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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成越大厦。
李越匆匆进了电梯,按上行键。电梯上到十楼,他心急火燎地跑进蒋丛成办公室。
办公桌后,蒋丛成靠在座椅上。
李越这一次已经没有之前的理智,他抛掉这几年的富贵堆出来的体面模样,那张已经雍容的脸庞露出狠意:“那个女人,你到底要不要处理?”
蒋丛成搭在桌上的手动了一下,他睁开眼。
李越看到那双阴沉沉的眼睛里血丝密布。
蒋丛成抬起眼,低缓的声音略微嘶哑:“跟她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李越呵呵笑了两声,“等她把你送到牢里,你都不会怀疑她是不是?那帮警察才来两天,为什么会查到那个破码头去?那地方咱们弄得多隐秘,你我都知道。”
“哪里都有可能出岔子,警察没你想的那么蠢,也会从别的渠道查过来,你有证据指明是她?”
李越冷着脸:“你这是怀疑我手底下的人?”
“我是告诉你,不要自乱阵脚。”
“不管是不是她,我们一丝险都不能冒,不能再留着她。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这个姓许的,必须解决。”李越斩钉截铁地,“你下不了手,让我来,我给你处理得干干净净。就今天。”
“李越。”蒋丛成脸色极沉,“你这心思收了。”
李越气急,“你真是疯了!她一定会害死你!”
“害了我她能活?”蒋丛成笑了一声,“她是什么人?风光正义的大记者,受人尊敬、追捧,现在退下来也照样体面得很,作家啊。她跟我们不同,从读书守法,上大学,有抱负,你,这样的人,让她去坐牢,她肯吗,甘心吗?”
李越:“你糊涂了,她坐什么牢?她帮警察抓了我们,那可是大功臣!有什么罪名够让她坐牢的?”
蒋丛成垂眼轻轻敲着桌子:“杀人够不够。”
李越一惊。
蒋丛成慢慢地:如果她杀了人,不去自首,掩盖罪行逍遥七年,这够不够坐牢?“
李越眼睛发亮,恍然大悟:“你有张死牌,就是这个?你拿这个要挟她?”
“要挟?”蒋丛成摇头,笑得有些古怪,“怎么会是要挟?她乐意的,她自己乐意的,她不会害我。”
“好了好了,你不要被那女人乱了心绪,我不管这个了。”李越没功夫耗下去,这个消息让他松了一口气,但还有很多事让他焦头烂额,“你再跟刘局通个气,问问风向,我去查查哪里出了漏子,赶紧把这风波熬过去。”
他匆匆忙忙出了门。
蒋丛成兀自坐着。
敲门声响起,两下之后,孙虚怀进来了:“蒋总。”
蒋丛成个头,孙虚怀走过来,把手里的几张资料递过去,“查过了,那人确实与许姐是高中同学,他们上大学那年,也就是零四年,他们断了联系。他的情况都在这,”顿了顿,孙虚怀,“他做过警察,在江城高新区特警支队,不过已经退了。在这个月之前,他跟许姐没有联系过。”
“同学?”蒋丛成笑着,“倒没撒谎。”他翻翻那两张资料,“挺有意思。”
李越得没错,他被那女人搅浑了脑袋。
他居然会醉酒。
在这种节骨眼,他的心思不在生意上,却要被她一个旧情人弄疯了。
这是病态的。
蒋丛成很清楚。
别墅里,许惟在陪蒋俞生画画。蒋俞生画了个女孩,扎马尾辫,穿黄绿相间的花裙子,她身后有一片花园,涂满了绿绿红红的颜色。
他画完把它递给许惟。
“这是谁?”许惟问。
蒋俞生笑着指指她。
许惟:“我?”
他头,额前的刘海晃了晃,遮住眉毛。
许惟:“不像啊,我没有花裙子。”
蒋俞生看了她一会,眉头皱了皱,低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我买给你。
许惟被逗笑了,看了看他,“你头发长了。”
蒋俞生摸摸自己的额发。
“我帮你剪头发?”
蒋俞生看着她,似乎有惊讶。
许惟:“我学过,要我剪吗?”
蒋俞生头。
“那我们找个剪刀,哦,剃刀也行。”许惟,“家里有吗?”
他摇头。
许惟:“你爸爸那里也许有,我们去书房找找?”
蒋俞生顿了下,露出一丝怯意。
“一起去找?”许惟。
他终于头。
许惟带他一道去了蒋丛成的书房。其实,许惟也没指望真的能发现什么,只是碰碰运气,毕竟他连书房都不上锁,应该不会放什么重要资料。
这间屋跟其他房间比起来不算很大,陈设也简单,几乎一览无余,除了桌椅,就是一排博古架,整间书房只有很少的书本。
许惟让蒋俞生去找剪刀,她跟在一旁。
桌上没有,她指指大抽屉,蒋俞生拉开,里头只有一个倒扣的相框和一个烟盒。
许惟拿出相框,翻个面,微微一顿。
蒋俞生仰头看着她,指着照片上的人。
那是方玥。
看衣服和头发,应该是几年前的。
许惟把相框放回去,差不多确定了:蒋丛成是喜欢方玥的。
为什么方玥没有提这一?
