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的主宅内。
贺娇正悠闲地站在餐桌旁摆盘。
桌子中间的火锅里热气腾腾,鲜美的大骨和菌菇周围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汤汁奶白,配着周围一圈红红绿绿的食材,霎是好看。
贺宙在陪小宇宙玩。
有了新的玩具挖掘机,学步车就变成了过去式,被忘在某个角落。这会的小宇宙正快乐地开着他的小挖掘机,在贺宙地指导下吭哧吭哧地挖着围栏里的海洋球——然后快乐地撒了一地。
季屿要清闲得多,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臂弯里是熟睡的小星河。
小星河秀气又安静,虽然还很小,但鼻子挺拔,眼睛又大,整个人粉嘟嘟,白嫩嫩,就那么小小的一团。他醒着的时候会安安静静地盯着人看,眼睛跟他的哥哥一样,像水汪汪的葡萄,睡着了也乖得很,小身体蜷起来,呼吸声平稳又低,弄得季屿时不时地要伸手指探他鼻息。
电视里,主持人慷慨激昂地描绘着祖国的大好河山,演艺人员带来一个个精彩又有趣的节目。季屿看到好玩的会叫贺宙一块儿过来看,贺宙也会把小宇宙一起抱过来,等看完了又迅速回到原位,一大一小一块儿玩新买的挖掘机。
季屿觉得是贺宙想玩,因为小宇宙都定定心心地在小板凳上坐下来了,是他非要把人薅走继续玩玩具。
其实吧……
他也挺想玩的。
看看怀里乖乖睡着的小星河,再看看嘿嘿乐的俩父子,季屿坐不住了,心里有点泛痒痒。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挪开,再从沙发上坐起身,想过去跟贺宙他们一块儿玩。他没发出声,可他的重量一离开,沙发里富有弹性的材料便自觉地弹了上来。
小星河蹙蹙眉,低哼了一声。
季屿:“……”
他屏住呼吸,动作停滞,等确认小星河又睡了才蹑手蹑脚地站起来,用抱枕和毯子把他围住,防止他掉下来。
“我来了!”
季屿大步走到小宇宙身旁,“让爸爸也玩玩。”
小宇宙特别乖地点头:“嗯呐!”
贺宙问:“小星河呢?”
“沙发上睡觉呢。”季屿把小宇宙从车里抱了出来,接着伸腿坐进去。
坐是能坐进去,但他的两条腿都缩到了胸口,整个人跟被困住了似的蜷在一起。不过季屿一点也不介意,玩了两下后他发出快乐的欢呼,“嘿,还真挺好玩的!”
贺宙就在一旁看着他笑:“开一圈试试?”
“行啊。”
季屿越玩越嗨:“再买辆大点的吧,有没有成人版?这个腿都伸不直。”
“已经下订单了。”
季屿一愣:“什么时候?”
贺宙:“刚才。”
“刚才什么时候?”
贺宙默了默:“三点半。”
“啊……”季屿了然地看着贺宙,神色调笑地冲他点了点头。
小宇宙原本还跟在季屿旁边,嘴里叽叽咕咕地想教季屿玩,结果两个大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理他。
他察觉到后就停在原地没动。
等了一会,他们都没发现自己掉队,小宇宙气呼呼地鼓起脸颊,噔噔噔地跑到了沙发旁,趴在边缘看弟弟的睡颜。
小手指伸了又伸,想戳戳弟弟的脸颊,但想到季屿说过的话,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怕自己的指甲刮伤弟弟。想了又想,最后小宇宙眨眨眼,踮起脚在弟弟的额头上轻轻地啵了一口。
贺雄一回到家就看到了这一幕,气氛是挺温馨,但他还是愣在了原地——
当爹妈的两个人嘿嘿哈哈地玩着小孙子的玩具,而他的小孙子就那么小小一个人,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却站在沙发边照顾弟弟。
“咳!”贺雄背着手,重重地咳了一声。
“爸!”
“伯父!”
