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威胁
不过张思毅也顾不上正确不正确了,因为他眼下也只有这么个选择。
行业低谷期,他一没工作经验二没更好的学历,想跳出去恐怕也找不着更好的工作。
苏源见张思毅皱眉,也没再煽风点火,她也不过是刚入职场的新人,对国内建筑市场的游戏规则还不甚了解。上司怎么带下属总会有一定的道理,“无境”的名气和口碑也不会凭空而来。
她转移话题,感慨道:“不过看你这段时间的确是很忙,连朋友圈都不活跃了。”
张思毅原先可是他们圈子里公认的“秒赞小王子”,一般有人发条状态,他经常是最先点赞的,大伙儿时常怀疑他是不是天天捧着个手机就在那儿疯狂地刷新新朋友圈。
但自从开始上班以后,张思毅对朋友圈的态度就从“秒赞”转换成了“集中批阅”,有一次苏源打开手机,一下收到十来条张思毅的赞,赞的是她一周内发布的所有内容。
张思毅果然苦着脸道:“我根本没时间看手机啊!上司发布任务经常指定一定时限内完成,强度很大,忙的时候我连上个厕所都觉得浪费时间,再说领导办公室就在我背后,他还经常无声无息地走过来偷窥我工作,要是被他发现我还有空玩手机就死定了!”
众人:“……”可怜的家伙。
苏源问:“你上司是不是就那个,跟你一个高中毕业的?”
张思毅:“是啊,但我俩差了六届,我上学的时候他已经毕业好几年了。”
他想起公司里那个领养植物的事,也和大家说了,愤慨道:“我同事知道他送了我一盆仙人球,还都觉得他对我比较特别,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妈蛋,我看他就是想孤立我,让我画个图还群发消息通知所有人都不许帮我!”
众人默默地给张思毅掬一把同情泪。
任梦萱问:“之前被你女朋友泼到咖啡的人也是他?”
“就是他!前两天公司聚餐,他还发动大家给我敬酒,那天我喝得都站不稳了,都是负心汉来接我的!”此刻的张思毅就像是个受了欺负后急着跟亲人告状的小孩,一脸委屈,“我现在是真怀疑他在报复我了,但老子就害他被泼了杯咖啡,他这么至于嘛!”
傅信晖摸着下巴沉吟道:“原来那天让我打电话的人就是他啊。”
任梦萱好奇:“负心汉见过?长啥样的?”
傅信晖:“跟我差不多高,看着很年轻,长得也挺帅,性冷淡的那种帅。”
苏源:“……‘性冷淡’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就是长得穿得都特别干净,板着脸,抿着嘴,吊着眼角……”傅信晖一边说一边做了个面瘫的表情,惹得众人大笑,张思毅也被逗乐了。
姜海开玩笑说:“既然他那么可恶,那你也找机会报复回去呗。”
张思毅郁闷道:“怎么报复啊?我现在在人手底下讨饭吃,完全被压制啊。”
傅信晖眯起眼睛,阴森森地来了一句:“杀死他的仙人球。”
张思毅:“噗——!”
众人纷纷拍着大腿说可行,让张思毅偷偷给他的仙人球浇水,每天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半个月后那球一戳就破;还有的说这样太温柔了,不如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直接戴上手套,把仙人球连根拔起放在对方办公室门口,示以震慑警告……反正他的球一死,就得不到那个什么热爱岗位奖金了。
张思毅听着小伙伴们的讨论,捂着肚子差点笑岔气。
当然这些都是玩笑,张思毅不可能那么去做。
生活就是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吐槽这个抱怨那个,无非是想缓解一下工作压力。平日再苦再累,和朋友们喝一杯,聊一聊,哈哈一笑,烦恼就没了。
张思毅的苦恼解决后,就轮到姜海了,他上次吐槽他上司的想法多,这次吐槽的却是几个乙方设计公司:“我们给了明确的设计要求,对方跟瞎了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设计图纸,胡乱改了些面积和指标就交上来了,有几张图连项目名字都没改呢,当我们人傻钱多么?还有个设计公司,让做个商业中心的方案,预算有限,要求经济型,结果他们给搞了个后现代的扎哈风,扭扭曲曲的,还说了一堆这方案的好处……妈的都说了预算有限啊,东西再好没钱造有个卵用?开始我还觉得我们上司爱纸上谈兵,现在才知道某些设计公司更没谱,摊上那种老板迟早要完!”
苏源道:“所以最重要的是沟通啊!”
