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周的周日就是教师节,学校临时下达通知,高一至高三的每个班级都要出黑板报,周五下午还有小组老师会对每个班级的黑板报做出评比。
活动委员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已经在上周三的晚自习了,他不得不紧急征集班上能写会画的同学们,组建成一支临时小分队,利用自习课的时间商量并拟定了一套大致的草稿方案。
班主任的要求不高:只要不是年级最丑就好。
这一句话博得黑板报小分队全体的热烈鼓掌。
次日下午。
第二节下课做完眼保健操之后,徐醒揉着犯困的眼睛,正准备去厕所洗把脸儿清醒清醒,走到教室后面就被活动委员拦了下来。
“班长,我能拜托你个事儿吗?”
徐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啊”,尾音上扬,带着疑问。
活动委员说:“你能不能去叫陆彻来帮忙出黑板报呢,他的粉笔字写得贼好看,好几个同学都推荐他来写字,可惜我请不动他哎。”
以前也没多少人知道陆彻写得一手好字,亏得是陆彻最近在黑板上频繁写道“物理作业抽查尾号x和7,放学前交齐”,这才出了名。
徐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道:“这个……你叫不动他,我肯定也叫不动啊。”
活动委员立马就吹捧道:“不会的不会的,你跟他熟啊!”
“……”
徐醒很想问他是哪儿来的错觉,这个时候,站在椅子上画画的生物课代表就转过头打断他:“班长,你就帮忙问一下嘛,我们的黑板报形式太简单,现在只能靠一手漂亮的黑板字拉拉分了。”
女生把话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醒再婉拒也说不过去,他只能把话先应了下来,说:“好吧……我去问问他。”
徐醒觉得,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要喊动陆彻这样我行我素的人来为班集体贡献自己的一份爱——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
但是,既然已经应承了别人的事情,徐醒就需要给他们一个答复。
徐醒回头看了眼陆彻的座位,空的,便决定还是先去洗把脸,回来再说。
徐醒去卫生间撒了泡尿,站在洗手盆前搓洗双手,洗完手才俯下身,拘起一捧清水拍了拍脸。
他隐约听到了有人走近,旁边的水龙头被打开了,他也没有多注意,就听到那人调侃上了瘾:“班长,身材挺好的嘛。”
徐醒抹掉汇聚在眼睛周围的水珠,睁开眼看向旁边。
就见陆彻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微微朝后歪了歪脖子,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后……
“挺翘。”
“……”
“挺是副词,是非常的意思。”
“……”
徐醒忍无可忍地骂道:“你特么有病是吧?”
陆彻欣然挨骂,回道:“我就说说怎么了,又没像你一样直接动手。”
徐醒心里的火气有点窜头,他平时也会和其他男生互相调侃,但是对象一换成陆彻,他就觉得老大不对劲儿。
徐醒回怼道:“有病,我才不稀罕你好吗!”
徐醒硬气地吼出这一句,视线忽然就不受控制地掉落在陆彻的裤裆上,完全挪不开眼睛了!
他的双眼睁得老大:
我靠——
系在陆彻裤裆上的蝴蝶结,突然出现了!
陆彻:“……”
他可以说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堪称教科书般的“口嫌体正直”的典范。
徐醒的大眼睛里涌出种种情绪,其中包括显而易见的震惊和欣喜,陆彻还从他的目光里解读出另外两个字:饥渴。
陆彻被盯得有点尴尬,嗤声道:“班长,您能稍微收敛一点吗?你这样会把我吓跑的。”
徐醒闻言,这才回过神儿来,一见陆彻的嘴角吊着嘲笑,立马反应过来是自己的举动太诡异了,连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是那个蝴蝶结太扎眼,徐醒想要目不斜视也困难啊。
陆彻转过去洗手,满不在乎道:“反正你打不过我,就算你想硬来也没门儿。”
“……”
徐醒有苦说不出,陆彻这句话说得又对,又不太对。
他的确很想硬来——扑上去压制住陆彻,强行解开他裆部的蝴蝶结,这的确不失为一个简单粗暴又有效的办法。
长期被红线效应牵制倒还不如揭竿而起,等解开红线的蝴蝶结之后,他就能硬气地回怼陆彻说:老子还真瞧不上你,爱咋咋地。
可惜,就如陆彻所说,他干不过陆彻啊……
徐醒预设中的未来很美好,美好到他可以暂时卧薪藏胆忍气吞声,他觉得自己得先沉住气,既然又能看到红线了,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现下的任务是,先和陆彻套好关系,最好是能让陆彻对他掉以轻心,伺机解开蝴蝶结。
徐醒在陆彻面前安静十秒钟,内心戏却已飚到130集大结局,他强行将两人的话题拉回正常的轨迹,说:“对了,刚才活动委员跟我说,他想找你去帮忙出黑板报,结果叫不动你,就让我来给你做做思想工作了……”
陆彻不以为意地嗤道:“他为什么会觉得你出面就能叫得动我啊?”