季屿和贺宙赶紧放开了玩具车,贺娇跑过去接过了父亲手里的外套。
贺雄回来小宇宙是最开心的,他眼睛都亮了,张着手就跌跌撞撞地往贺雄的方向跑,看得贺雄赶紧上前几步把这个大宝贝一把抱了起来。
“也不怕摔!”他冲小宇宙虎着脸。
“爷爷~”
软乎乎的小奶音一出,贺雄顿时凶不起来了。
他又把小宇宙搂紧了一些,爷俩一块儿去沙发那看小星河。小星河闭着眼,正睡得香甜,贺雄呼吸都不由放轻了,盯着小孙子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看向拦在周围的被子和枕头。
“用这个能拦得住什么?他要一翻身摔下来怎么办?”他拧眉问。
贺宙和季屿都从玩具车上下来了,此刻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听贺雄发问,季屿才要开口,就被贺宙抢先一步:“他还不会翻身,没事的。”
“万一呢?”
贺宙道:“我一直看着呢。”
顿了顿,补道,“我们也只玩了一会。”
贺雄闻言瞥向两人身旁的玩具车,嘴角动了动,眼神略显嫌弃,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抱着小宇宙坐到了餐桌旁。
季屿把摇篮拉了过来,贺宙小心翼翼地把小星河抱了进去。
家里地位最高的人已经入座,其他几个也跟着坐了下来。
贺雄一回家,小宇宙的地位立刻水涨船高,他的专属儿童椅被搬到了贺雄旁边,直接坐在了最上位,他得意得两条小腿不停晃啊晃的,眼睛也笑得弯弯。
吃了一会后,贺雄抿了口酒,放下酒杯道:“这次回来,我也有个事情要跟你们说。”
贺娇问:“是什么?”
“研究人员……”
贺雄顿了顿,看向季屿,“从季正祥,也就是你的爷爷……”他抿起唇,欲言又止。
季屿放下筷子,道:“您说吧,没事,我跟我爷爷没什么感情,而且过了这么多年,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说完默默在心里道,季屿的爷爷对不起!
贺雄点了点头,道:“一个月前,我们在贺家的墓地里发现了你爷爷的尸体,你的爷爷他……”说到这,贺雄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那惨烈的事实告诉季屿。
“没事,您就直说吧。”
贺雄继续道:“季远生把季正祥当成了实验品,根据他们交给我的检测报告来看,季正祥应该是最早一批进行试验的,而且实验一直没有断过,所以他的身体里充满了各类病毒。”
说到这,贺雄叹了声气,“在他死后,季远生并没有把他火化。我的人在检查他尸体时在他的血液里发现了多种病毒和抗体,经过加急研究,现在已经研发出了几种针对变异病毒的疫苗和药物。
其中一种疫苗能阻断变异病毒入侵人体基因,这个普通人都能打,相当于预防针和阻断剂。至于用在已经变异人身上的药也有了成品,它不能逆转已经造成的变异,但至少能使后续的变异延缓。”
至此,贺雄没再说下去,耐心地等待着贺宙和季屿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季屿问:“那这个什么时候能上市?”
“最快两个月。”
季屿点点头,下意识地瞥看向小宇宙。
小宇宙正乖乖地捧着碗,自己用勺子吃饭。他的额头光洁饱满,连体衣的尾巴部分也因为缺少了填充物而扁扁的,两处都没有任何异常,看上去完全是个正常的孩子。
“季正祥什么时候死的?”季屿又问。
贺雄道:“一个月前。”
季屿缓缓点头。
也就是说,从疫苗的研发到问世,才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实在太短了。
就算季屿不是专业的,也知道药品从研发到上市的时间非常漫长,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和财富,甚至有的药品研制了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个成果,而且就算有了成果,也需要经过无数次的试验,确保各项指标通过,才能用于临床。
毕竟药物不同于包包鞋子,它是直接进入人体的,国家对此的管控非常严格,光是审核就得很久,即使通过了重重审核,一般也没人会愿意成为第一批用户,因为买别的是尝鲜,能炫耀,但第一批用药,就是在当小白鼠。
季屿微垂眼眸,没有吭声。
他对小宇宙和小星河是抱有一定侥幸心理的,这种侥幸大概就像所有的妈妈都觉得自己家孩子最好一样,他就是觉得小宇宙是特殊的,觉得小星河作为小宇宙的弟弟,就算以后会变异,也一定能像小宇宙那样,可以控制住身体的变化。
而且网上的那些新闻,虽然他只是吃吃瓜,随便看看,但无形中,看过的内容还是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了印象,有一点,他甚至下意识地产生了认同——
在若干年后,全人类会再次演变,隐藏的动物基因会破土而出,成为人类的主宰,于是abo的世界终结,人类进入更强大的变异人世界。
所以,反正大家迟早都会变……
小宇宙和小星河就这么随缘地成长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想到这儿,季屿开口:“疫苗出来的时间太短了,我担心不安全,再看看吧,小宇宙现在控制得挺好的,小星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贺雄颔首:“你们自己决定,我就是把这件事告诉你们,让你们知道知道。”
说完,他舀了勺鳗鱼羹到碗里,喝了两口,还是忍不住抬起头,“那个疫苗,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考虑。”顿了顿,又说,“很多人都试了,我也试了,剂量翻几倍都没事。”
贺娇惊得喊了一声:“爸?”
