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这个男人越看越像是骗子

为了给冬冬和他男友一点空间,我下班后约了阿文去逛街。一直逛到所有商店都关了门,我却什么东西都没买,在金鹰看见一件薄羊毛的V领毛衣,青色加粉色的菱形格子,喜欢得要命,左试右试终于还是含恨离去。

阿文见我这小气样嘲笑道:“你不买新衣服,就能买得起房了?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我嘴硬:“我不买这件衣服,至少能为我的新房子贡献0.05个平方米。”

见我对房子痴迷到这个地步,阿文诡异的一笑:“说不定最近我能帮你实现你的房子梦,你要怎么讨好我?”

“我只卖艺,不卖身!”我觉得她是在逗我,无精打采的回答。

“切,你卖了身也未必卖得起房。现在的小姐十七八就出来混了!你太老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难怪嫁不出去。”阿文一直就是单身贵族,男朋友谈了一打,无一成功。

“你不恶毒,还不是照样被人甩?”阿文说:“你等着吧,明年一开年,你就能买房。这段时间好好工作,千万千万不要辞职!”阿文像个巫婆,神秘兮兮。

我不以为然,看看天色不早,彼此道了别。

到了楼下,发现楼前停了辆黑色的捷达,青岛牌照,估摸着是冬冬男友的。我心怀鬼胎的将车牌记下来,短信发给在老家当交警的表哥,让他帮着查查车主是何方神圣。

时间很晚了,我轻手轻脚打开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道。打开灯,发现我们的鞋架上放了一双脏兮兮男式的浅口靴,估计就是屋里异味的发源地。我将窗户打开,夜晚清冷的风吹进来,才感觉好了些。

夜里出来上洗手间,隔壁的房间传出压抑的-呻-吟声,我吓了一跳,觉得自己窥探了别人的隐私,赶紧逃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起床迟了,匆匆洗漱出门,隔壁房间一直紧闭着门。

刚上班不久,就接到表哥的短信:捷达车主叫孙建华,1970年生,户籍青岛。冬冬的男友不是叫张语吗,不有29岁吗?难道他是借别人的车?但我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我从未谋面过的男人,不叫张语,而叫孙建华。

周末,冬冬和她的男友去苏州旅游,所以一直到了周日晚上,我才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豪门弟子。挺高挺白的一个男人,眼角有皱纹,穿着风衣,袖口部分亮亮的,估计有些年月没洗过了。

这天晚上,他们俩请我吃饭,就在家附近的忘不了酸菜鱼馆。由于第二天张语就要离开南京,所以冬冬的神色很落寞,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张语对我说:“谢谢你一直照顾冬冬,敬你。”我不喝酒,所以用茶代替,张语却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三两杯酒下肚,豪门弟子的话明显多了:“冬冬,别怕。我回去跟我妈说去,他们不接受你我就跟家里断绝关系!咱自己有手,没有他们也一样创业!”

冬冬终于哭了,哽咽着说:“别为了我跟家里闹,你跟他们好好谈谈,实在不行……我就成全他们,离开你。”

TMD,又是一傻妞!我心里着实气,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将筷子一丢:“失陪,我去洗手间。”

走出饭店,深深的吸了口气。外面有些冷,我抱着胳膊,看食客们笑逐颜开走进走出,好一派热闹景象,谁会在乎,里面有个伤心女-子在哭泣呢?

再次走进包间,正听到张语说:“奔驰320借给老马了,他有一铁哥们娶媳妇,我刚买的新车就让他这么着给开走了……”见我进来,他忙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嗨,正跟冬冬说呢,我一朋友把我的车借走了。”

我听了心里一紧,说道:“那这辆捷达不是你自己的啊?”

“是我的啊,我有三辆车呢!还有一辆跑车,被我老爸没收了,怕我飙车,危险!”

