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第69章
沈辛夷在成功薅掉十来根头发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陆衍神色凝重, 想了一会儿怎么把素素哄回来, 这才心情沉重地安置了。
就在这种诡异又沙雕的气氛中,两人度过了三天, 她早上才起来, 玉烟就递来一张拜帖:“娘子, 这是那个纳,那...那个回鹘公主给您下的帖子,她在传卢府设宴,请您前去赴宴呢。”那拗口名字她实在记不住,干脆用称呼代替了。
传卢府是朝廷专为接待别国使团所建的府邸, 各大州府的中心区才有建, 沈辛夷对这些异族人没什么好感,看了眼那帖子,嗤笑了声:“搞得倒还人模狗样的, 回鹘人也有下帖子的习俗?再说传卢府又不是她的府邸, 她有什么资格摆宴, 还邀请人?”
不光回鹘人瞧她不顺眼, 她看回鹘人也不顺眼,她有个四堂叔就是战死沙场的,两边早已结了仇。
她只要一发病就会特别毒舌,玉烟已经习惯了,便问道:“您若是不去,我就帮您回了。”
沈辛夷摆了摆手:“为何不去?倒显得我怕了她似的。”她又问道:“殿下收到帖子了吗?”
玉烟摇头:“并不曾收到。”
沈辛夷撇了撇嘴:“表面功夫倒是学了十足。”她起身道:“帮我收拾收拾。”
一进传卢府, 沈辛夷就被几个颇有异域风情的婢女引到了一处院子,她还未进门,就听见了女眷说话调笑的声音。
北庭不光是军事要地,还是个十分复杂的地方,这里汉族和其他族混居,光这一片地方,就有数十个不同民族的人居住,所以好些异族土司也把府邸建在这里。
沈辛夷大略一扫,就见堂中大半都是异族土司夫人,少有几个汉族官员夫人,见太子妃来了,立即想站起来行礼,却被身后添酒的侍女给挡住了,堂中无人行礼,无人搭话,就把她干晾着。
沈辛夷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上首的纳珠,纳珠的相貌很美,一般回鹘女子皮肤虽白,但却粗糙多斑,而她则是毫无瑕疵的那种白,不过她眉尾上挑,眼睛吊起,看起来有些凶狠狰狞。
她又扫了一眼这阵仗,心里大概有了数,谁说回鹘女子不会宅斗呢?这不耍心眼耍的挺好的吗。
不过她也不见局促,沈家和回鹘的恩怨纠葛可以扯到几十年前,她在来北庭之前心理就有数了。
纳珠瞧了眼沈辛夷,她一恨沈家,二恨沈辛夷嫁了自己中意的,但她也不敢把沈辛夷怎么样,否则回鹘和魏朝立时就要开战,但折辱一下她,让她颜面尽失还是可以的。反正魏朝这些年跟回鹘打仗都是屡战屡败,她难免自视甚高,大概是觉着回鹘要称霸天下了,区区一个魏朝太子妃而已,她欺辱了也就欺辱了。
她这想法乍一看还算有理,但仔细想想,陆衍当年也杀过不少回鹘人呢,怎么不见这兄妹俩针对陆衍?无非是柿子捡软的捏罢了。
她转过头,理直气壮地道:“没想到殿下现在才来,屋里都坐满了,委屈殿下了,是我考虑的不周。”她下帖下的本来就晚,这么一说好像是沈辛夷故意来迟了。
沈辛夷道:“既然是你考虑的不周,你笑的那么开心干嘛?”
