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激情这东西很贱吗?

回到家,没敢跟老爸老妈提刚才惊险搞笑的一幕。

洗了澡-上-床睡觉,猴子打来电话:“刚才你们让我闭嘴,我其实想告诉你,你的那个boyfriend,真的不咋地。”

“怎么了?”

“他不紧张你啊!”

“人家不说担心了吗,而且也要来看我。”

“我肯定比你了解男人,我觉得他有点虚头八脑的,好象谈恋爱是在作秀,靠不住!”

作秀?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和冷枫之间不是很亲密,好象隔了点什么,曾经一直以为是各自年龄大了,没什么激\_情了。经猴子这么一点拨,我才恍然大悟:我们俩真的有点作秀的意味,做给父母看,做给朋友看,做给同事看:我是在谈恋爱,已不是单身。

“总之,我觉得他还不如田飞这小子呢。人家好是真好,坏也是真坏,至少不做作!作为朋友,我劝你谨慎一点,考虑清楚才是。”猴子告诫我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拨了个电话给冷枫,“睡了吗?”

“恩。”他的声音很含糊。

“哦。”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睡不着吗?”他似乎清醒了一些。

“是的。我想找你聊聊天。”

“聊什么呢?”他问,“你最好喝杯牛奶,对睡眠有好处。”

这就是一段极不默契的对话,彼此无话可说,又使劲想找点话出来说说。

“算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早点睡吧。”我无奈的说。

“你也早点睡,晚安。”

一段恋情不被身边的朋友看好,其中的压力是很大的。有好几天,我没有主动与冷枫联系,他联系我,我表现的也比较冷淡,然而,他却一直没有看出来异样。也许看出来了,但是没有道破。

那段时间,正好赶上一个很大项目的招投标,公司有令:市场部所有员工立即放下手头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这次战斗中。

啧啧,战斗!看通知的时候,我不由吸了口冷气。

收集国内外相关产品的资料,分析对手的实力,推测此次招标最适中的价格……总之,就一个目的:为了中标。

连续一个星期,就没有哪天能在夜晚11点前下班。每天晚上打车回家,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仿佛散了架,只要一闭眼睛,就觉得漂浮起来。我希望车子可以一直开一直开,不要停下来……

人加班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很疲惫,又因为是非工作时间,经常容易走神。无聊之中,平时关系不咋地的同事似乎也成了能够说上几句知心话。

老黄是市场部的同事,也算是公司的元老级的人物了,南京建分公司的时候他就来了,可这么多年下来,经理换了一茬又一茬,他还是一个普通群众。幸好公司对还算优待,给他定了最高级别的底薪,所以小日子过得还不赖。

十几天班加下来,我不仅知道了老黄家住哪,还知道了他新买的房子有多少面积、孩子几年级、爱人做什么工作……

终于公布中标结果了,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由我们公司及其他两家公司共同完成这个项目。

所谓有钱大家赚,一直在明争暗斗的三家公司立即在形势的紧逼下握手言和,我们老总跟人家的头头肩并肩、手握手,笑容满面,好得如同亲生兄弟。其实就在公布结果前一个小时,他还在办公室里叫嚣:“这两个家伙再倒坏水,我豁出这条命也要让他们滚出江苏市场!”

上层领导怎么虚伪跟我们无关。项目结束了,不管奖金如何,加班加点的同事照例要吃饭庆祝的,吃到兴奋处,称小章是章总,老黄是黄总,总之人人都是领导。

吃喝完毕,各自散去,想着晚上总算能睡个舒坦觉了。走到半路,突然发现眼镜丢在公司,不得不回去拿,下了电梯,发现办公室里居然还亮着灯,老黄正坐在电脑前打扑克,“黄总,您还没走呐?”我打趣道。

老黄转回过头,在荧光灯惨白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憔悴苍老,“蓝,你不是有个律师朋友吗?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刹那间想到关杰,心没来由的刺痛了一下。“找律师什么事啊?”