我简直没办法继续坐下去了,恨不得立即将这个大得没边的谎言揭穿。后来想想,说不定他是用别人的名字登记买车呢?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是这样。

张语走后差不多有一个星期,冬冬都沉浸在分离的悲伤之中。毫无疑问,张语此次的造访,更坚定了她与他走下去的决心。每天晚上九点钟,冬冬会准时打电话给她远方的男朋友,可是这个男朋友不是在应酬,匆匆说几句就挂断,就是长时间的不接电话。如果是这样,冬冬一个晚上都会心神不宁,坚持拨着那个熟悉的、总也接不通的号码。

选择一个雨后的傍晚,在散步的时候,我将关于车的疑惑告诉了冬冬。冬冬听了直摇头:“不可能,肯定是他用别人的名字买的。他跟我说过,他怕他家里人查他账。”“那我们来做个试验吧。”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我自己的另一部手机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是孙建华吗?”“是啊?”我挂了电话。

简单的两句对白在免提中显得异常明白清晰。冬冬慢慢蹲下-身去,抱-住我的膝盖,憋了半天,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哭出来就好。

在冬冬强硬的追问下,张语也玩起了失踪,从此销声匿迹。

天下负心的男人,竟是何其的相似!

星期天的阳光明媚,天气很不错。我正在驾校学车。过一个急弯的时候慌了神,脚下不知所措,同时踩下油门和刹车,汽车猛烈的抖动起来,呼啸着过了弯。

帮我换了一挡,控制了速度,年轻的教练才腾出空痛斥道:“跟你讲了多少次,拐弯要踩刹车,踩刹车!

“我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松了一口气:”教练,没看过《头文字D》吧,我这是玩飘移呢!“

全车人都哄笑起来。

这时候,手机发出短信提示音。我腾不出手,就让后排的学员mm帮我看一下。mm在我装满杂物的大包里翻啊翻啊,好不容易,才掏出我的手机。

“读给我听听。”我担心是同事为工作的事儿找我。

Mm在后面拿着手机左按右按,我又绕了一大圈,她才开口念道:“我发了封信给你,在wind0408的邮箱里。”田飞!

我一脚急刹车!

全车人顿时前俯后仰。

“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先走。”下了车,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4月8日,6年前那个有风的春天,是我们认识的日子。那个时候还没有博客,我们共同申请了这个邮箱,彼此将思念存进去给对方看。吵架了,闹别扭了,第二天,准能在这个邮箱里看到田飞的道歉。

他不辞而别后,我曾经每几分钟刷新一次,希望在这个地方得到他的只字片语,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打了辆车,飞奔回家。坐在电脑前,快速的登陆这个邮箱,在未读邮件里,静静的躺着一封信“来自飞的邮件,是否要打开。”我颤-抖着点下了——是。

这是个加秘的Word文档,我用自己的生日试了试,一下子就打开了。

漂亮的幼圆体:蓝: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失眠。每天晚上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入睡,经常会梦见你。你站在外滩繁华的夜色里,孤独无助,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身边的路人熙熙攘攘,他们神情冷漠,行色匆匆,有人挤着你,有人踩着你,你不停的躲闪,你被逼到背光的角落里,起风了、下雨了,可是你却始终不愿意离开。我在稍远的地方对你喊,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吧。可是你仿佛听不见,依然站在那里,头发上滴着水,冻得瑟瑟发抖,却始终不愿意离开。

走在衡山路上、走过中山公园,我都会在想:会不会遇见你?我盯着每一个路过的长发女-子看,确定她们是不是你。你公司楼下报亭的大爷还记得我,问我为何总也见不到你?问得我心里发慌,我怎么能对他说,我把你给丢下了?

许峰说他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见过你,说你把头发剪短了些,看上去不错,这让我心安,但仍然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我很挂念你,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田飞

眼泪,又一次泛出眼眶。

回想起那个离开上海的晚上:我拖着沉重的行李,坐在出租车上,回头从后窗里张望那幢盛满了爱恨情仇的灰色小楼,看着它在渐渐变小、远去。夜色朦胧,路旁的霓虹变幻莫测,发出迷离的光,忽然觉得这所城市面目狰狞,它将每个为了希望和理想投奔它而来的人们,卷入巨大的气场,是沉是浮,全由不得自己…

星期一,照例开晨会,分管销售的副总亲自主持。眼看就要到年底,老板的脸色就一天比一天不好看,大会小会天天开,无非就一个精神:公司好,大家便好。大家要有紧迫感,要把每个月的任务分摊到每个星期,分摊到每一天,甚至要分摊到每一个小时!

