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妄想

“哇!!昨天真的下雪了欸!”

早上天一亮,寝室里就有人趴在窗口往回喊了声。

立马大家都兴冲冲的起床跑过去围在窗边看雪。

昨夜下了一晚上,如今望出去都是白色一片,屋顶、树梢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大家纷纷快速的洗漱完穿完衣服跑到外面去玩,黄瑶和时念念一块下楼。

宿舍楼下的花坛边已经有很多人,有的起床起的早的已经笑闹着开始打雪仗了,雪地上一片欢声笑语,倒是没什么马上就要实验竞赛的氛围。

黄瑶蹲下身拾起一抔雪,笑着朝时念念砸过去。

“呀。”她没反应过来,轻呼一声。

那雪松软的很,砸着人也不疼,黄瑶砸偏了点,擦着她的棉袄帽子过去,毛茸茸的帽子边缘散开一片雪花。

黄瑶在另一边笑的弯下腰。

时念念抖了抖帽子,也跟着好脾气的笑。

“对了,念念。”黄瑶挽着她的手,问,“昨天是不是有人打你电话呀,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她吓了跳,“啊”一声,过了会儿,臊着脸心虚回答:“我哥哥。”

“你还有哥哥啊?我以为你是独生女呢。”黄瑶说。

“不是……亲哥哥。”她低着头回答。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声笑,熟悉的声线,时念念心尖儿一跳,下意识回过头去。

江妄就站在她身后。

少年一件清爽利落的黑色冲锋衣,可能昨晚没睡好,声音里鼻音很重,他了然的翘了点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抬手轻轻掸去她帽子上的雪。

刚心虚的撒了谎,转头就被人发现,时念念臊脸耷耳的,觉得抬不起头。

江妄挑了下眉,问:“哪个哥哥啊?”

好在黄瑶看眼前这架势,随口找了个理由跑去另一边跟其他女生玩雪去了。

她都不好意思抬头,讨饶似的唤他名字。

“江妄。”

他又笑了声,玩味道:“以前让你叫一声江妄哥哥怎么都不叫,怎么在背后偷偷叫我哥哥啊?”

“江妄!”

她又急又恼,怕人听见,声音也大了点,还往周围瞥了几眼。

江妄这人不仅在一中出名,其他学校也有许多人听说过他的大名,自然在哪出现都是焦点,周围有不少人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好在离得远,应该也没听清江妄刚才的话。

江妄抬起手,食指在她下巴上轻轻蹭了下:“害羞什么,敢做不敢当啊。”

时念念从来没跟男生这样亲昵过,也挺排斥在众目睽睽下这样跟人接触,下意识就想往后躲。

可一垂眼就看到了江妄手腕上的那个粉色的头绳,小兔子的图案悬在外侧,她就莫名其妙的硬是忍着爬遍全身的别扭站着没躲。

江妄指腹在她下巴摩挲而过,而后就重新收回手。

“你别、别戴着这个啊。”

时念念看着他手上的头绳就觉得不好意思,觉得昨晚上的自己肯定是没睡清醒,怎么就真听了姜灵的话把头绳给了江妄。

她一点儿也不讨厌盛向晚,甚至还挺喜欢的,性格好脾气好,大大方方的女孩子。

所以更让她觉得自己自私又小家子气。

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小心思“骗”江妄戴上她的头绳。

“怎么了。”江妄不以为意,一点儿不觉得戴着这样一跟头绳非常影响自己的校霸气质,“不是你给我的么。”

“你可以……放口袋里啊。”

江妄笑了下:“这不是挺好看的么。”

“……”

停顿片刻,时念念问他:“你感……冒了吗?”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鼻音。

“啊。”他揉了下鼻子,“好像有点儿。”

“我书包里,有、有药。”

“那一会儿带给我?”

“好。”她点头。

中午的物理实验竞赛两两分组,不局限于同校同学组队,而是在全部范围内抽签决定自己的合作队友是谁。

时念念从寝室楼下来去实验室时,拿自己的水杯泡了感冒灵给江妄带下去。

江妄还没来,她在外面等了五分钟就看到他从外面进来。

时念念把杯子递给他。

江妄挑眉:“给我的?”

“不是说了……带给你的吗。”

“直接拿你杯子喝?”他问。

时念念顿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问题,呆呆问:“你介意吗?”