“我想离婚!”老黄吐出四个字。

“啊,你们不是蛮好的吗?”我吃了一大惊,这家伙家庭挺和睦的呀,每天加班,太太都打电话过来致以亲切的慰问。

“那是她在查岗呢!”老黄咬牙切齿,仿佛揭穿了一个惊人的黑幕。

“究竟为什么呀?”知道问得是人家隐私,还是忍不住八婆一下。

“不为什么,就是特烦,没激\_情了!每天早晨起床,就看到她衣冠不整的烧开水、煎鸡蛋;喊小鬼起床的声音那么尖利刺耳。晚上回家,两个人根本没话说,她看电视我上网,有时候一个晚上就说一句话,不是”该交水费了“、就是”儿子成绩退步了“,我真的真的烦透了!”老黄喋喋不休,左嘴角边泛起一小堆白色的吐沫,他情绪激动,想必压抑很久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原本的好心情被这突然其来的闹剧打破,我慢慢地走着。已经十点多了,街上散步的人依然不少,一个男孩子骑车载着他年轻的女朋友,女生紧紧揽着他的腰,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人哈哈大笑。

看着他们走远,我想激\_情这东西真是很贱,当你清贫的时候,它无处不在,但当你富足安逸了,却寻不着它的踪迹了。

第二天刚上班,老黄就打内线电话给我,嗓门压得低低的:“蓝,帮我问了吗?我真是一天也无法忍受了。”

“呃,我这会有点忙,中午帮你问。”我搪塞-他。

“记得哦,拜托你了。”老黄挂了电话。

我从手机里调出关杰的号码,其实根本不用调,这个137开头的11位数字我一直记得,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按下前10位后再也没有勇气拨最后一个0。思量了半天,才拿起电话,心也随之剧烈的跳动。这种忐忑的感觉,好像是要上考场,而之前并没有做好功课。

这次也一样,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刹那,我放下了话筒。我真的没办法用平常的语气说一句:“hi,最近好吗?”

打小我的心里就装不住事,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工作以后,知道冷静方能成大事,开始学着不动声色。可关键时刻,还是一样没出息。从小看大,这句话的确是真理。

我将关杰的手机和办公室号码写在便签条上,吃完午饭递给老黄,“喏,律师姓关,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你跟他说过了吗?”老黄西装笔挺,不知真要是离了婚,谁来帮着他打理。

“你就说是我的同事,他会帮你的。”

“好,谢谢谢谢。”老黄看着纸条出神,仿佛这巴掌大的便签条能改变他的命运。我走出老远了,他又追上来,贴着我耳朵说:“替我保密啊!”

下午去休息室冲咖啡,遇见老黄,他正在泡茶,凑过来跟我说:“关律师来了,正在会客室呢。”

我的心扑通一下,头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老黄端着杯子问我。

“哦,我忙着呢。你们聊吧。”我慌乱的回答。

走神。滚开水溢出来洒在手上,“啪”,杯子掉在地上,手背红了一大片。

本来正在统计销售额,得知关杰就在隔壁会客室的消息时,我再也无心计算,坐立不安,希望看见他又生怕被他看见。

踌躇了很久,我决定去打个招呼,在嘴唇上涂了点淡彩唇膏,这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走到会客室门口,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这时老黄推门进来,看见我,说:“你怎么才来啊,人家刚刚走。”

顿时,心底里泛起一阵深深的失落。仿佛你一直计划着做某件事,因为一些顾虑而踌躇,当你艰难的做了决定,并投入极大的勇气和热情时,却发现已经错过了最好时机。

我也下了楼,透过大厅的玻璃门,我看见关杰的车正缓缓驶出,然后停在附近一家玩具店门口。十分钟后,他提着一个硕大的礼盒出来,将盒子放在后座,然后驾车离开。

我也走进那家玩具店,每一个毛绒玩具都那么可爱。

“随便看看吧。”店员招呼我。

“请问,刚才那位先生买得是什么玩具?”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就是这个!”他指着一个半人高的熊仔对我说。

鬼使神差,我也掏钱买下一个一模一样的。

拖着巨大的毛绒玩具回到公司,立刻打破了沉闷的办公室气氛,同事大叫:“蓝,你返老还童啦?”