许惟回忆了一下,方玥只她刻意去结交了蒋丛成,因着这份关系之利,她查了成越集团好几年,因此招祸,可能要连累家里人,她怀疑是成越集团内部有人盯上了她,请许惟帮忙,想引出那个人。
那时,方玥连计划都做好了,详实严密。
许惟那时没有答应,结果没几天,就有了那起车祸。
许惟现在觉得,方玥的计划里似乎避重就轻,隐瞒了一些东西,比如,根本没提到她和蒋丛成08年都在向阳学。
许惟没有再想下去,横竖这几天也就结束了。
她把相框放回去,带蒋俞生离开书房,下楼找阿珍要了剪刀,给蒋俞生剪头发。
同一时间,远在宜城的市第一人民医院里,方敏英匆匆走出病房,和门口的陈护工讲了几句就离开了。
她赶着回去给老母亲做饭,没有再去向医生问情况。
陈护工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没见过这样的,女儿躺在医院,这做妈的每次来都没超过十分钟。
陈护工进去了,打算给病人擦身体。她倒了热水过来,刚端到床边就愣了一下。
床上的女人睁着眼睛,正盯着天花板。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陈护工惊讶极了:“啊呀,你醒了?”完赶紧跑出去喊医生。
病房里静了,床头标签上写着病人姓名:方玥。
医生很快就来了,做完检查之后表示没什么问题,休息几天可以考虑出院,后面再来复查就行。
陈护工也松了口气,医生走后,她立刻:“方姐,您醒了就好,我先告诉许姐,再通知您母亲。”
“等一下。”方玥阻止了她,“我妹妹什么时候走的?”
陈护工:“有好多天了,月初就走了。”
“我住院费用怎么支付的?”
“哦,许姐都已经充到卡里了。”陈护工打量着她,问,“您还记得出了什么事吗?“
方玥嗯了一声,:“我的手机还在吗?”
陈护工拉开储物的抽屉,:“这里只有您的身份证和医院的缴费卡,哦对了,您的包也在,里面有钥匙,手机不在,可能是车祸的时候摔掉了。”
方玥:“麻烦帮我查一下缴费卡里的余额。”
“哦,好。”
陈护工拿上卡和身份证出去了,过了会回来告诉她还剩八千二百多。
方玥沉默了一会。
陈护工在一旁看着她,有好奇。
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双胞胎,她睡着的时候还好,现在醒了,那双眼睛一睁,和那个许姐还真是分不清。
方玥看着她胸前的工作牌:“陈护工是吧,麻烦你给我妹妹打个电话。”
“行。”陈护工拨了电话。
手机响的时候,许惟刚吃过午饭,正在楼下客厅。
她拿出来一看,立刻就接了,那头是陈护工的声音:“许姐,你姐姐醒了。”
许惟一愣,听见陈护工:“我把手机给她。”
过了几秒,那头换了个声音:“喂?”
许惟嗯了一声。
方玥:“不方便话?”
许惟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阿珍,应了:“嗯。”她起身往楼上走,“你。”
陈护工出去接热水了。方玥盯着房门,:“你在禺溪?”
“嗯。”
“在那宅子里?”
“嗯。”
方玥停了一会,:“你还是帮我了。”
许惟没有话。
“你一个人去查?何队去了没?”
“嗯。”
“到哪一步了?”
许惟想了想,低声:“不太清楚,可能快了。”许惟本想问她一些情况,但这样话并不保险,晚再,先等等何砚那边的监听结果。
“那我……”
“你先养身体。”许惟。
方玥应:“嗯。还有别的么?”
“有。”
“什么?”