“我是不介意。”江妄笑了声,弯腰凑近她,声音哑着,“我做梦都想亲你。”

“念念!抽签了!”实验室里黄瑶喊她。

时念念红着脸把杯子塞进他怀里,小跑着进去。

“你抽的几号啊?”抽完签后黄瑶问她。

时念念才回过神,把手里的便签纸打开,上面写着一个数字28.

“啊,我是13.”黄瑶失望的说,“不是跟你一组欸。”

按抽到的数字找到实验桌站好,时念念还是觉得脸上发烧,脑海中还莫名其妙的浮现那天在隔离室的飘窗前,江妄倾身靠过来时的气息和体温。

热。

好热。

她拿手往脸上扇了两下,把披散的头发重新扎起来。

梳好后,一抬眼就看到江妄也已经抽好签朝她走过来。

越来越近。

“……”

时念念听到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跳声。

她无声的将垂下的手握成拳头,在那样清晰的心跳声和宿命感中感到了茫然和……恐惧。

江妄在她前面一张实验桌前停了脚步。

她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这么巧啊,江妄。”盛向晚站在他旁边,笑眼看着他打招呼。

江妄扫了她一眼,点头“嗯”一声。

分完组后大家各自做各自抽到的实验题。

时念念的合作队友是一个私立高中的女生,戴着的眼镜镜片厚厚一层,也是个挺文静的性子。

她们抽到的是一个电路题,两人配合默契,连交流都很少,步骤却是有条不紊。

江妄和盛向晚抽到的力学实验,需要做出好几组实验数据,江妄在一边摆弄设备仪器,盛向晚则负责记录。

她注意到江妄手腕上的头绳,目光不藏的落在那,又记下一组数据后偏头问:“你手上那个头绳是你自己的么?”

“不是。”江妄又报了一组数据,才漫不经心道,“女朋友的。”

时念念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去。

江妄后背宽阔挺直,低着头摆弄手里的东西,眉眼低垂,很认真,又显露出不近人情的冷感。

“同学?”身旁的女生出声。

时念念回神,低头说了句“对不起”,继续完成实验。

从竞赛基地回家已经正好是晚饭时间,时念念一回家饭桌上就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

舅妈那架势,像是她出去考试考了几个月似的,又是夹鱼又是夹肉的。

她觉得哭笑不得,一边又觉得温暖。

这是她高中来了这座城市以后才感受到的。

第二天又是周一。

因为周六晚上告诉了姜灵自己喜欢江妄的事,时念念一到学校就被她缠着各种盘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到什么时候打算在一起,两人压着声音坐在教室角落里讲了半天。

最后时念念实在招架不住她的盘问,才面红耳赤把她推推搡搡的推回座位上去。

英语早自习开始。

今天的任务是要把新学的单元单词听写一遍。

江妄位置上仍然是空的,刘国启一如既往的盯着江妄,等默写完了见他还没来上课就骂,问时念念:“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时念念也摇头。

没过一会儿手机就震了震,一条江妄发来的信息。

【高二3班,江妄,男:今天要训练,可能下午才来学校,别被人欺负了。】

这备注还是先前因为江妄把自己的备注改成“男朋友”后被时念念改成这样的,她对此很满意,也不打算再改。

自从程琦和路茗走后就没人再欺负时念念了。

虽然仍然有人会笑她的结巴,可大家也大多只是无意,没有恶意。

时念念回复:知道了。

江妄重新学游泳的事,班上除了她就没人知道了。

或者说,大家连江妄曾经是省游泳队的都不知道。

他是骄傲的,从开始接触游泳以来就一直摘得金牌,后来却因为一系列的事被迫放弃,这次到底能不能成功也不确定。

江妄没跟人提起过,时念念便也没跟人说过。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蔡育才叫了班上参加竞赛的三个人去他办公室。

“江妄人呢?”蔡育才看着进来的时念念和黄瑶问,“他今天又没来学校?”

“嗯。”

“算了,我明天再找他吧。”蔡育才叹了口气,从一旁抽屉里拿出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这个是星期六你们考的那张竞赛卷的答案,你们自己对一下答案,学校里要预计一下这次的竞赛情况。”

时念念大概的答案都还记得,快速的对了一遍。

跟校对平时的物理卷子相比错的还挺多的,不过好在当时确定的题都没有失误。

“怎么样?”蔡育才很紧张的问,“考的还行吗?”