纳珠脸色僵了一下,沈辛夷又摆手:“别废话了,赶紧给我落座。”
纳珠脸扭曲了一下,不过她也早有准备,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方坐席,抬了抬下巴:“委屈太子妃先坐这儿了。”
沈辛夷扫了一眼,那坐席在最角落的位置,且桌椅榻席都才巴掌大,杯盘酒具都是铁制的,看起来十分寒酸,她要是真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进屋要饭的呢,但若是直接甩手走人,就好似怕了这纳珠一般,更跌颜面。
这事儿还很微妙,往小了说是两个女子争恼几句,往大了说,是回鹘公主压过了魏朝的太子妃,丢的是整个大魏的人。
她讶异地看了纳珠一眼,纳闷是不是谁提点过她了,这宅斗技能可以啊。
纳珠自动把她讶异的目光脑补成羞愤,又扬了扬下巴:“太子妃,请坐吧。”
沈辛夷冲她怪笑了下,大步走到她面前。
纳珠惊了下:“你...”
沈辛夷伸出手,一把把纳珠掀翻在地,任由她摔的四脚朝天,自己施施然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纳珠:“...”
沈辛夷看着自己的手纳闷,她神功盖世,按理来说应该把纳珠一掌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啊,怎么只摔了一跤呢?纳闷完又拿起案几上的酒盏晃了晃,往下一扫:“你们不知道见了太子妃要行礼吗?”
堂中的土司夫人也都是墙头草,见这位太子妃这般厉害,忙不迭跪下口称‘殿下万福’。
纳珠生的美,身份又高贵,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般待过,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摔成四脚蛤.蟆状,几辈子的人都丢尽了。
她被几个侍女搀扶起来,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表情狰狞,扬手就要给沈辛夷一巴掌:“你这贱...”
沈辛夷收回刚才的话,纳珠聪明个鬼!
她听纳珠骂着污言秽语,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立时站起身,秉持着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的原则,‘咣咣’往纳珠小腹上捣了两下,又在她眼窝处狠狠揍了一拳,最后再赏了她一掌,一套组合拳,下来纳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抱着肚子叫痛。
她力气不比纳珠大多少,但抢了个先机,又专挑最要紧的部位下手,纳珠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纳珠的侍女护卫立刻把沈辛夷团团围住,张媪她们也不是傻子,一招手就把护卫叫了进来,两方竟成了对峙的局面。
堂下坐着的土司夫人看见这场全武行都傻了眼,纳珠出身回鹘,凶蛮无礼了些也就罢了,怎么这个大家出身的太子妃也是一副土匪脾气!
不过她们都是看热闹的,方才不会帮沈辛夷,现在也不会帮纳珠。
纳珠声音里满是怨恨,仿佛在拍咒怨:“你别想出传卢府了!”
沈辛夷半点不怕,一手还掐着纳珠的脖子,扫了那些回鹘护卫一眼,冷笑了声:“我最讨厌嘴硬的人了,我也告诉你一句,今儿不理论清楚,我就在这儿废了你,你若是想让回鹘和魏朝开战,尽管威胁我,看咱们谁的骨头硬。”
纳珠:“...”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纳珠怕了,她真的怕了...她只是想折辱一下这位沈氏太子妃,本以为是个菟丝子,万万没想到引来一头哥斯拉,比狠她是比不过的。
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再敢瞎比比,这位太子妃真的会废了自己,但她真的出了事,她父汗就是再宠爱她,也绝不会为了她和魏朝开战,毕竟回鹘是游牧民族,人力财物都远不如魏朝,就算打仗打赢了,那也是自损八百。
不过换句话说,假若她真伤了沈辛夷,陆衍还会发作,但文昌帝绝不会为此对回鹘宣战,只是她被吓得够呛,想不到这些罢了。
可她在回鹘横行惯了,一时又拉不下脸来服软。
两边正在僵持的当口,忽听门口传来一把清越的声音:“住手。”
沈辛夷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乔拂松站在门口,眼底微有错愕。
他今儿到传卢府办事,无意中听见传卢府中的下人说太子妃和纳珠公主打起来了,他生怕素素吃亏,忙不迭带人赶了过来,但眼前的情况...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乔拂松顾不得多问,几步迈进来,挡在沈辛夷身前,看着纳珠的眼神带了些冷意:“公主,太子妃和你都是北庭都护府的贵客,都护府不想你们有何闪失,今日之事,还望你给我个解释。”
纳珠不知说什么,毕竟今日之事是她挑的头,若是真整治了这位太子妃倒还好,如今丢人的反而是自己。
沈辛夷凉凉道:“她三番屡次跟我找茬,我实在看不过眼,为了自保,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纳珠见不给个交代她只怕不能走了,便咬牙道:“今日之事是我的失误...还请太子妃见谅。”
沈辛夷还是不太满意,不过她见好就收:“本宫大人有大量,念在你是蛮族人的份上,不跟你多计较了。”
纳珠气的眼眶发红,恨恨瞪了她一眼,带着狗腿子走了。堂上的土司夫人看见这惊魂一幕,也不敢
沈辛夷不悦道:“没得规矩。”
纳珠冲出去之后,再忍不住,一边痛哭一边去寻自己兄长,牟烈见自己妹妹一身狼狈,惊道:“你怎么了?”
