有一块深褐的印记,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尸斑。
一瞬间,高燃感到毛骨悚然。
“凶手抓到了,是个惯犯,当晚想抢她的包,她反抗了,对方捅了她一刀,把她拖到工厂里的。”
封北说,“从尸检结果来看,当时她没死,可惜那是废弃的工厂,周围也没住户。”
高燃听得心发凉。
也就是说,阿姨本来是可以活的。
封北两只手抄在口袋里,“钱财都是身外之物,遇到抢劫的,在没有能力自保,又不能及时得到求助的情况下,尽量不要激怒对方。”
尸臭味从里面飘出来,高燃胃里翻滚,他后退几步,喊男人一起走,想了想又硬着头皮迈步进去,对着女人的尸体鞠了个躬。
阿姨,我不怪你。
走在路上,高燃控制不住的回想昨晚阿姨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我只能找你”是什么意思?
是他身上有东西吸引到了对方,还是别的原因?
高燃的头忽然一疼,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听见了男人惊慌的喊声。
高燃醒来是在车里。
前头开车的封北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嗓音嘶哑,“醒了?”
高燃弓着腰背,满脸痛苦,“头疼。”
封北的语气沉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马上就到医院了。”
高燃一脑门的冷汗,头发都湿了,“不去医院,回家,我要回家。”
封北低声道,“不要闹。”
高燃又昏了过去。
封北心惊胆战,生平第一次这么恐慌,手心里潮湿一片,全是汗。
到了医院,该做的检查全做了一遍,没有问题,一切正常。
可高燃疼的要死。
封北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高燃不喜欢医院里的味儿,又检查不出来原因,他就不想待了,“小北哥,我们回家吧。”
封北抬起眉眼看过去。
高燃发现男人的眼睛发红,他愣怔住了,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拉到了背上。
眼看就要过年了,高燃还生了场病。
刘秀跟高建军轮流照顾。
封北想去看他,却看不成,压根儿就没机会。
刘秀不喜欢封北的职业,就连带着不喜欢他这个人,怕他影响儿子未来的人生轨迹。
说白了,刘秀就是不想儿子当警察,太苦,又太危险了。
她就一个儿子,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大富大贵什么的不重要。
高燃的病来得蹊跷,医院又查不出病因,问他哪里不舒服,就是头疼。
严重了都下不来床。
高燃知道跟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拥有的能力有关。
操,与其说是能力,还不如说是怪病。
高燃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正常人怎么可能看得到那种斑,逆天了。
人死了以后再生,这种现象违背自然规律,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头疼的毛病八成就是。
高燃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头不疼了,他又活蹦乱跳。
不过他又多了个习惯,开灯睡觉,死活就是不肯关灯。
刘秀跟高建军怎么都不放心,两口子商量过了,决定年后就带儿子去市里最大的医院做全身检查。
要是哪儿有问题,早点检查出来早点治疗。
没有就最好不过了。
高燃不抱期待,自己什么情况自己清楚,他等着看老天爷的意思,想玩他玩到什么时候。
晚上高建军陪着儿子睡,不晓得有个老男人在隔壁的院子里望眼欲穿。
腊月二十八那天,郑局叫封北过去吃饭。
封北胡子拉碴的去了。
郑局不满道,“叫你来吃个饭,你进门才不到十分钟,就叹了三回气。”
封北的面色很差,“郑局,曹队人呢?”
郑局扯起慌来不但不打草稿,还脸不红气不喘,“临时有事。”
为了女儿,一张老脸都扒下来丟了。
老了老了,还要操心。
封北因为少年的身体状况,脑子一团乱,整天整天的走神。
要是换作平时,也不至于会钻郑局下的套。
郑局察觉封北有要走的意思,他低声命令,“坐着!”
封北的面上没什么表情,“郑局,我留下来,这顿饭你吃着也不会舒心。”
郑局示意他看正在摆弄碗筷的女儿,“你不留下来,我吃着更不舒心!”