徐醒:“这我哪知道啊,我就一负责传话的,一会回去给他个答复,说被你拒绝就行了呗。”
陆彻:“我自己去说吧。”
徐醒瞥了陆彻一眼,虚张着嘴应了一声:“哦。”
徐醒和陆彻从厕所出来,一前一后回到教室里。
徐醒走在前面,刚一进门,迎面就投来活动委员和生物课代表期待的目光。
徐醒的视线落在生物课代表身上,他现在又能看到红线了,也是这时才注意到,生物课代表的心房飘出一根轻盈的红线,缓缓延伸到他的身后,在陆彻的脚腕上盘了好几圈。
徐醒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未太在意。
活动委员和生物课代表还在等徐醒带来好消息,徐醒欲言又止地转过头看向后面,将发言权留给陆彻。
陆彻轻轻带起唇角,抬起胳膊挂在徐醒的肩上,对活动委员说:“要我帮忙写几个字可以,多了不行。”
徐醒一脸懵逼地回头看着他,这人刚才不是要拒绝吗……
陆彻就着搭在徐醒肩头的手,刮刮徐醒的耳廓,笑了笑说:“毕竟班长出马嘛,总不能不给班长面子啊,是吧。”
陆彻冲徐醒挑下眉。
徐醒:“……”
徐醒很想抖掉肩膀上那只手,但是眼角余光落在身侧那个飘飘荡荡的蝴蝶结,他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生物课代表抢在活动委员之前,满心欢喜地对陆彻说道:“不会的不会的,需要板书的内容没有很多。”
生物课代表从椅子上轻盈地跳下来,打开手机走近陆彻,给陆彻详细说明了需要书写黑板字的区域和内容。
徐醒被生物课代表慢慢地挤到后面,他倒也没有太在意,绕过陆彻他们先回座位上去。
上课铃响,群魔归位。
徐醒看着王子丛胸前悠悠荡荡的红线,一抬头又看见傅岱照常每天都帮熊欢倒温开水,两人的红线依旧心连心,但熊欢的态度依旧冷淡。
徐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红线贴合掌心里代表姻缘的爱情线,另一端则隐没在他的裤裆里。
徐醒将掌心收成拳头,心情微妙地回头瞄了一眼,就看见另一根红线被他压坐在屁股底下。
他微不可察地叹着气,不经意地抬起头,恰好就跟靠窗位置的陆彻四目相对——
陆彻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
徐醒一对上陆彻的目光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他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左顾右看,假装是在地上找东西,他转个身避开陆彻的视线,心不在焉地往地上扫了一眼,顿时就惊讶道:“哎呀!”
王子丛在桌子底下偷偷撕开一包软糖,一听徐醒的声音就被吓得手一抖,包装袋的口子一下子扯到太大了。
徐醒抬起头,一把将他的零嘴塞进桌肚子里面,说:“吃什么吃,都上课了还吃!”
王子丛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手指头,弯着眼睛求情道:“……就吃一颗。”
徐醒:“……”
他无可奈何地纵容王子丛抓了一颗软糖,心痛的感觉难以言喻:他刚才一低头,就看到王子丛的左脚脚腕上缠着一根红线。
徐醒心情复杂,觉得什么好事都让王子丛这个小胖子占了去——王子丛不仅找了一个肤白貌美气质佳、前|凸后|翘大长腿的对象,现在居然还有人在暗恋他!