田飞的信,我虽然没有回复,但却如同梦魇一般纠缠着我。过去的事情,我以为自己忘记了,现在都如洪水猛兽一般扑上来。

那段时间状态出奇得差:没精神,晚上一过九点就困,躺到床-上却又睡不着了,早晨起床,胸闷气短,得好半天才能缓过劲儿来。

第六次约一家电信公司采购部的头头谈合作事宜,这个家伙是个老色狼,不止一次的暗示我,如果我愿意做他的情人,他不仅帮我解决30万的销售任务,而且还可以帮我买辆小车,解我上下班挤公交之苦。

看着他那张肥头大耳的脸,我真想一巴掌扇过去,但如果我真这么做了,我就再也别想在这家公司混了。我采用迂回战术:做情人呢,不是不能考虑的,车买不买都无所谓,我也不是贪图钱财的女-人,但这供货合同是迫在眉睫,这次一定得签了,否则无法向老板交代了。这家伙当即打了哈哈:“这事啊,我还得向董事会汇报哇,还要再议一议哇。”末了,丢给我一句话:“你考虑好了,再来找我。”私下里,我把这事告诉了阿文,阿文当即拍案而起:“有这事?那头头长得帅不帅?要不,你干脆以身相许,既完成了任务,又把自己嫁了,正好一举两得!”我说:“靠,你想男人想疯啦?那厮长得像猪八戒,家里又老婆又儿子,你把姐姐我往火坑里推啊?”阿文说:“哦,那就算了。好歹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女性,不能让你去做了二房。”然后抱怨:“现在的男的都怎么啦?是个男人就敢包二奶?”

虽然目前混得不好,却还总不至于去当人家二奶,这笔单子算是黄了。同一部门的丽莎却出其不意的拿下了这30万,在办公室里一副超级得意的模样。老板自然要找我谈心:“同样是攻关,你怎么屡战屡败啊,人家丽莎一个新人,却做出了如此出色的成绩。你要好好想想,公司向来是重业绩而不是重资历的。”我实在气不过,反驳道:“攻关,用头脑攻不破的,用身\_体就行。你看着,人家丽莎马上就要买车,有的女-人就是擅长利用自己的特长!”果不其然,没多久,丽莎就开着辆草绿色的POLO车招招摇摇的来上班了。一整天,都在跟同事说:“我男朋友本来说好要送辆宝马跑车给我的。可是呢,我觉得就上下班开开,用不着那么奢侈,而且现在油价好贵哦!”在一片艳羡中,我插了一句:“买得起宝马跑的人还在乎那点汽油钱吗?”随后便借口拜访客户回家了。

非高峰时间公交车还这么挤,人家挤我,我只好也挤人家,有人冲我怪叫一声:“你看着点看着点,没长眼睛啊?”“你怕挤,怕挤自己买车啊,乘什么公交?”本小姐正一肚子气没处撒,立刻反击。那人见我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知趣地闭了嘴。

陷了人堆中,不断被挤来挤去,呼吸困难,我感觉自己要晕了,身\_体一点一点滑下去,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不能倒不能倒。”恍惚中,田飞在稍远处看着我,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一睁眼,正躺在医院的观察室里,身边有个女警,这是我第三次与南京的警察打交道。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主要是精神压力过大所致,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家了。好心的女警官问:“要不要让你家人来接你?”我想了一下,拨了个电话给冬冬。

回家躺在床-上,喝了点热水,感觉已经好多了。冬冬坐在床边看着我,看着看着,眼泪就盈满眼眶,“怎么了,怎么了?”我问她。她握了住我的手,说出来的话如同晴空霹雳:“我怀孕了。”“张语的?”我问冬冬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冬冬泣不成声。

“那你考虑好要还是不要,然后我们再想办法。事情已然这样,急也没用。”我一个病人,还得整出精神劲安慰她。天呐,明晓得我精神压力过大,又来了添乱的事。

“你说我要不要找找他?”冬冬沉默了半天,突然冒了一句。

“你能找得到?”我问。

冬冬将她知道的能找到张语的号码又拨了一通,不是停机就是空号,她绝望的看着我:“我决定做掉。”

又恨恨地说:“这个男人这么坏,说不定我肚子里是一个怪胎呢!