贺宙和季屿也愣住了。
贺雄说得含糊,但那个“几倍”,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单数。
贺雄没有看他们,语气平稳道:“这个疫苗有很多科研人员参与,所以进度很快,因为外面的形势刻不容缓,假疫苗还在陆陆续续的混入医院和市场,防不胜防,所以疫苗的研制是重中之重。”
“小宇宙现在是挺好的,但小星河……”他停顿一下,“多上一道保险总是没错的。”
说完贺雄也没非要季屿和贺宙点头,只是挥挥手,换了个别的话题,问起了两个小孩在家里的趣事。
说到孩子,饭桌上的气氛又和乐融融起来。
贺娇话最多,照片视频一股脑地拿出来给贺雄看,弄得贺雄半天才吃了两筷东西,注意力全到了手机上。
“爸,我给你换个手机吧?”
贺娇摆弄着贺雄的手机,实在鼓捣不来,“你这个内存也太小了,一百多g哪里够放视频啊。”
“你看着好的话就给我也买一个。”
待到酒足饭饱,几个人都没走,坐在桌前一块儿聊天看电视。
春晚已经开始,外头也响起了一声声烟花绽开的声音,不管透过哪块窗户,都能看到五彩斑斓的天空。
小宇宙吃饱喝足,打起了哈欠。
季屿把他抱起,跟小星河放到了一起,接着重新入座。
看了眼贺雄放松的模样,季屿不禁问:“人……一直都没有抓到吗?”
贺雄缓缓摇头:“我们的队伍在壮大,对方的阵营也一直在扩大,其中牵涉的人……实在太多了。”
贺雄没有告诉他们——
季远生所说的人类身体里潜藏着动物基因这一点,确有其事。眼下的世界总有一天会结束,然后人类会跨入另一个与众不同的新纪元。
季远生的团队因为专注这个方向的研究,所以在其他科学家之前发现了真相,甚至这个“真相”在贺雄看来,更像是提前预知未来。
而这预知未来一点,对于许多人来说充满了难以抵抗的诱惑。
商人巨鳄们蠢蠢欲动,或明或暗的政客们也各有心思,为了自己,为了国家,为了利益,为了其他,总有人不按常理出招,因此,季远生幕后的团队一直无法彻底清理,因为,他永远不缺强有力的靠山。
“不过,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贺雄看着电视里欢声笑语的观众,看着舞台上明媚又灿烂的华国红,掷地有声,“基因变异只能是天灾,绝对不能是**!”
—
“世事无常。”
贺宙:“……”
他侧头看向季屿,“怎么突然这么多感慨?”
九点多的时候,贺雄几个战友难得也都有空,跟家里吃过团圆饭后过来找他一块儿打麻将。
他们平时都是训练出任务、出任务训练,难得过年的时候能轻松一下,自然得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再打打麻将。
几个小的自觉地给长辈们让了位,贺娇在他们卧室里看两个小孩子,而他们两个则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手套和帽子,跑到天台上看烟火。
美名其曰,二人世界。
季屿笑:“这不是过年了嘛,又大了一岁,当然得有点感慨。”
说着他摘下手套,把手举到眼前,看着上面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宝石,“想想都觉得自己好厉害,半年的时间,对象有了,家有了,孩子也有了,全齐了!”
“那你开不开心?”贺宙边说边把手套重新给季屿套上。
“开心!”