姜海:“是啊,我们顶头boss还把合作比作恋爱,说甲乙双方相互理解了才能好好‘谈恋爱’。”
张思毅边笑边听,也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至于傅信晖,他仍然毫无压力地待业在家,虽然跟大伙儿没有多大共鸣,但他家大业大,父母那辈接触的都是投资、地产和各种大佬,从小耳濡目染,他对上位者的想法似乎有种天生的直觉,所以还能时不时插上几句话,表达自己的看法。
除了工作上的,众人还聊了仍在国外读书的其它同学的发展与现状,谁恋爱了,谁分手了,谁又在作妖了。
他们同学里有关系好的,但也有关系疏远的。譬如一个叫虞蕊的姑娘,长相还算漂亮,目前和薛文翰一起继续在英国念硕士,却很不招人喜欢。
说起虞蕊的黑历史,那实在是太多了。譬如平时爱炫富充阔,虚荣心强,时常在背后搬弄是非,离间同学关系,逢年过节给教授送礼贿赂等。短短几年大学生涯,她换了不下五个男朋友,甚至脚踏多条船,每次交的男友都是有利用价值的,帮做设计的,帮写论文的,帮完成实习任务的,一旦利用完了就毫不留情地甩掉。
有次任梦萱问起,她还非常大方地支招说,她爹教她“聪明的女人就该踩着男人往上爬”……而且,她还真凭借着这些手腕作风一步步获得好成绩、好学位、好学校的offer,或许以后还会有好工作、好前途。
只除了一点,没什么好人缘。
女生们在一起,少不了会黑虞蕊两句,男生们跟她没什么大矛盾,但听过她一些事迹后也对她敬而远之。
三观不合形同陌路,这一毕业,他们也就自然不太联系了。但大家都挺好奇,这么一朵奇葩,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和结局。
说起这一类话题,任梦萱是最来劲儿的。
她目前在一家设计咨询公司上班,主要是把国内外一些建筑规划招标和竞赛任务翻译出来挂在他们公司平台上,让全球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共享项目资源,说到底也有点偏离了建筑本行,做的更像是中介一类的工作。这种公司环境好,工作轻松,工资将就,但几乎没有上升空间。
好在任梦萱也是个不愁钱的,她家里帮她在市区里租了个小洋房,背名牌包穿名牌衣服,生活毫无压力。只是她工作那个环境里,大都是跟她条件差不多的女孩子,平时戏也就特别多。
这不,此刻大家就听她手舞足蹈地讲故事呢,就跟听脱口秀似的——
“我跟你们说啊,我们公司有个小姑娘,某些地方跟虞蕊真是一模一样!前些日子,我说哪个国家要开始打折了,她来了一句,我从来不买打折货。结果我另一同事在网上代购,她硬要人家帮她带五年前alexandrawang的靴子,就为了省点儿运费。”
苏源向来节俭,发表不了什么意见,姜海和张思毅是对名牌没什么心理需求的人,所以在座当中也就傅信晖还能和她搭上几句了:“五年前的?还免费代购?”
任梦萱:“是啊,那同事老不乐意了!她跟我差不多大,英国n大本科毕业的,但五年前的靴子,是很老很老的款,阿姨们穿的那种。”
傅信晖:“代购要关系好才可以吧,毕竟是品牌货,尤其是包和鞋,都得试过才行。我之前在英国也只给我姐带带东西,别的什么同学朋友都推了,麻烦。”
任梦萱:“是啊,及膝的长靴肯定是要扣关税的,从加拿大运过来运费都不知道要多少。”
苏源点头道:“奢侈品和名牌这类东西,真是要量力而行。”
“她之前不是牛逼哄哄地说不买打折货的么,我最看不惯这种没钱还充阔的!前些日子她还去打了玻尿酸,结果不知道找的哪个不靠谱的小诊所,脸给打得有点歪了……”任梦萱嗤笑了一声,又顺势往苏源怀里一靠,撒娇道,“瞧我们苏源,虽然长得一般,也没啥钱,但多有人格魅力!”
苏源笑着推开任梦萱:“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众人一阵笑,的确,苏源为人亲和,人缘极好。
之后苏源也说了几个例子,是她所在的事务所里的,大抵也是因为一些外貌、学识和经济能力等差距产生的抱团、排挤和捧高踩低事件。
任梦萱又道:“我们公司还有个长得挺漂亮的妹子,平时只对男同事笑!听说她对某些工作内容不熟,去找老板亲自带他,老板当时正给家里人打电话,她就站在边上笑眯眯地听老板讲了一个多小时电话,老板后来看她脸都黑了。”
众人都听得一脸尴尬,张思毅却傻乎乎地帮这姑娘说了句话:“也许是那妹子情商比较低?”
任梦萱横眉冷竖,瞪着张思毅道:“小毅你别傻了!什么情商低,那都是套路,只是段数高低的区别罢了!我告诉你啊,现在的小碧池真是多的像小螃蟹满地横着走,凭我鉴婊多年的经验,现在普通点儿的货色看一眼聊两句就知道对方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这么蠢萌好骗,没准已经被人盯上了呢!”
张思毅:“……”
等等,你说我没眼力见儿我认了,蠢萌好骗是几个意思!
聊了一下午,晚上几人又出去外头吃了个饭,泡了个吧,喝到九点多,才尽兴而归。
周末一过,张思毅返回公司上班,进去时看见景观架上的大小仙人球,不由想起周末那天大家聊的话题。
他环视了一圈,悄悄走近,盯着那盆大仙人球,让自己的眼神慢慢放出杀气,低声道:“再虐我我就用眼神杀死你!”
大仙人球:“……”
张思毅威胁完,咧嘴一笑,心情愉快地开始了新一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