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骚扰阿文:“田飞给我发了封信!”

那边先是沉闷乏力的“哦”,随后便是高八度的“啊?”

“神经病,别理他!”听我把信的大致内容叙述完毕,阿文下了结论,“你赶紧洗洗睡吧。”不容分说,掐了电话!

我不死心,爬起来上网,正巧登山猴在线。远在英国的他听说此事,兴奋异常:“见,你当然要见!让他看看你现在过得好,气死他!”两个好朋友,两个截然相反的建议,我觉得很搞笑。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酸奶,又找出一包太平苏打,吃好了喝好了,身\_体舒畅了,又跑去继续跟猴子聊天:“我现在混得不行!没法气他!”我说。

猴子打中文挺慢,在遥远的国度,他费劲的打出令我感动一生的话:“过得好不好,不是用物质来衡量的。你聪慧、乐观、善良,有健全独立的人格,愿意与人分享,不挑食,会安排自己的生活,喜欢布置房间,这些都是非常动人的品质。只有傻瓜才觉得开靓车才算过得好!!!!!!!!!”坐在闪烁的电脑屏幕前,看着那些美丽的字眼和数十个惊叹号,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棒。

良久,我才回复:“谢谢你,我很感动。

虽然晚上没睡几个小时,但是第二天早晨起来,还是有神情气爽的感觉。

坐在公交车上,给冬冬发了一个信息:“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开口。”

消息刚发完,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猴子打来的越洋电话:“蓝,我考虑了一下,世界上没几个男人有我这觉悟,你初恋情人肯定觉悟更低,所以我打算把你包装一下。”“怎么包装?”我乐了。

“你等着瞧吧,我晚点打电话给你。”猴子怪笑了几声,砰,挂掉了电话。

上班,照例是开会、写报表、列计划、回访客户。忙里偷闲,上网查了一下关于流产方面的知识,越看越觉得恐怖,想到冬冬,觉得这女孩真可怜。

晚上回家,冬冬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隐约的笑意,“蓝,我和张语联系上了。”

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kitty抱枕,我像听传奇故事一般听冬冬讲述:“我昨天夜里实在很难过,就发了一个消息给他,说我怀了他的孩子,骂他,结果他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讲起来你不信。他们公司在一次招标的过程中涉嫌商业贿赂,张语他。啊,他的确是叫孙建华,这个我呆会跟你说。他被公安局拘留了,对了,那段时间老是不接电话也是因为这个事,后来他老爸动用了关系,才把他给解救出来。他一自由,立即想到要跟我解释,开机后看到我的短信息,更着急了,所以赶紧打电话给我,说着说着,他都哭了……“”那他为什么骗你叫张语呢?还把自己的年龄变小了。“我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问题。

“张语是他的笔名,他觉得比孙建华好听,就一直用着。怕我嫌他年纪大,不愿意跟他交往,所以才骗了我。”“你信吗?”我听着这个如同天方夜谈一般的故事,觉得自己原来的想象力太不够丰富了。

“我不知道。但你说,如果他真的是个骗子,好不容易已经摆脱我了,又何必再来招我?”

“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个别男人喜欢玩弄女性啊?”话说出口,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重了。

果然,冬冬有一些不高兴:“哪有你这样的,人家都是劝合不劝分。”也许一直在念书的缘故,冬冬比一般女孩子更晚熟些。

“总之,我觉得这个孙建华张语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想想清楚,大主意还是要你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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