纳珠一边痛哭,一边把方才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牟烈咬着牙道:“欺人太甚。”他又扶住妹妹的肩膀:“别怕,她不过瞧你是女子才敢这般轻狂,我到时候帮你好好整治一番。”
等他找几个人劫下沈氏,欺凌一番扔到太子面前,看两人还能不能得意起来!
......
乔拂松上下把沈辛夷看了几遍,确认她无事才舒开眉毛:“幸好素...太子妃无事。”
沈辛夷先谢过乔拂松:“多谢司马了。”
她不禁在心里恨起文昌帝来了,倘若太子和她阿爷还镇守边关,哪里容回鹘这般张狂?她别说是骂几句了,就算罚那个傻叉去掏厕所都没人敢管。
她越想越憋闷,以拳擂掌:“他X的,憋屈啊!
乔拂松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道:“太子妃方才说什么?”
沈辛夷字正腔圆的重复:“他X的。”
乔拂松:“...”
素素到底是受了多少折磨,才,才成了这样的?
她不知乔拂松的内心活动,又问道:“司马怎么会来传卢府?”要是正常时候的沈辛夷定然会想到跟他避嫌,但傲天掌门显然没这个意识。
乔拂松笑笑:“你托我细查的蛊神教之事,我又查出了些眉目,正好有事要来传卢府,打听到你在传卢府,我就先赶过来了。”
沈辛夷边走边问:“又查出了什么?”
乔拂松缓缓道:“上回拷问那蛊师好像和蛊神教的右护法有些亲戚关系,他告诉我们,这次蛊神教被毁,全是内乱所致,他还说他们一直在追杀毁了蛊神教的那个疯子,可惜那人现在已经逃出了安西,只怕往长安处去了。”
沈辛夷心下一跳:“长安?”
乔拂松劝她:“蛊神教在蛊师心中的地位极高,而且绵延了千年之久,这人既能毁了蛊神教,一说明他心狠手辣,不是易与之辈,二也可说明他手段高超,鬼神莫测,我不建议你去寻此人,就算找到了,难道他会听你的去救治太子吗?”
沈辛夷皱了皱眉:“但此人却是唯一的希望了,总得试试才好。”
乔拂松知她虽看着柔弱,内里主意却极正,也不再多劝,从袖中取出一方纸张:“既如此,这个你收好。”
沈辛夷见上面是一方圆形的图标,图标上画的是百虫争斗的场景:“这是...”
乔拂松道:“蛊神教的标志,听说每个入教的蛊师都会纹上,或许对你找人有帮助。”
沈辛夷默了片刻,迟疑道:“我这里有本武书谱,上面记载的是我沈家独创的刀法,我记着你小时候一直想学,阿爷也乐得把刀法发扬光大,不如我把刀谱赠你...”