我笑笑:“送给小朋友的。”

晚上打车带着熊仔回家,将它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它正憨态可掬的看着我。我想,在几个小时前,它也曾对着他这样微笑过。

老妈见了,“霍,这么大个的玩具熊啊?冷枫送的?”

“恩”我点点头,懒得解释。

即使我懒得解释,老妈还是很有话说:“现在年轻人真有意思,送点实惠的东西多好?这么大个的玩具,又占地方又沾灰!”

由于老妈认为这个熊是冷枫送的,所以还是很厚待它,不仅每天帮他掸灰尘,闲来无事,还用大红色的毛线给它编了一条围巾。

每天一下班,我就能看见熊仔扎着红围巾,坐在沙发上迎接我,晚上靠在它身上看电视,也觉得很舒坦。老妈见我如此爱摆弄它,心领神会的笑笑,对老爸说:“瞧瞧,这丫头就是好骗。一个玩具都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关于离婚,无论是电影《一声叹息》、电视剧《中国式离婚》还是苏童的小说《离婚指南》都无一例外的告戒大家,离婚是场坚苦卓绝的战役,只要有一个不想离,另外一个就算陪出去半条命也未必能离得掉。

据八卦人士描述,老黄刚刚与他老婆提出协议离婚的想法,老婆以为老公在开玩笑,她还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好啊,房子车子儿子都归我,你一个人去浪迹天涯吧。”老黄借此机会,装作听不懂玩笑话,很正经的对老婆说:“房子车子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怎么可能给你一个人呢?儿子归谁也要协商一下嘛。”老黄的老婆还准备接上一句:“你吃饱撑的啊?尽胡扯!”却发现老黄神色凝重,甚至有一些悲哀,她有些慌了,解下腰间的围裙(这个动作是我想象的)坐到沙发上,挽着老黄的胳膊,柔声问道:“老公,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心情不好?”

她的老公丝毫不给面子,甩开她的手严肃的说:“能够协议离婚最好,什么都好商量。如果你不愿意,我会上法院起诉的。”此时,这个可怜的女-人才意识到她的男人这回是玩真的,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天,老黄家没有开伙,7岁的儿子自己拿了10块钱,去麦当劳买了一个汉堡,小家伙很高兴,一边啃汉堡一边悄悄的对妈妈说:“妈妈,你和爸爸天天吵架就好了。这样我每天都可以吃麦当劳了!”

结果他妈妈一扬手,给了小家伙一个响亮的耳光,老黄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自家老婆推开,把自家儿子抱在怀-里,“你拿孩子撒什么气?”他老婆痛苦万分,哀号着撕打老黄,儿子吓坏了,扯着嗓子哇啦哇啦的哭。

家里一片混乱。

这个版本的小道消息是吃午饭时,小章传递给我的,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她一直潜伏在老黄家里,全程关注人家两口子吵架。

我就纳闷了,老黄同志委托我找律师的时候,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保密吗?结果我是没对外透露半句,他家里这点破事仿佛被拍下来,拿到办公室公映过了,人尽皆知,连远在香港出差的同事都在msn上问我:听说老黄在闹离婚?

按照惯例,中年夫妻离婚,搁家里闹过了,该上单位闹了。

那一阵子,老黄经常借口出外勤以减少在公司的机率,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士私下放话出来:“大家等着瞧吧,好戏在后面呢!”老黄离婚。这件事本来于我没有任何相干,但关杰是我介绍给老黄的,等于在他离婚的道路上给铺了一块奠基石。现在看着这家人闹得鸡犬不宁,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一日上班,我正盘算着给明大公司的货已经发出去两个多月了,是时候催催货款了。

这时,小章在msn跟我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来了。”

我问:“谁来了?”