“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
许惟想,如果这件事解决了,我想把以前的事告诉钟恒。
她还想,不管是用哪个名字,我都想回到他身边。
但她许惟最终忍住了。不是时候。
“等我回来再吧。”她,“我晚再联系你。”
方玥应道:“好。”
挂掉电话,陈护工还没回来。
方玥确认无线网络已经连接,立刻开手机网页,登陆自己的邮箱,确认文件包完好无损,她将存放已久的未发信件编辑完,再设置好定时发送的时间。
在陈护工回来之前,她清除了上网痕迹。
对蒋丛成的手机监听持续到傍晚,何砚开始有一丝怀疑,这一整天,蒋丛成的电话交流不多,且大部分都很含糊,但有一通电话令他们收获颇丰。
几乎可以蒋丛成在禺溪市局的靠山是公安局副局长刘耀。揪出老鼠屎是十分重要的一步。
可以确定,许惟的这个行动是成功的,那么蒋丛成应该还没有发现手机被监控了。
目前,从其他渠道得到的线索也在跟进中,总体进展还算过得去。暂时不要万一打草惊蛇,所以今天刘耀还不能动,否则影响后续行动,也会威胁到许惟的安全。
何砚和专案组的组员商讨后,打算等这晚过去,看明天有没有新料过来。
已经是晚饭时间,他们订的是快餐。除了一个技术员继续监听,其他组员都赶紧拿盒饭填肚子。
他们用的是开发区派出所的会议室。
何砚取了两份饭菜,去隔壁的招待所找钟恒。
自从上午过来,钟恒一整天没出去过。
何砚把饭菜一摊,两人就在桌上吃起来。
知道钟恒在这破屋子里缩得也够憋屈,何砚好心好意安抚,但来去还是那句老话:“这不是让许惟放心嘛,你也不要太担心,就快收网了。”
钟恒早就听厌了,也不给他面子,“你实在的,成么。”
“什么叫实在的?”何砚嘴里包了一口菜,眼睛瞪着。
钟恒把筷子放下:“她现在什么情况?除了第一天,她一直没跟我联系过。”
“现在这情形当然是联系越少越好。”何砚吞下一口饭,“她跟我报平安就成了,知道我会转达给你。”
钟恒懒得话了,闷头吃饭。
何砚把啤酒开了,递过去:“就再等等,再等等。”他大口吃饭,想着赶紧回去把那录音再听一遍去。
蒋丛成是晚上八多回来的。
许惟还在二楼的休闲间里,她本来是陪蒋俞生看科幻电影,但蒋丛成过来时,蒋俞生已经睡着了,许惟也有昏沉,但看到门口的身影时,她立刻就清醒了。
光线很暗,她没看清他的脸上的表情,只见他走过来。
“回来了?
蒋丛成应了一声,:“俞生睡着了?”
“嗯。”
“我送他回去,你待在这。”
许惟没动,看着他把蒋俞生抱走了。过了几分钟,他又回来了。
电影还在放着。
蒋俞生关上门,走过来坐下,“你的手机这几天先交给我吧。”
突然的一句让许惟一愣,“什么。”
“出了岔子,李越又怀疑起你。”蒋丛成转过头,在昏昧中看着她,“他那个人手段狠绝,万一要做些什么,我恐怕也防不住,只能想些办法减掉他的忧虑。”
许惟盯着他:“所以用这个办法?那是不是也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蒋俞生笑了一声:“你猜到了也好。”
许惟怔了怔,“你也怀疑我?”
“我不该怀疑你吗?”蒋丛成淡淡地,“我跟李越过,你不会背叛我,可惜你跟那个男人有了牵扯。这是第几次了?上次你还记得吧。”
许惟闭着嘴。
蒋丛成的声音渐渐冷了,“那个摄影师,你好像很喜欢是吧,你为了他,那时也想摆脱我,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许惟从这里获取到一信息:方玥和一个摄影师有过牵扯。
她并不知道,估计方敏英也不知道,方玥从来不提自己的感情状况。
“你不记得,我可以提醒你,据他拍摄时出了意外,断了一只腿,残了。”蒋丛成低低地笑出来,“不知道这回,这个男人能有多强?”
他凑近,微哑的嗓音几乎有些骇人,“每回都装得一模一样,分手了?呵,那我弄死他,你不心疼吧?”
许惟后背一阵阵发凉。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钟恒在何砚那儿,不会有事。而蒋丛成的重心都揪在这事上,也是好事情,有利于掩藏她真正的目的。她的感觉没错,这个人的戒备心果然都放到了感情方面。
许惟平静地:“真的分手了,你为什么不信?”
“那就把手机给我,近期也不要想着出门了,彻底切断了联系,才有服力。”蒋丛成沉声道。
“好,你真要这样,我也没办法。”许惟摸出手机,递到他手上。
蒋丛成收了,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脖子,带到怀里。
许惟浑身僵硬。
“你认个错。”他几乎咬着牙。
“我不知道有什么错?”
“我认错。”这一次在吼了。
这个人真的有些不正常。
许惟不知道方玥怎么忍了那么久,每年都花时间来查他?每年都要受这种折磨?
耗下去只会吃亏。
许惟认怂:“行,我错了。”
“你不喜欢那男人。”
“我不喜欢他。”
蒋丛成似乎满意了,手微微发抖,把她摁到怀里:“就是要这样听话。”
许惟忍了半天,没有推开他。
第二天一大早,许惟就发现楼下多了两个陌生男人。看来,真的连人身自由也限制了。
她没有和何砚联系,不知道他那边什么情况。
还好,事先已经约好只能她先发信息,何砚不会贸然联络她,手机在蒋丛成手上也没关系,她手里还有存储卡,得想办法碰到蒋丛成的电脑。
而与此同时,何砚刚打了个瞌睡,手机就响了,是邮件提示音。
他看清发件人,顿时一个激灵,再一看收件时间:7月6日6:0
自从到禺溪,许惟跟他一直是信息联络,邮箱是以前用的,那时候她还在做记者。
这一大清早,居然发了邮件。
何砚整个人都无比清醒,立刻开,一看底下的文件包,眼睛都亮了。
他几乎跳起来,一声招呼:“都他妈给我醒醒,要收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