“快不快乐?”贺宙把手套边缘拉开,连带着季屿的羽绒服袖子也一块儿套了进去。
季屿赶紧收手:“诶你怎么跟我爸似的,这么套也太丑了。”
“这样保暖啊。”贺宙想也不想地说。
“不要,丑。”
季屿缩回手,不让贺宙戴了。可才把手收回来,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忍着笑抬起头,“你有没有觉得你成熟了?”
贺宙笑得温柔:“嗯,我成熟了,你更年轻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季屿下巴上勾了下,“小娇妻,是不是?”
“呸!”
呸完了,季屿单手托腮,不看烟花,改看贺宙。
眼前的人还是熟悉的模样,眼睛还是一样的深邃锐利,鼻梁挺拔,嘴唇薄而形状完美,是他一个男生看了都觉得帅气的长相,可再看看,似乎又和以前不怎么一样了,气质变了,成熟了许多,他还记得……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特别欠揍。”
季屿说,“哪哪都欠揍。”
贺宙挑眉:“第一次见就这么讨厌我?”
季屿点头,真心实意地说:“你那时候特别傲。”
“有多傲?”
“我觉得你在用鼻子看我,每次跟你对视都觉得你在挑衅我。”
“你那时候浑身都是刺。”
贺宙仰头看着天空,也不禁想起了过去的事,“我一个眼神,一句话,你就炸了,跟刺猬一样。”
季屿点头承认:“嗯,我那时候心态崩了。”
“我脾气是不好,但也不会动不动就跳起来跟人动手,那段时间确实,嗯……怎么说呢,我现在想想也觉得挺好笑的。”说完,季屿勾唇笑了起来。
贺宙侧头,深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绚烂的烟花,烟花的中心,是他心上人出众的侧颜。
喜欢是个奇妙的东西。
他见过无数殊色,却独独被眼前的的人深深吸引,一颦一笑,都觉得好看到心窝里,心绪也轻而易举地被打乱。
他有点不想聊天了,想做点别的。
想跟眼前的人亲密一点,再亲密一点,牵手,拥抱,接吻,都可以。
“我们接吻吧?”
季屿愣住:“啊?”
才“啊”出声,张开的嘴巴就被温热的唇严密地覆住。
季屿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腿才往后退了一步,背和后脑就被两只大手轻松地按住——他退不开了。
这个吻来得强势,却落得温柔。
四片薄唇相贴,不似情到浓时的热烈激吻,反倒更像是事后的温存,是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啄吻,十足的亲昵,又万分的勾人。
季屿哼了声,仰起头用力地回吻了过去。
贺宙总是这样,摸准了他喜欢热切的吻,又想要他主动,所以时常这样一下下轻轻地吻他,勾着他主动张开唇齿,邀请他的入侵。
“呵。”贺宙闷笑了声。
季屿故意在他的唇上轻咬了一下。
这家伙……他就知道。
“咔嚓!咔嚓!”
季屿蹙眉,警觉地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可他被贺宙按住了后脑勺,这个扭头扭得有点吃力。
“你拍照干嘛?”季屿有些摸不着头脑。
贺宙不动声色地继续吻着季屿,说:“当屏保。”
吻一下,又说,“不觉得现在的景色正好吗?有风,有缀满了烟花的天空,还有你,我,而且我们在接吻。”
季屿任由贺宙一下下地吻着,闻言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手机,想看看刚才拍的照片。
“我看看。”他有些喘。
贺宙主动把手机塞到了季屿手里。
季屿拿到手机,戴着手套的手笨拙地在屏幕上戳着,没把照片戳出来,倒是戳中ho键返回了桌面。
他又重新点开照相机,可打开的却是旁边的短信框。
正要退出去,手却忽然停住。
季屿不再回吻,并且伸手推开贺宙:“等会,等会再接吻,我有点事。”
“什么事?”
季屿把手机拿到眼前,定定地看着最上面的一条已读短信——
【除夕快乐w】
这四个字,还有这个表情,都无比的眼熟。
贺宙也看到了屏幕上的短信:“……”
要完。
季屿视线上移,落在收信人昵称上——
【小鲫鱼】
季屿:“……”
贺宙低咳一声:“改昵称的时候输入法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这个,我觉得听起来挺活泼也挺可爱的,就选了这个。”
季屿抬眼看他:“那这个除夕快乐是什么意思?”