对方迟迟没反应,却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一片嘈杂,好事者探个头出去望了望,小声汇报:“一个女的,估计是老黄老婆。”

随后就听见外面声音高了起来:“老黄,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这个缩头乌龟,出来!你给我出来!”

小章极力解释:“他真的出去了,您先冷静一下。”

叫骂声很快惊动了大老板,他的秘书将电话打给我:“于总问外面怎么回事?”

“估计是老黄的老婆在骂架。”

“为什么?”秘书整天跟着老板,操持着他的公文资料、衣食住行,大家防他还来不及,这等不上台面的八卦消息,无论传到天涯还是海角,基本上也不会有人跟他嚼舌跟。

“老黄要离婚,他老婆不愿意,跑来闹。”我觉得自己很精辟,用一句话概括在大厅混乱的场面。

“哦?有这等事?”几分钟后,老板秘书又将电话打到我这传圣旨了,“于总说了,让张大姐去把人劝走,要吵回家吵去!”

“可是她今天休假啊!”张大姐是我们公司年龄最大的女同志,以前在国企做工会主席,这样的离婚闹剧,不知道处理了多少起。

“休息啊……我看你挺了解情况的,你去看看吧。赶紧,这么闹可不是事!”这可不是老板的圣旨,秘书却自作主张,将我推到前线。

挂了电话,好生为难,我一个没结过婚的,怎么去劝一个面临婚姻危机的中年妇女呢?可是总经理秘书在我们公司可是个红人,连经理都不敢得罪她,公司的政策规定、动态形势,都靠她上传下达。

硬着头皮,我站起来准备打这场硬仗,顺手拿了手机、记事本和名片夹,走到门口才意识到,我这不是去见客户,而是帮同事劝架呢。于是又折回头,将这些东西放下,只带了个手机,想一想,由找出一包纸巾塞-在口袋里。

我出去的时候,黄太太已经被请到了会客室。小章见我颇有些烈士就义的姿态向会客室走去,立刻露出敬佩的神色,同时咧咧嘴,小声对我说:“不好对付啊!”

会客室门口新贴了机器猫的卡通图案,借此增加轻松气氛。数日前,老黄在这里向关杰请教,如何与发妻离婚。那时候,我在隔壁办公室坐如针毡,如此强烈的希望能够与他说一声“Hi”。

可是,老天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悻悻的去买只毛绒熊仔来安慰自己。没想到,他们那日谈话立刻开花结果,黄夫人打上门来,我却“有幸”在此打扫战场。不得不感慨世事弄人!

老黄的老婆头发凌乱,一脸茫然,此时正捧着印有公司logo的纸杯坐在沙发上发愣,眼神呆滞,那是看不到未来的悲伤。

见推门进来的不是老黄,她立即问我:“他人呢?躲到哪里去了?”

虽然我一再强调老黄的确是出外勤了,她还是不相信,无理取闹,扯着嗓子喊:“你们把他藏到哪了?叫这个乌龟王八蛋滚出来!”

我急了,“大姐,讲讲道理好不好?老黄是你的老公,你怎么会跑来问我们要人。我们藏他干什么?这是公司,您当是小孩过家家。”

可能这句话触到了她的痛处,她无力的坐下来,开始呜呜的哭。她的眼角已经有了很深的纹路,哭得时候整张脸都皱起来,脸上的褶子更加显得触目惊心。“你知道吗?他要跟我离婚。我甚至不知道原因,就算判死刑也要给个原因啊,是不是?”

我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女-人将离婚比做判死刑,难道离了婚就没活路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人家都把离婚看得这么严重了,我能说什么呢?

倒是她继续说下去:“当初我和他谈朋友,我父母就不同意,嫌他农村的,家里负担重。可是我就是看好他,就算离家出走也要跟他过,这么多年死心塌地的为他服务,到头来,他却要离婚!”说到这,她突然不说话了,两眼圆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姑娘,你跟我说,他是不是搞婚外恋了?”