乔拂松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沉下脸:“太子妃。”
沈辛夷叹了口气,她知道乔拂松帮她并非是为了得到什么,但让乔拂松白帮忙,她问心有愧。她道:“司马听我的,收下吧。”
乔拂松似乎只是失态了一瞬,神色便恢复如常,他淡淡一笑:“我帮太子妃也是公差,毕竟太子乃国储,他若能好,乃是大魏之福。”
两人说着说着天空就飘起飞絮,沈辛夷正要命人拿伞,乔拂松已经把伞撑开了,她觉着两人同撑一把伞实在暧昧,仍是让张媪帮她撑开了伞。
她还有些详细问题想问,猛地一抬眼就见月亮门之外,陆衍一手撑伞,神情淡淡地看着她。
乔拂松忙半跪行礼,他瞧见陆衍面色冷漠,张口欲解释,又想到自己解释了只怕更糟,告了个罪,欠身退到一边。
沈辛夷神色如常,走过去问他:“你怎么突然来了?”
陆衍垂眸:“听说你被人刁难,急忙赶过来了。”他把她瞧了几遍:”没事吧?”
沈辛夷摇头:“那什么纳珠被我好生修理的一番。”
他表情松了松,又斜了她一眼:“我不是说我有法子查蛊神教的事吗?你为何非得见他?”其实两人并无逾越之举,身后又有一大堆丫鬟婆子跟着,更算不得私会,他只是瞧见两人就心烦。
今儿两人撞见纯属巧合,又不是她特特来找的...不过沈辛夷不想跟区区一个炉鼎解释什么,便冷笑:“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陆衍默然看着她,撂下一句:“随便你。”
......
沈辛夷觉着这个炉鼎实在太放肆了,她干脆晾着他。
陆衍实在不想和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到第二日就主动和她和解了。
如今正是早春,北庭还冷的如寒冬一般,沈辛夷实在受不了这气候,又在都护府待的无聊,只想着早日回京。
但无奈他俩这回的任务是接走使节团,那个牟烈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脑热的,就是死活闹着不肯上路,陆衍瞧沈辛夷每日都恹恹的,没了往日的精气神,他心下颇怒,打算再给牟烈十天的时间,若是再不走,直接绑回京城。
沈辛夷听的眼珠子乱转,想个什么法子能把牟烈一行人逼走。
陆衍瞧她没精神,沉吟道:“明日就是春社节,湖上有冰嬉,要去瞧瞧吗?”
沈辛夷也在北庭待过,听他说才想起来,她知道冰嬉好玩,立刻点头:“好。”
陆衍摸了摸她的狗头:“只准看,不准下场。”
沈辛夷笑而不语。
三月份本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这时候湖上厚冰还没化的,也就只有北庭了。
沈辛夷套着厚厚的毛褂子,耳朵上还扣了毛耳扣,打扮的跟庙里的狐仙似的。
两人来的是城南的流芳湖,专供贵人玩耍观景,寻常百姓不得入内,湖边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她瞧见有两个少女脚踩冰刀鞋,手里拿着木剑比划,冰上剑舞,霎是动人。等她凑近了,才发现拿着木剑的红裙女子是纳珠,不过她那个兄长牟烈倒是没来,大概是为了维持生病人设。
纳珠也瞧见她了,心下先是有些惧怕,但瞧见这么多人,她应该不敢把自己怎样,便向她走过来:“太子妃来了?”,她这人性子有点像土狗,你比她弱,她就可劲欺负你,你一旦强于她了,她便害怕了。
沈辛夷:“你瞎吗?”瞎用什么古龙体!
纳珠:“...”
她倒是乖巧许多,被怼了也不敢吱声,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木剑:“殿下要不要下场玩玩?”
陆衍蹙了蹙眉,想要开口,沈辛夷就夸张地大笑了两声,笑声之狂傲,当年的陆衍见了都要羞惭。
“跟我比剑,你还嫩点,回去再修炼三十年吧。”
她拔出腰间的佩剑‘吾念’,吹了吹其上不存在的血迹:“我的剑,出鞘必见血,每次杀完人之后,死人的眉心都会有一个小红点,你想试试吗?”
纳珠:“...”
陆衍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的爱剑被她拿出来无脑装逼,别过脸不再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张算是过渡章 节,可能比较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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