贺宙:“……”
贺宙:“你发给我,我不得回么……”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手机号?”
季屿说拿出自己的手机,往他保存的贺宙的号码里发了个短信。
“叮”一声,手机显示收到了信息。
季屿看向来信昵称——
【大鲫鱼】
季屿:“……”哈喽,您有事??
“你有两个号码,我也有两个号码。”贺宙毫不犹豫地招了。
季屿脑子一转,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合着他父亲的号码,跟贺宙的是一样的。
为了避免尴尬,他没有点开短信,而是凭记忆疯狂回忆自己往这个手机上发过什么信息,好像除了过节时的祝福和问候,也没发过什么别的。
应该没发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九月十六号你给我发了句生日快乐。”
季屿:“……”
九月十六号是他爸的生日,半夜三更思来想去,没忍住,所以才发了短信。
“我知道我这个手机号跟你爸的是一样的。”
季屿:“……我有在短信里喊过你爸么?”
“这倒没有。”
季屿长舒了下气:“那就好,那没事了。”
才说完,又猛地想到了什么,“你又为什么要给我两个号码?”
贺宙喉咙动了动,半晌吐出两个字:“……逗你。”
季屿:“……”
他露出微笑,“信不信我把你头打掉?”
贺宙闭上眼,朝季屿张开手:“来吧。”
季屿气乐了:“行了,不打你。”
“不过真的好巧啊。”他说着,侧眸看向远方,“我到这儿之后,好像不管做什么都能跟你扯上关系。”
而且扯着扯着,就扯不开了。
戴上了戒指,生了个孩子,还搭上了一辈子。
贺宙笑:“这就是缘分,是命中注定。”
季屿点头:“还真是。”
要不然怎么就穿到这儿了呢,要不然怎么就碰上贺宙了呢,要不然……怎么就走不了了呢,人落在这儿,心也落在这儿了。
半晌,季屿说,“要是我爸一起穿过来,就完美了。”
“你好像特别喜欢你爸。”
“那不废话么,谁不喜欢自己的爸爸。”
说完季屿停顿一下,补道,“那种道德品质有问题的父亲除外。”
“如果……”贺宙看着季屿,欲言又止。
“嗯?”
“如果现在有个机会,能让你重新回到你的世界,你会不会回去?”
季屿怔住,没有吭声。
对着贺宙直勾勾的眼神,他并没有想太久,很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嗯……我们换个话题吧,想这些没影的事干什么?为难脑子么?没发生的事情谁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呢?”
说着他抵了抵贺宙的胳膊:“还没问过你呢,当爸爸的感觉怎么样?”
贺宙配合地掠过了刚才的话题,笑着回答:“很好。”
季屿也笑:“我也觉得很好,非常好,小宇宙和小星河我都很喜欢。”一提起这两个大宝贝,季屿就不想在这儿吹风了,他觉得自己脸都皱了。
“我们还是回去说吧,这儿太冷了。”
“好。”贺宙没有异议。
—
才下楼,热气就扑面而来。
两人脱掉外套,不停地揉脸搓手,等皮肤适应地差不多了,才进卧室接贺娇的班。
进去的时候卧室里就小星河一个,贺娇在浴室带小宇宙洗澡。
贺宙:“我过去帮她。”
季屿点了点头。
他走到床边看了看,发现小星河已经醒了,正侧着头吃手,小嘴巴咂咂有声,吃得有滋有味。
“怎么老吃手啊小乖乖?”季屿把婴儿专用的防抓伤手套又给小星河戴了回去。
这么大的孩子还没法很好控制自己的手脚,手总是乱挥乱舞,上礼拜小星河就给自己脑门上抓了一条,到今天才好得差不多。
戴上手套小星河还很不乐意,呜呜两声后又把手举到了嘴边,就算隔着手套都要吃手。
粉色的牙龈在手套上磨啊磨的,才戴上的手套又蹭掉了一点,季屿伸手重新打了个结,系得比刚才更紧。
“你就是这么把手套蹭掉的是不是?嗯?”
