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说定了,下午锦朝就叫婆子把厅房侧间腾出来了。虽然陈老夫人说今日不必去请安,锦朝和陈三爷吃过晌午还是去了檀山院,秦氏和两个儿媳正陪着陈老夫人说话。大儿媳沈氏长得温柔,二儿媳庄氏容貌平平,但是家世极好。这两个媳妇最得秦氏欢心,常带着身边走动。
锦朝屈身行礼,两个媳妇又站起来向陈三爷、锦朝行礼:“三叔、三婶娘安好。”陈老夫人借口让她们歇息,秦氏就带着两人避到了稍间里吃茶。
丫头端了杌子过来,两人坐下了。陈老夫人才笑着问锦朝:“木樨堂你住得可还习惯,老三有没有欺负你的地方?”
锦朝心想陈老夫人这问的是什么话,这样打趣她……
锦朝摇摇头道:“……三爷待妾身很好。”陈彦允在旁边听着,察觉她话说得很是顿挫,低头露出笑容。要说欺负,他自然是欺负了她的。
陈老夫人道:“你可别为他开脱,他看上去木讷老实,其实最是狡猾不过了!”
锦朝只能笑笑,心想陈三爷看上去也不怎么老实啊。
陈老夫人接着说:“……小时候和老五一起学,教他们的伯父辈很严厉,每到他伯父要查功课之前,他都约老五去听书。老五背得不好,他伯父只顾着老五,就不会批评他了……”
说到这里陈老夫人神情一暗。陈三爷就笑道:“是老五好骗罢了。”
陈老夫人才叹了口气,又说起了锦朝三日回门的事。
刚说了一会儿陈玄新就进来了,手里还捧了盘香瓜子,声音很雀跃:“祖母,我从六叔那里端了茴香瓜子……”
他跨进门,就看到自己父亲也在。声音顿时弱了不少,小声地向两人请安。
陈彦允听到他说陈六爷,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又去你六叔那里?”
陈玄新有些不安。清秀的脸微红:“是六叔说他给我带了味香居的瓜子……”看到父亲面无表情,忙又说。“儿子以后少去就是了。”
陈老夫人招手让他过来,掏出汗巾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陈彦允:“一盘瓜子而已,你说他做什么……”却又转头叮嘱陈玄新,“你六叔那里你要少去,乱糟糟的。”
陈彦允就不再说话,手背却微绷着,锦朝低头就看到了。她不由得在心里想。陈三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陈玄新后来的确碌碌无为,连个举人都没考上。靠着陈玄青的荫蔽过日子。
等到出了陈老夫人那里,她就和陈三爷说:“祖辈总是要溺爱孩子一些,您要是想他稳重些,不如还是让他几个堂兄带去国子监读书。人从书里乖。”
陈三爷却摸了摸她的发,微叹道:“人从书里乖,话是说得好。他六叔当年也好歹是个举人,谁知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在家里还能压得住他。不然行事更加荒唐……玄新一直是跟着他祖母的,他祖母一直不同意送他去国子监,请了西席在家里教。这孩子读书的资质不好。却对旁门左道的感兴趣,像极了他六叔……”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锦朝想到陈六爷的旁门左道,心里也是一寒,随即就浮现葛氏那张苍白绝望的脸。她转而和陈三爷说起后花园的事。
陈三爷想了想道:“我看宫里湖上开了种白睡莲,初开为粉,渐渐会变白,你要是喜欢,我替你讨一些来。”
锦朝还没见过这样的睡莲,一听十分感兴趣。又问了许多。两人渐渐走到木樨堂,她才知道如今的太后娘娘也喜好睡莲。宫里还有养在碗里、小如酒杯的睡莲赏玩。陈彦允说了许多,看她双眼明亮如星辰。不由得说:“你以后有了孩子,我来教他读书吧。”
锦朝愣了愣,怎么说到孩子上面去了……
陈彦允却笑起来:“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说,学问还是过得去的。”
他来教孩子读书……他可是内阁大学士……锦朝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一跳。陈彦允教孩子读书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由问:“要是女孩儿呢?您还要教她读书?”
陈彦允脸上笑意更深了:“这还是等你生了再说吧。”
他整了整衣摆,抬脚进门。
第二天是回门的时候,锦朝早早歇下了。一大早,顾锦荣就和顾锦贤一起坐着马车过来了,要接锦朝回门。陈老夫人早为她们准备下两大攒盒的各类糖食,四京果、一担刚出的夏橘、三牲酒水,装了一整个马车的回门礼,四人分了两辆马车坐下,马车嘚嘚地往大兴驶去。
顾锦荣和顾锦贤坐着车上还很局促,顾锦荣成亲那日只看了大概,现在和阁老共乘一车,心里却紧张起来了。倒是陈彦允十分温和地问起他制艺上的事。顾锦荣答得十分恭敬,又趁机问了些问题。陈彦允就多指点了几句,顾锦荣一副豁然开朗的语气:“还是阁老的学问好,这些问题老师也没和我们讲明白过……陈举监也是跟着您读书的?”