我哪知道啊,要不是那次没日没夜的加班,我和老黄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你们生活在一起,你应该更清楚吧。老黄这人挺正派的,应该不会在这方面出问题。”我实话实说。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问题又回到开头,这么着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你听过中年危机吗?可能老黄最近情绪比较低落,有一些反常的举动,也许过一阵就没事了。”一般劝人都这么劝吧,见她听得很专著,我继续说,“你应该多关心他,多给他家庭的温暖……”

也许这后半句话属于画蛇添足,一下子又把黄太太给激怒了,“我还不够关心他?每天的洗脚水都是我给他打,还要我怎么关心?”

我支支唔唔,不知道如何表达我指的关心,是精神层面的。

“你不要瞒着我了,你们是同事你肯定帮着他,想赶紧把我打发走是不是?我今天不会走的,找不到他我是不会走的。”她挑衅似的看着我。

又拨了一遍老黄的手机,依然是“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我晃晃手机,表明我还是找不到她的老公。

想了一下,老黄老婆对我说:“你还是跟我说实话吧,老黄是不是在外有外遇了,你告诉我,我不会说是你说的。”

我灵机一动,道:“大姐,就算老黄真的有外遇,最坏最坏的处理方式就是闹得人尽皆知,破坏他的名声,男人很要面子的,对吧?你这样跑到公司里来闹,他必然颜面失尽,你也成了他的敌人了。为什么要把战火烧到自己家的后院呢?应该到敌人的阵地里去放火啊!”

黄太太的理解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她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问我:“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那个狐狸精闹?”

我简直无话可说了,只能苦笑着说:“至少先得证实确实有狐狸精存在吧。”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黄太太,我觉得比开了好几个会还要累。-屁-股刚落在椅子上,面前的电话“叮铃铃”响了,惊得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蓝啊,我老婆走了没有?”

“刚走。”我吁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老黄啊?你在哪?你怎么知道她来了?她正满世界找你呢!”

“唉,她动静那么大,想不知道都难啊。”老黄叹了一口气。

“你老婆满世界找你呢?你们有什么不好在家里解决,跑到公司来吵,今天大老板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吧。既然都闹开了,那就让她继续吧。”老黄的声音非常疲惫。

在这场离婚的战役中,老黄的老婆是受害者,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倒开始同情老黄了。想到这,赶紧打住,否则我的立场要偏离正常轨道了。

晚上回家,黄太太打来电话向我哭诉。从一九八几年,有多少小伙子追求她开始说起,说了半个钟头,才叙述到她终于认识了老黄。

我听得头皮发麻,咳嗽、打哈欠、冲马桶……可是无论我怎么暗示“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对方依旧情绪饱满,血泪控诉。

实在受不了了,就把电话丢给老妈:“我一个同事的老婆,家里闹了点矛盾,你来劝劝吧。”她老人家本来正在打瞌睡,听我一说,精神头立马就来了,“好啊好啊。”然后一溜小跑冲到客厅接电话。

接下来的时间,只见我妈聚精会神的听,不时插上几句:“遇到这种事情不能着急”、“你好好跟他谈谈呢?”、“是啊,小孩顶可怜了”。

说啊说啊,已经通了三四个钟头了,黄太太还没有挂的意思。渐渐的,老妈也有点支持不住了,她几次示意我过来接,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小黄啊,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送小孩上学,你赶紧休息吧。”我妈打断对方。

估计是对方说了句睡不着之类的话。

我妈用命令的语气说:“睡不着也要睡啊,身\_体是革命的本钱,必须强迫自己睡!”然后趁着对方发愣的当儿,赶紧说了句:“好了,就这样,再见啊!”

挂了电话,老妈长舒一口气,由衷的说了一句:“这个女的真烦呐!”

第二天上班,我在食堂揪住老黄:“你昨天没回家吧?你老婆骚扰了我和我妈整整一个晚上。”

“对不起,对不起。”老黄也是憔悴不堪,瞪着血红的眼睛连声道歉,“我再试着跟她谈谈。”

下午客户打电话来投诉,说我们的机器连坏了两台,威胁我:“解决得不好就退货!”