时念念把自己错了的题告诉他。

“其他的都对了吗?”蔡育才惊喜的问。

“嗯。”

“挺好,挺好。”蔡育才笑着说,“二等肯定有了,可以拼一把一等。”

旁边黄瑶校对了好一会儿,时不时皱着眉“啊”一声,她考的不算好。

黄瑶平时物理成绩不错,不过对于竞赛难度的题目学起来就很吃力了。

蔡育才跟她分析了一会儿,在两人走出办公室时又叫住了时念念。

“时念念,你等一下,我还有个事要找你。”

黄瑶便先走了。

“我们的元旦晚会上需要一个学生代表发言,本来呢,是想找江妄的,但他已经拒绝我了。”蔡育才叹了口气,“他的性子嘛,真想拒绝了我怎么劝也没用。”

时念念愣了愣:“我发言……吗?”

“对啊,本来就该是你去的。”

“可是,可是……”时念念有点慌乱,“我这样子,会被、笑的。”

“发言稿可以写简单点,五分钟长度,不难,你还有好长时间能准备呢,试一试吧。”蔡育才说,“以后出了社会都会遇到这样在众人面前发言的机会的,逃避是没办法的,提前练一练吧,可以吗?”

江妄回校时已经是下午。

大片大片的晚霞映着白雪,操场上的雪被扫过,在跑道边堆成一个个小雪堆。

时念念趴在桌上,因为被交代的这个任务显得心事重重。

她能理解班主任也是为了她好,可还是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发言,还长达五分钟,肯定会出糗。

江妄站在她旁边时她都没发现,仍专心又丧的写着发言稿。

江妄探身看了眼,问:“元旦晚会?”

时念念闻声一回头,差点撞到他,又往后避了避,转回去,垂头耷耳的“嗯”了一声。

江妄揉了把她的头发,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怎么这么蔫儿,被人欺负了么。”

“没有。”她趴在桌上摇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江妄在她旁边做一些亲昵的动作,她能挺平静的接受,也不觉得排斥。

晚自习开始。

今天是刘国启坐班,江妄倒也不讲话了,把今天的作业随便翻了翻。

他很少会做作业,高二的内容他以前也都学过,只大概看一眼,如果有难题才有可能会拿起笔在演算纸上写几个步骤,也不做完,就大概写个思路,自己看懂了就停笔。

时念念已经在白天做完作业了,还在那苦恼发言稿。

稿子倒不难写,她没发言过也听过不少,只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把这一张的稿子在人前流畅读下来。

她写的不长,给自己的结巴还预留了点时间。

双手撑着脸费劲的默读,可默读到底和真实读出来不一样。

江妄把作业都粗略过了一遍,偏头看时念念。

“能读吗?”

她拿额头在桌沿上磕了一下,挺清楚的咚一声,额头红了一块,怏怏道:“不能。”

她把稿子放在大腿上,额头抬了抬又要去磕第二下,这回没声音,磕在了江妄手心里。

她动作一顿,偏头看去。

江妄也看着她,手心贴着她额头把她的脑袋抬起来,说:“小丫头也不嫌疼,额头都红了。”

晚自习上,大家都在做作业,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江妄说那话时压着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和宠溺。

时念念心跳漏了两拍,讷讷的揉着自己的额头坐直了,低头假装专心的继续看着稿子。

“你这得读出来。”江妄说。

“我知道。”时念念轻声说,“可是现在,晚自习。”

“走,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时刘国启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只不过时念念一直以来都太乖了,他也就没怀疑,看了眼就重新低下头继续批作业了。

夜晚的校园静悄悄一片。

时念念跟着江妄走出教学楼,穿过篮球场拐进一边的小道。

黑漆漆的。

她停了脚步。

江妄回过头来看她:“怕了?”