陈彦允摇头道:“他是跟着他祖父读的书,就读得不够灵活。”陈玄青会试的文章他也看了,觉得他能钦点探花,恐怕还是看在陈玄青年纪轻,又是他嫡长子的份上。皇上略给几分薄面罢了。
顾锦荣却很是羡慕,读得再不灵活,那也比他们强了许多。
到了大兴顾家,锦朝才从后一辆马车下来,同陈三爷一起去给冯氏、顾德昭磕头。
顾德昭一时很是感概,长女穿着大红遍地织金通袖长身褙子,头发梳了凤尾髻,戴了两支衔红宝石的金累丝凤簪,嵌白玉的赤金鬓花,眉心描了花钿,已经是妇人的打扮了。
一转眼,长女也出嫁了。如今她荣光满面。并没有过得不好的样子。纪氏九泉之下看到,也能含笑了。
顾二爷请了陈三爷去厅堂小坐喝茶。
徐静宜则携着锦朝一起去了东跨院,冯氏正等着她。
冯氏这次见她就不是在西次间了。而是挪到了花厅里,顾家的女眷都到齐了。锦朝特地看了一眼。顾澜就站在冯氏身后,从顾澜出了和姚文秀的事到现在,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她的双颊就瘦了下去,神情萎靡不振。穿了件半旧不新的豆青色折枝纹褙子,低眉顺眼不说话,只屈身向她请安。
锦朝也向二夫人等人请安了,二夫人却笑盈盈地扶着她:“朝姐儿倒是越发明艳了。”
丫头端了绣墩过来。锦朝坐下了才发现没看到顾怜。二夫人就跟她说:“……和姚家的亲事就定在八月,你祖母说要练练她的性子,一直拘着做针黹女红呢!等你八月回来过了中秋,就能看到她出嫁了。”
锦朝觉得二夫人对自己异常热情,反观五夫人一直淡淡喝茶,都不曾和她说话。
一会儿吃过晌午,冯氏就叫了她去屋里说话。
锦朝看到顾澜的手都捏起来了,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锦朝差不多猜到冯氏要和她说什么了。
冯氏让茯苓端了盘夏橘上来,剥了一个递给锦朝,笑着说:“……即便是早市。橘子也太难得了。可见陈三爷是很看重你的。”三日回门一般要带了橘子过来,取义‘拘子’。这时候橘子还没有上早市,是陈三爷早吩咐了人从江西运回来的……
锦朝笑着谢了冯氏:“您是长辈。这些都该我来才是。”
冯氏却看到了她头上那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叹,谁能想到,最后成凤凰的不是顾怜,而是这个她一直不看重的顾锦朝呢!四房有了顾锦朝,如今也能和二房平起平坐了。
还是说正事要紧……冯氏想到顾澜那张脸,心里就不舒服。她甚至想过要不然弄死了顾澜,就对外说成是暴毙得了。但顾澜毕竟是顾德昭的女儿……
冯氏又想起顾德昭知道顾澜的事之后,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打了顾澜两巴掌厉声说她:“你要作贱自己去当妾……以后就别当有我这个父亲,嫁妆你也一分别想要!你还敢和自己妹夫有私。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冯氏从来没见过顾德昭说这么严厉的话。
顾澜却捂着脸哭:“您还当您是我父亲吗?您为我做过什么,您为我姨娘做过什么。您不为我争取。我自己去争取,有什么不行……姨娘当年还是嫡女给您做妾呢,您就是这么对我们两母女的!”
顾德昭气得说不出话来,拂袖离开了……
冯氏揭开茶盖拂去茶沫缀了口茶,才叹了口气,语气十分凝重:“祖母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当时想着你要成亲了,也别让你烦心。如今却不得不说……”把顾澜和姚文秀有私的事和她说了。
“你们虽是姐妹,但澜姐儿一向和你不和,她脾气太狭隘容不下人。如今又做出这样腌臜的事来,我也是痛心极了……”冯氏叹了口气,“没有办法的事,只能让姚家纳她为妾。朝姐儿觉得如何?”
顾锦朝心里很明白,冯氏是怕自己插手顾澜的事。
毕竟顾澜是四房的人,要是她依仗锦朝陈三夫人的名义,在姚家也能有几分地位。冯氏这是多虑了,她现在没对付顾澜就算她仁至义尽了,还要帮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锦朝淡淡地和冯氏说:“这事随祖母的意,顾澜做出这样的事,这是给顾家蒙羞的。我绝不会插手。”
冯氏得了顾锦朝这句话,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气。顾锦朝不管,顾澜就等着受罪吧。
ps:今天写得很不顺,卡文卡死了!
对了,昨天还忘了感谢文字奴隶亲的和氏璧,还有今天大笨象跳舞亲的和氏璧,么么哒两位,既然加更做不到,那我们明天喝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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