我不敢怠慢,立即联系技术员去修,见鬼的是,技术部的同事当天居然都不在公司,分布在祖国各地维护机器。

“搞什么鬼?我们费了多大劲才谈下的业务,你们售后服务跟不上,人家退货谁负责?”我冲技术部负责协调的小姑娘发火。

“你跟我吵,我也没办法呀!”小姑娘一摊手,很无辜的看着我。

“最快什么时间能帮人家修?”我气急败坏的问。

“后天上午。”

“能不能确定?”

“差不多吧。”

“别差不多,我要肯定的答复。”

小姑娘又查了一下日程表,点点头,“能确定。”

我陪着笑脸好说歹说,才让对方采购经理勉强消了气,“后天上午肯定能来吧?”

“肯定肯定。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对方终于缓和,我也松了一口气,开了个玩笑。

“算了,你敢给我还不敢要呐!”

到了家,就看见老黄老婆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老妈在一旁不停地劝,“想开点,天不会塌下来的。”

见我回来,老黄老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问了我一个奇蠢无比的问题:“老黄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老黄知道你在我家?”我好生奇怪。

“不知道。”

“那他怎么会来?”

“如果他还关心我,一定会四处找我,我在南京没什么朋友,老黄那么多同事我只认识你一个。”

“你的意思是,他应该能想到你在我这?”我终于有点明白这位太太的意思了。

“嗯。”她点点头,“那天到你们公司……回去以后,我跟老黄夸你好呢,懂事儿。”黄太太强打起精神,刻意讨好我,既可怜又可恶。

“大姐,那我给老黄打个电话吧。”我没告诉她我刚才已经打过了。

“不……别打。让他着急着急,看他能不能意识到我在这。”都什么节骨眼了,她还能像少-女一般考验男人。

看着她宽大的身-子陷在沙发里,眼圈通红,眼袋突出,我突然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难怪老黄要和她离婚。

我没说话,又拨了一边老黄的手机,还是打不通,无奈之下,发条短信给他:“你老婆在我家,速回电!”

没想到,老黄居然很快就回电话了,想必他是故意将手机呼叫转移到自动台。“她怎么会在你家里?”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

得知电话是老黄打来的,他老婆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窜到我面前,几乎就和我脸贴脸,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瞪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借故喝水,走开了两步,结果她步步紧逼,跟我玩贴身战术。

“老黄,你这个老公怎么当的?赶紧把老婆给接回去,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要休息。”

“好好好,我这就来,你家在哪啊?”

把地址告诉老黄,挂了电话。我暗想,如果他老婆不在我家,而是在大马路上,不知道老黄肯不肯来接?

明显看出黄太太松了口气,别说她了,我们一家老小都暗暗松了口气。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老黄站在门口,垂头丧气仿佛打了败仗的逃兵。

“进来……?”

我妈客气的本性又暴露出来,被我用眼睛一瞪,才生生将后面的“坐坐”给咽了回去。

老黄板着脸,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对他老婆说:“走吧。回家吧。”

黄太太坐着不动,依然在委屈地抽泣。

我都急死了,“大姐,老黄肯来说明心里还惦记着你。两口子回家谈谈,有什么不好解决的?”

“是啊是啊。”老爸老妈都在一旁帮腔。

在众人地劝慰下,黄太太才艰难地站起来,慢慢走到门边,却又不挪脚了。“不行,他得向我道歉!”她皱着眉头,抚着胸口说,语气里还有一丝丝撒娇的意味。

我都快晕过去了,跑到我家里打情骂俏来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老黄严厉地说。

“啊,你是什么态度?你们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黄太太嗓门提高了八度,并扭过头看着我们,欲寻求同盟军。见我们一家三口麻木不仁做送客状,她嘴巴咧咧又打算哭。

“行了行了,丢人没丢够啊?”老黄一把拉她出来,拖下楼去。楼道里,顿时响起女-人凄厉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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