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时温柔照旧过来午饭,吃饱喝足后躺在沙里看书。
温暖席地而坐,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
“你今天怎么不回公司了?前几周不是一直很积极,吃完饭连午觉都不睡就走了?”温柔问。
“那时刚接手,要翻查的资料很多不方便带回来,现在上了轨道基本都可以在家处理,也就懒得再跑来跑去。”
温柔看她一眼,“不会是占南弦惹到你了吧?”
温暖笑,“你想到哪去了?我现在听差办事,老板就算叫我五时三刻死,我也不敢拖到五时三刻零一秒。”哪有上司惹到下属的说法,他不找她的茬已经该偷笑还神了。
“可我怎么看你的样都象以前,一不高兴就闷在房里,明明脾气还一字不说,把得罪你的人不冷不热地晾着,非得对方哄个一万三千遍肯回心转意。”
“你也会说那是从前,你看现在临路哄我不?”一月半月里都见不到他几回人影。
“你和朱临路怎样了?”
“和以前一样。”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水到渠成的时候。”
温柔受不了地瞪眼,“你还不如说水滴石穿的时候。”
她微笑,“绳锯木断也行。”
“该做什么就去做,我烦什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真是的,要不我索性把你家厨房的水槽凿一道渠出来,然后放满水,这样就水到渠成了。”
温暖失笑起身。
“你干吗?”温柔叫。
“去给你找凿渠的工具。”
温柔手中的书如暗箭激射,温暖连忙躲过,进厨房把芒果削好端出来,然后继续埋头工作。
温柔翻翻白眼,“我已经把老爸留给你的钱翻了三倍,你干吗还每天一早爬起来辛苦赚一点点月薪?”
“不工作也没事做,难道留在家里自己给自己做煮饭婆?”
其实她的薪水并不如温柔和朱临路打击的那么低,因为级别高,日常开销包括置装费用全可进公司帐单,目前这种生活状态她很满足,生无可忧,夫复何求?
“真不知道怎么说你,除了朱临路不管男女一概不和人来往,如果真那么喜欢他,不如早早嫁过去了事,别一味放牛吃草,搞不好放到后他被别人牵走了。”
“恩?你听到什么了?还是见到什么了?”
“我眼睛耳朵都不好,没听到见到什么,倒是希望你的能好一点,别一心只做浅宇工,两耳不闻男友事。”
“谢谢老姐提醒,别说我了,聊聊你吧。”
温柔懒懒地掂起芒果,“我?我有什么好聊的,天天除了想赚钱就是想赚多的钱。”
闻言温暖的眸睫半垂,笑了笑,“有时候你也关心一下自己。”
温柔拿着芒果的手定在半空,“什么意思?”
她抬头,眸色平和,“其实你不用每个周六都抽空来陪我。”
温柔扯扯嘴角,“我说错什么让你不高兴了?是刚关于朱临路的那番话?”
“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我知道自己生活单调所以你总放心不下,只是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你大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就算从前,我也不是你的责任,你从来不欠我什么。”
温柔默不作声,把芒果一片一片吃完,然后起身,“我还有事,改天再聊吧。”
温暖也没有开口挽留,只静静看着她离去。
如果,世事可以重头来过,今日的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幸而在没有尽头的日里,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可供她消遣,就是音乐。
她躺到沙里,拿起遥控器打开唱机,让如水琴声流泻一室。
年少时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音响,然后在满室缭绕的乐声中起床,穿衣,洗漱,早餐,从空灵的n到打榜的流行歌无一不听。
多少年来,每一个夜晚,也是定好时的音乐在黑暗中伴她入眠。
隔着落地窗纱的室外,午后阳光满天,四月的天气淡淡地,被悠和乐声悄然带出回忆的滋味,有一点挥之不去的余甜,多却还是满腹无处可藏的辛酸。
真的,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过。
下午三点,宝蓝的BuTTI准时驶入浅宇的地下车库刹停在专用车位里,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对面的车位空空如也,占南弦的薄唇微弯起来。
坐在副驾驶座里的薄一心讶问,“你笑什么?”
“她今天没来,你见不着她了。”
薄一心失望,“怎么这么巧。那天见到她……好象变了很多。”
唇边淡弧依然,下得车来,眸光从那空的车位上一掠而过,占南弦没有应声,变了很多吗?看上去确实似乎是,从内到外仿佛变了一个人,然而骨里的一些东西却始终没改,脾气还是那么大,心气还是那么高。
薄一心挽起他的手臂上楼,“你知道吗?曾经她是我心里一面无法攀到的旗帜。”
占南弦笑看着她,“你在说笑?连续三届蝉联金像奖和金马奖的双料影后,出道十年不但囊括亚太影展和戛纳影后,甚至有两部戏获奥斯卡提名,名成利就之外还有我这么好的绝世男友,放眼全亚洲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人可以和你匹敌,还不知足?”
温暖有什么?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秘书,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占着一席之地,里外一张桌一把椅一部电脑加无数资料和案,分分钟得看老板的脸色做事。
薄一心随手抽过温暖桌面的文件夹,看见里面一项项分门别类贴着标签,条理分明,检索便利,合上放回原处,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有没有那种感觉?越成功就越觉得原来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反而会怀念以前没有被功利心污染的岁月。有时候午夜梦回,醒来时总觉得心口有个洞,开始不知道是什么,随着一年一年过去,有一天终于明白,原来心底一直有着一个歉疚很深的结。”
她转头看他,“如果不是你不允许,早两年我就想联络她了。”
“我也是为你好,你找上门只会自讨没趣。”
“不至于吧?那天她不是也和我打招呼了?没有拒人于千里啊。我只是奇怪,她以前性格那么爽朗,现在竟然飘逸得象个仙,让人难以想象。”
占南弦片刻后道,“她确实变了很多,整个人,非常自闭。”
薄一心惊讶,“我一点没看出来。”
“她在浅宇工作两年,没交一个朋友。”
薄一心的神色变得微微黯淡,半响说不出话,后苦笑了一下。
“都是因为我吧。”
占南弦摇头,“和你无关,当年……可能生了一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事。”
“连你也不知?”
“恩,不过那不重要。”占南弦轻搂她的腰,“现在我只有一个心念未了,等我了结了这件事,就和你结婚。”
薄一心不再作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睫梢拂过暗影里他的衬衣,有些出神。
迎着落地玻璃蓝幕外的光亮,他的眸凝成幽幻之色,似无情绝然硬如铁石,又似萦绕了千丝万绪柔软如水,似深潭博渊吞融了每一寸踌躇无以撼动,又似万马奔腾心念如浮云繁变到了极点。
终究复杂得无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