封北要抽烟。
郑局阻止了,“开着空调呢,窗户都关了,别在屋里抽,味儿不好散,佳慧闻着不舒服。”
封北嗤笑,“你没告诉你女儿,我是个烟鬼?”
郑局板着脸说,“你身上都是烟味,连警服都不干净,还用我告诉?”
他敲敲桌面,“有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给那丫头灌了药,我一抽烟,她就嫌弃,叫我把烟掐掉,怎么到了你这儿,她就能接受了?”
封北斜眼,“给她灌药?我吃饱了撑的?”
郑局气得快背过气去,“我就纳了闷了,丫头认识的都是青年才俊,她怎么就看上了你!”
封北懒懒的说,“我也纳闷。”
郑局哼道,“少得意忘形。”
“得意忘形?郑局,你没看见吗?我愁的头发都白了。”
封北说,“局里最多的就是光棍,您不如仔细挑挑,女婿挑对了,家和万事兴,挑不对,那晚年都没安生日子过。”
郑局喝口茶,“我对曹世原很满意。”
封北说那好啊,“曹队长家境好,长得一表人才,也没什么作风问题,跟您女儿绝对是男才女貌。”
郑局一脸可惜,“佳慧那孩子看不上,说没感觉。”
“多看看,没准儿就看上了。”
封北把打火机丟茶几上,阖着眼帘按太阳穴。
郑局瞧出他脸上的疲惫,“年底不是没大案子吗?”
封北说,“私事。”
这时郑佳慧刚好过来,应该是听到了那两个字。
郑局的眼皮跳了跳。
菜上桌,郑局拉着封北入座,“菜是佳慧烧的,我是沾了你的光。”
郑佳慧难为情,“爸!”
郑局给封北倒酒,“今晚陪我喝两杯。”
封北还没说话,郑佳慧就说,“封队长开车,不能喝酒。”
郑局说,“那就干脆留下来过夜,反正家里有空房。”
郑夫人笑着说,“房间有现成的,铺个被子就可以。”
郑佳慧娇羞不语。
“……”
封北想着早点回去,他没喝酒,换的水。
一顿饭吃的谁都不舒坦。
郑局跟郑夫人脸色不好,是因为女儿不开心。
郑佳慧不开心,原因是封北无视自己的存在。
她的头发剪短了,换的新发型,也打扮的成熟知性很多,还是没能让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秒。
饭后封北就要走。
郑局留不住他,只好在心里长叹一声,“佳慧,送送封队长。”
郑佳慧拿了外套穿上,快速换鞋出门。
冬天的夜晚没一点人情味,天寒地冻。
封北踢飞脚边的石头子,吐出一口白气,眉头一晚上都没舒展开。
一会儿买份糖炒栗子回去。
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溜过去看小混蛋。
两天没见了。
封北不自觉的叹气,“哎。”
郑佳慧轻声说,“我能问问是谁吗?”
封北侧头,“什么?”
郑佳慧苦笑,“今晚你一直心不在焉,喝水把水洒到身上,吃菜夹掉过两次,离开的时候还差点穿走我爸的鞋。”
她停下脚步,用的是陈述事实的语气,“封队长,你有了喜欢的人。”
封北面不改色,“郑小姐的观察能力不错。”
郑佳慧的言词是少有的直白,“因为是你,换个人,我并不在意。”
封北挑了挑眉毛。
郑佳慧屏住呼吸,“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
封北仰望星空,唇角一勾,“很优秀。”
郑佳慧凝视着男人的侧脸,那抹温柔让她的眼睛灼痛,她移开视线,眼眶通红。
“我可以问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吗?”
封北说,“还没在一起。”
这个答案让郑佳慧很意外,以为男人今晚的反常是跟那个人吵架了。
默了片刻,郑佳慧问道,“她不喜欢你?”
