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温暖照旧关在书房里作画,中午时温柔再度率性而至。
她道,“我来下面条,你今天将就一下。”
“出去吃吧。”
她摇头,“很的。”
温柔跟着她进厨房,“你真的应该出去走走,认识一些的朋友。”
“你知道我喜欢待在家。”
温柔不悦,“二十五岁生活就已经象一潭死水,难道你打算一直活到五十岁都一成不变?”她按住温暖打开冰箱门的手,“跟我来!”把她硬拉出去后甩上门,在电梯到时把她急急推了进去。
温暖看看自己,披头散,领口大开到露出黑色内衣肩带的居家棉恤,牛仔短裤和休闲拖鞋,穿成这样出去认识朋友?叫她去和十五至十八岁的学生混成一团应该勉强还可以,如果他们也算温柔所说的朋友。
温柔笑,“有什么关系,你穿这样保证回头率比穿套装高。”
她万般无奈,“你还不如保证一会别有人和我说衣冠不整恕不接待。”
温柔把她带去喝下午茶,落坐她已经看见温柔拿出手机打开,温柔一直是个忙人,忙的意思是她的电话十分之多,多的意思是温暖不得不和她约定,在她家时请温柔关上尊机。
开机几分钟内已进来三个电话,温柔自顾自讲,她也就自顾自吃。
随着在附近购物的人逐渐进来午休,餐厅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温柔又有电话进,不知道是太吵还是对方信号不好,她喂喂几声后起身去寻一处安静的地方。
温暖吃饱喝足,闲得无聊,等着等着却老半天也不见温柔回来,她放眼看向四周,远远近近不见她人影,只看到侍应生向自己走来。
“请问是温暖小姐吗?”他问。
“我是,什么事?”
“刚一位温小姐说她有急事先走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温暖即时从座位上跳起来,按下心中恐惧,问,“帐单付了没?”
“她已经付过了。”
她稍为安心,“谢谢。”
这就是为什么她很少和温柔出来吃饭的原因,十次里总有八次温柔会中途抛下她而去,只是那些时候都不过是她独自一人食之无味,远没有这次这么惨——她身上一无所有,没有钱包钥匙电话。
借餐厅电话拨温柔手机,却一直是忙音,再拨给朱临路,不在服务区。
她努力回想还有没有哪个人的电话是她记得的,高访管惕丁小岱杜心同……一刻钟后她不得不接受一个让人吐血的事实,她有限相熟的几个人的联络方式,全都记录在电手帐里。
温柔的手机在半小时内始终忙音,到后变成了关机,她只好放弃离去。
仿古地砖拼出各种花卉图案的步行街上人来人往,巨幅玻璃橱窗里琳琅满目,不是摆放着以各式姿态穿上当季潮流服饰的模特,就是陈列着价格面议的三克拉晶莹裸钻。
人行道的铁栅栏外,款的跑车和古老的公共交通一同被堵在红灯路口,横马路两边有几丛叫不出名字的矮树,沿街商铺上方密密挂着形形色色的招牌,或大或小一块紧挨一块,广告语有的华丽有的直白。
这就是她所生活的城市么?为什么看上去象在异域。
所有一切对她而言都很不熟悉,陌生得甚至让她觉得有一丝奇,直到此刻知道温柔的说话多么正确,她真的已经很久没再出来,习惯了在自己的生活里一成不变,对外界已经忽略到了漠不关心,全无意识外面的天地是如何地日月异。
狭窄街上越来越扰攘,走到路的尽头她终于松了口气。
眼前是个开阔却充满人潮的广场,大型商厦前有着三层高的音乐喷泉,在水池边的大理石阶上坐下,她想她迷路了,不知道这是哪里,然后开始呆,如果再找不到温柔今晚她会无处可归。
“温……暖?”
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她身后试探性地响起,她回过头去,只见几步外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衣着端庄素爽的妇人,带笑的面容依稀熟悉,她整个愣住,“占——妈妈?!”
“我看了你很久,还怕认错人呢。”占南弦的母亲周湘苓高兴地走上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看上去一点也没变。”
“好久不见了,占妈妈。”从心底里觉得欣喜,她几乎是笑容满面,和占南弦分手前她常常去他家玩,周湘苓一直很喜欢她,分手之后她去了英国,从此再也没有联系,两人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周湘苓问。
温暖正待回答,一把声音已在她背后响起。
“妈,你怎么跑来了这里?我到处找你。”
熟悉嗓音将那日如冷刃一样冻伤人的说辞带上心头,她不再说话,也不敢回头,正以为他没有认出她,下一刻肩头却被人大力拧了过去,她痛呼出声,对上他怔然微变的脸。
“妈,你去车里等我。”他说,声音冷沉。
周湘苓看看他,再看看温暖,迟疑地站起。
看出母亲的狐疑和不安,难得地占南弦脸上露出微笑,一只手搂上温暖的肩头轻轻拥了拥,柔声对周湘苓道,“我们有些话要说。”
“哦,好。”周湘苓笑着走了开去。
他面上笑容迅冷却,收回手后眸光从她的脸一路往下,停在她露在拖鞋外的小小脚趾上,一句话也没有,转身便离去。
他与她之间,似乎确然,已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