“黑。”

江妄伸过来手,让她牵着。

时念念垂眸看,停了两秒,伸出两根莹白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袖口。

江妄笑了声,任她拽着袖子带着她往里走。

这里有个废弃的小屋,大概是从前学校用来放杂物的,外面的门还是横向的铁推拉门,拿锁锁着。

江妄拎起锁看了眼。

这地方以前和许宁青、范孟明来过几次,算是秘密基地了,不过江妄那时候训练多,不像他们俩那样来的这么频繁。

许宁青当时还在这接了根网线,逃了自习课来这里打游戏,甚至还外卖订个火锅一边打一边吃,要多潇洒就多潇洒。

他们当时专门找锁匠配了这里的钥匙,毕业后就直接丢在这里面了。

江妄抬头往周围看了眼,转身对时念念说了句“在这等我会儿”,就直接退了两步攀住一边窗口跳了进去。

前后不过三秒,时念念都没反应过来。

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江妄带她来这干嘛,周围还黑漆漆的,她怕被学校警卫发现自己逃课。

在原地站了两秒,抬头看着窗沿,后退了两步——

江妄从一旁破旧木桌的抽屉里找到当初被范孟明丢在里面的门钥匙,刚转身准备去给时念念开门,就听到一旁窗沿上的声音。

少女一只腿已经跨过来了,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脚踝,手指紧紧攀着窗沿,将另一条腿也跨进来。

江妄都没来得及去扶她一把,她已经敏捷又迅速的轻盈从高墙上跳下,扬起一层薄灰。

“你这。”江妄看着她愣了愣。

时念念这一身翻墙爬窗的本领还是以前被程琦欺负时练出来的。

她站起来,抬头看江妄。

江妄食指上还勾着那串钥匙,他晃了晃,笑道:“刚还想给你开门。”

“……”时念念到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扯了扯衣角说,“我怕被人,看见。”

“又不是偷情。”江妄随口道,拉着她的手腕把小姑娘拽到自己面前,替她掸掉袖子上的灰尘。

这里没人打扫,那窗沿上有很多灰。

她翻过来时是靠手臂攀着爬过来的,自然蹭的脏兮兮。

而江妄直接在墙上蹬了一脚,整个人腾起,只脚踩在窗沿上就翻进去了,衣服裤子都干干净净。

“小丫头一个,怎么做事这么野啊。”江妄一边把她拍掉灰尘一边说。

时念念在江妄弯腰准备掸去她膝盖上的灰时终于忍不住退后了半步,嗫喏道:“我自己……来。”

江妄便也随她。

她很快就把衣服裤子重新收拾干净,再直起身时江妄已经在一旁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垫子。

时念念才注意到这间小破屋里的布局,头顶悬着灯泡,乱七八糟的很多杂物,桌上竟然还放着一个电磁锅,只不过已经落了一层灰。

江妄看她盯着电磁锅出神,说:“那是以前许宁青和范孟明留下的,逃课来这吃火锅。”

“……”时念念抿了下嘴唇,“你们……都不学习的吗?”

“就他们俩,没我。”江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垫子示意她坐,“我不能吃火锅。”

“为什么?”时念念在他旁边坐下了。

“运动员不能吃那些东西。”

时念念点了点头,又环顾一圈屋子,问:“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你说呢?”

江妄笑了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格外清晰又撩拨。

时念念没懂,侧头,便看见江妄手撑在垫子上靠过来,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气味也严丝密合的铺展过来。

他一点点靠过来,黑睫下拢去头顶灯泡的光芒,望进去又深又亮。

周围一片静谧。

他越靠近,时念念就越往后靠,手肘都撑在垫子上,都快躺在上面了。

江妄歪了下头,目光落在她嘴唇上:“小姑娘怎么能问都不问就跟人来这种地方?”

“……”

江妄双手撑在她身两侧,上身悬空的支在她身上:“你是有多相信我,还自己翻进来了。”

时念念其实是相信江妄不会真对她做什么的,只不过这样的动作姿态还是太超过了,她吓的更加磕巴:“江、江……妄……”

女孩儿一双漂亮的不行的眼眸正看着他,人后仰着,因为用力纤瘦脖颈上的线条突出,锁骨凹陷的厉害。

妈的。

江妄喉结上下一动,咬了下牙根,尝到了自作自受的滋味。

就这么一眼,直接把他给看硬了。

江妄没入狱前也混,长的好家里又有钱,见过的诱惑数不尽。

没想到自己有天能这么不禁撩拨。

他目光偏向旁边,哑着嗓子“操”了一声,脑袋沉下去。

他前不久刚刚剪过头发,蹭在时念念裸露在外的脖子上有点儿刺。

乌沉沉的眼睛闭了闭:“你勾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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