说话时,她的脸上有着难掩的激动。
封北的语气笃定,“他喜欢我,只是还没有意识到。”
郑佳慧看着男人,“不可能的,喜欢一个人,不可能发觉不到。”
她的心里生出一种侥幸的心理,那个人不喜欢这个男人,自己还有机会。
“他喜不喜欢我,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封北低笑,“他某些方面的反应很迟钝,笨笨的,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郑佳慧听出男人话里的宠溺,觉得自己是在找罪受,她深呼吸,“那你为什么不跟她挑明?”
封北说,“时机不到。”
少年的心性不够成熟,承受不住他的感情,会垮掉的。
毕竟他们是同性,要面临的问题比异性多几倍不止。
如果没有足够的信心迎刃而上,那么随时都有可能分道扬镳。
社会的舆论,亲人的威胁辱骂,朋友的歧视跟孤立,任何一样都杀人不见血。
说到底,封北还是害怕。
他不敢在准备不够充分之前,就轻易把少年拖拽进深渊里面,那种滋味很痛苦,他正在体会。
郑佳慧想不明白。
那是因为她想破头都不可能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了一个少年。
她的脑子很乱,问出一个幼稚的问题,“你还会喜欢上别人吗?”
封北说,“不会了。”
郑佳慧的呼吸轻颤,“一生很长的。”
封北说,“那也不会。”
郑佳慧紧追着不放,她就是不信,“为什么?”
封北索性把话说死,“我没想过未来没有他会是什么样子,我想象不出来。”
郑佳慧的手指甲掐进手心里面。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从楼底下一直延伸到小区门口。
封北提醒,“郑小姐,你该回去了。”
郑佳慧的身形僵硬。
“封北,我会等你一年。”
郑佳慧鼓起勇气大声喊,“明年的这时候如果你还是一个人,我会……”
封北皱眉,“你会怎么样?”
郑佳慧秀丽的脸染上绯红,“我会……我会……”
她半天都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封北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郑佳慧蹲下来,用手捂住脸,肩膀轻轻颤动。
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也喜欢自己,这样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封北单手插兜走在街上,嘴边的烟忽明忽灭。
一对小情侣在他前面走着,十指相扣,偶尔脸贴着脸说笑,旁若无人的亲嘴,走个路都没正形,恨不得成连体婴儿。
封北的太阳穴一跳,眼红。
要是将来他跟少年也能这样,可以想亲就亲,想抱就抱,没有顾虑,那该多好。
他叹息。
不知道什么开始变得多愁伤感了。
感情这东西封北应付不来,不碰还好,不觉得有什么吸引力,无所谓。
但是,一碰就完。
封北的脚步越来越慢,跟那对小情侣拉开了距离。
羡慕的情绪不好受,还不容易压制。
封北在郑局家里没吃什么东西,胃不舒服,他随便上一个小摊要了碗青菜面。
风呼呼乱叫,灯泡挂在棚顶,摇摇晃晃。
封北喝口面汤,胃里好受了一些。
“哎哎,你们看新闻了吗?香港那个歌手竟然是个同性恋。”
“我也看了,操蛋的,我超喜欢他的歌,看到报道以后就把磁带全扔了,恶心人。”
封北捞面条的动作一顿,登时就没了胃口,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用手挡风点燃一根烟,阖着眼帘一口一口的抽了起来。
旁边几个年轻人凑在一块儿,喝着二锅头扯闲篇。
不知情的问知情的,“同性恋是个什么玩意儿?”
“字面意思呗,本来应该是对一个女的做的事,却对一个男的做。”
“说简单点,就是男的跟男的上床。”
“卧槽,太可怕了吧?!”
“男的没地儿捅啊……操!不会是那儿……”
“废话,肯定就是屁眼。”
“呕。”
“真不知道那种人是怎么想的,放着女的不找,找跟自己一样的男的。”
“不然怎么会是变态呢?”
“要我说,那种人脑子有病,就该进精神病院。”
“那个歌手的名声臭了。”
“可不是,谁让他搞同性恋来着。”
几个年轻人毫不掩饰的嘲讽,轻蔑,鄙视,好像在谈论一个恶心巴拉的脏东西。
“吵死了。”
封北一脚踹在凳子腿上面,“妈的,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