过分了啊!
徐醒内心极度不平衡,假装捡东西地低下肩膀,伸长手拨动王子丛脚腕上的红线,好奇地瞅着红线的变化,然而垂落在地的红线都安静如鸡,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徐醒猜测:可能是因为红线的主人不在这个教室里。
他无声地叹息,也没有心情再去羡慕嫉妒王子丛,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忧愁地托着下巴,思考着:要怎么才能解开陆彻身上的蝴蝶结呢……
徐醒思考了整整一节课,无果。
下课铃声响起时,他郁闷地趴倒在桌上,侧着脸贴在桌面上,面朝窗户,几根稍长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沿着光洁的额头滑了下来,挡到他的眼睛。
徐醒难受地眨眨眼,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拨开碎发。
他的动作很自然,却在拨开头发的下一秒,忽然诧异地坐起身,他把手掌摊在面前,意外地发现手掌心里的红线又猝不及防地消失了!
徐醒错愕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整个教室里所有的红线全都不见了——包括今日之前搞特殊情况的肖舜,这一次也不能幸免。
怎么回事?
徐醒想不通,内心的紧张感也隐隐冒头:红线是从上一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开始出现,又在这节课下课几分钟之后消失,前前后后出现的时间不过才一小时。
徐醒焦虑不安地走到教室外面,他站在走廊四处张望,再次确认自己看不到红线了。
徐醒扼腕叹息,后悔刚才在厕所看到陆彻的蝴蝶结时,没有当机立断地扑上去把蝴蝶结解开,这个事情根本就是十万火急刻不容缓的急件啊,屁个从长计议!
徐醒后悔莫及,耷拉着脑袋走进教室里,从后黑板经过的时候就被人揉了下头顶,他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就见陆彻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低着头看他,问:“怎么了?”
徐醒挥了挥手,敷衍地应道:“啊没事。”
陆彻再想追问,就被黑板报小分队的其他成员打断了:“班主任。”
班主任下了课就过来关心一下黑板报的进度,高三正是争分夺秒的冲刺阶段,额外占用这几个同学的课下时间来赶绘黑板报,她的内心也过意不去。
“大家辛苦了,哇,灿纯画得很好看啊。”
生物课代表的名字叫做余灿纯。
“哎呀,陆彻,字如其人,写得太帅了!”
班主任站在陆彻身后一顿猛夸。
徐醒还站在旁边,班主任看到他就开玩笑道:“班长,你怎么没上去帮忙啊,你去帮画几朵小花小草也是可以的嘛。”
徐醒听了,就说:“别,老师您可别逗我啊,画画我不行,要不,我就先上去签个名呗。”
这次的黑板报,活动委员旨在偷工减料,但是又要营造一种诚意满满的错觉,经过小分队的内部探讨,并得到班主任的点头同意,他们决定要在黑板报中间预留一大块空地,用以征集全班同学的签名,这样一来,需要作画板书的范围就大大减少了。
班主任听了徐醒的话,说:“行啊,可以让大家分批来签名了,免得到时候写个名还得排队。”
徐醒笑了笑说:“第一个签名,我压力好大,字丑别嫌弃哈。”
当然,徐醒这话只是嘴贫随口一说,他都已经上前拿粉笔了,结果,就听到陆彻说:“那我帮你签吧。”
徐醒还没反应过来必须要拒绝,抬头就见陆彻顺手在黑板正中间洋洋洒洒地签下他的名字:
徐醒。
铁画银钩,刚劲有力。
“……”
徐醒表面笑嘻嘻,内心mmp。
班主任扑哧笑道:“陆彻,你还真当班长是字丑不敢上去写啊?这是欲扬先抑的表现手法啊,我的傻课代表。”
旁边围观的同学都跟着笑笑。
陆彻居高临下地扬起嘴角,说:“这样啊。”
舌尖卷着笑意,话里意味深长:“那礼尚往来,班长签我的名呗。”
“…………”
徐醒内心抗拒:交换签名?这特么也太诡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