手指轻点肉肉的脸颊,“小调皮蛋。”
浴室门哗地一声响起,贺娇从里面走了出来:“季屿,新年快乐,我要回房间了。”
“诶,你等一下。”
季屿拉开床头柜,拿了个红包出来,接着递给贺娇,“新年快乐,这是压岁钱。”
贺娇接过,看看季屿,又看看手里的红包。
她抿了抿唇,神情有点复杂,好一会才笑着说:“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被同龄人发压岁钱。”
“什么同龄人,比你大一岁呢。”
季屿笑,“喊哥。”
贺娇冲他吐吐舌头,响亮地喊了声:“嫂子!”
喊完就跑,分分钟从卧室消失。
季屿笑着摇头,回过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从浴室里出来的父子俩。
洗完澡的小宇宙白白嫩嫩,特别水灵,一双眼睛跟小鹿似的清澈,老是让季屿想起西游记里的人参果和唐僧肉,看起来就特别好吃。
季屿蹲下:“过来给爸爸咬一口。”
小宇宙放开贺宙的手,嘻嘻哈哈地冲到季屿怀里。
季屿在他肉脸蛋上亲了下:“怎么这么香?”
小宇宙伸手指指浴室,嘴巴立马叽里咕噜起来。
小宇宙的倾诉欲一直都特别强,也特别能说,问一个问题他就算说不明白也要说,还连说带比划,执着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季屿仰头,对贺宙道:“我儿子,可爱吗?”
贺宙配合地点点头:“可爱。”
季屿又朝床上的位置偏了偏头:“那个也是我儿子,可爱吗?”
贺宙笑了:“都可爱。”
季屿也笑:“我也觉得他们很可爱。”
贺宙目光注视着季屿:“你最可爱。”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
季屿笑得无奈,“把他们两个哄睡,今晚我们一起守岁吧。”
贺宙点头。
其实两个小的也用不着哄,这个点已经到了他们的睡觉时间,奶一喝完他们就打起了哈欠,等贺宙洗完奶瓶出来一看,全都睡着了。
季屿坐在飘窗上,手边放着盘点心。
他冲贺宙勾勾手:“过来,坐这儿。”
贺宙坐进去后,季屿拉上了窗帘。
一层薄薄的布,把房间隔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呼呼酣眠的两个小奶娃,一边是搂在一起,如同交颈鸳鸯的两个成年人。
窗外的天空烟花绚烂,窗内的两个人放肆热吻。
覆在后颈上的手不停轻抚着腺体,季屿攥紧贺宙凌乱的睡袍,在热烈的吻中含糊道:“你要是想咬……就咬吧……”
贺宙闻言反倒退了开来:“真的?”
季屿点头:“嗯,就当是新年礼物。”
“你给了我家,我……让你标记。”
贺宙嗤地笑了:“傻不傻?我给了你家,你不也给了我家?你不欠我什么。我给你的,你也不用想着用什么跟我换,永远不用。”
季屿舔舔唇,盯着眼前的男人。
看了好一会,他才开口:“你刚刚不是问我,如果有机会回去,会不会回去吗?你很想知道,是不是?”
贺宙看着季屿的眼睛,喉结滚动:“嗯。”
“我想回去的。”
季屿说,“很想回去。”
贺宙神色不变,却暗暗抿起了唇。
季屿注意到了贺宙的小动作,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唇:“别紧张啊。”
季屿呼了下气,又说,“我哪里走得掉?有你,有小宇宙,有小星河,我怎么走?”他学着贺宙宠溺的语气,“傻不傻?嗯?我怎么回去?”还捏了捏贺宙的脸。
贺宙认真地说:“但你很想回去。”
“那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我怎么会不想回去?不过……”
季屿拍拍贺宙的脸,声音柔和,“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话听过没?”
贺宙眼里亮起光芒:“苏轼写的。”
季屿点头:“嗯,那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吗?”
贺宙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他忍了又忍,笑意还是止不住地从嘴角、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他看着季屿,点点头:“懂了。”
这时,空中忽然同一时间绽开了无数烟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像是要把全世界叫醒。
窗帘后,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他们的眼里似乎只看得到彼此。
季屿笑:“新年快乐。”
贺宙也笑:“新年快乐。”
唇角不停上扬,他问,“接吻吗?”
回应他的,是季屿主动吻上的唇。
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的心都在这儿了,哪里还会舍得离开呢。
-20191010正文完
-by非期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