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书房里,孟灵曦翻看着孟家的账本和房地契,清算着即将不属于她的财产。
“小姐,这些家产都要立刻上缴给皇上吗?”翠儿一脸担忧地问道。
孟家富可敌国之时,萧王爷都不曾把小姐放在眼里,如今小姐若是孑然一身,他是不是就更加不会善待小姐了?
虽被皇上赐封为公主,但谁人不知就算是皇上也要礼让萧王爷三分。是以,皇上又怎么可能去管萧王爷的家事?公主之名,怕是只能保命而已。
“不是,暂时只会上缴各地的金矿和铁矿。你以为皇上真的会笨到落人口实,立刻将孟家的财产占为己有吗?”孟灵曦的视线没有焦点地平视前方,眼中净是揣摩之意。
“那其他的家产,皇上不打算要了?”翠儿眼中绽出喜悦,想着小姐若是真的跟萧王爷过不下去了,还可以回到孟家做她的大小姐。
“呵呵……”孟灵曦嘲讽一笑,收回飘远的视线,“送上门的肥肉,有不吃的道理吗?”
“小姐……”翠儿踌躇一下,劝道,“小姐,我相信老爷在天之灵也希望小姐能守着孟家的家业,好好经营下去。而不是为了复仇,搭上小姐一生的幸福。”
孟灵曦眼底泛起苦涩:“翠儿,你觉得就算我不报仇,好好地待在孟家,就可以保住孟家的家业吗?”
翠儿一时间被问住,便又听孟灵曦道:“世人皆知我爹去世,我娘失踪,你觉得那些自认为有功于孟家的老臣子,会愿意听从我一个被萧白逸退了婚,养在深闺中的女子的命令吗?”
翠儿一时噤了声,小姐说的事早在孟老爷没有下葬之前,她就听哥哥提起过reads;。但,体谅小姐丧父之痛,便一直没有告诉小姐。只是,没有想到小姐即使没有接到消息,却还是将所有的事情看得通透。
“与其亲眼看着爹爹多年经营的产业四分五裂,化为乌有,倒不如捐出去。爹爹一生行善,想必会体谅我。至于皇上那边,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也答应了我的建议,将孟家的家产全部用来行善赈灾。至于经营权,皇上那边会慢慢地派人来接手。”
财富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她从前就不在乎,如今又岂会不舍。
咚、咚、咚—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屋里主仆俩的对话。
乔安远推门走了进来,将手里摆放着黄马褂的托盘恭恭敬敬地放在孟灵曦的桌案上。
“怎么样?萧王爷够不够胆子拒婚?”孟灵曦嘲弄地反问。谅他也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拒婚。
乔安远没有立刻作答,甚是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才垂下眸子,如实禀报道:“萧王爷说,既然小姐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做他的正妃,他自是欢迎之至,只是希望小姐不要后悔。他可是个粗人,做不来怜香惜玉的事情。”
相比乔家兄妹俩的惊和担忧,孟灵曦却是平静至极。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猜到了。难不成还希望萧白逸欢欢喜喜地娶她?
如果可以的话,又有哪个女人愿意拿自己的终生幸福来做赌注?只是,她为报父仇,已是别无选择。而且,就算仇恨可以放下,那失踪的娘亲呢?她也可以不顾吗?
父亲一出事,娘亲就失踪了,这未免太过于巧合。
她派出很多人去找,又贴出告示重金悬赏,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这难免不让她怀疑掳走娘亲的人是个厉害人物。
而到目前为止,她能想到的和孟家有仇的大人物便只有萧白逸。
她实在不懂,萧白逸到底和孟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将爹爹置于死地。
就因为皇上的赐婚让他心爱的女人登不上正妃之位吗?可是,孟家已经主动拒婚了,爹爹也被皇帝以抗旨的罪名抓了起来,萧白逸似乎已经没有必要置爹爹于死地了。
那个李强的背景,她已经派乔安远去查过,他跟着萧白逸南征北战近八年,曾经多次对萧白逸舍身相救,可以说是萧白逸的亲信。如果不是萧白逸指使他去做的,那么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收买萧白逸出生入死的兄弟?
至于皇上,弄不好也是个知情之人,只不过他现在动不了权倾朝野的萧白逸,便只能作罢。
而她正好成了皇上抑制萧白逸的一颗棋子,皇上知道他们之间仇深似海,注定要相互伤害,便赐封她为公主,让她以自己的名义捐款去赈灾,让她继承她父亲的善人之名,无非也想培植她的实力,让她有一天能与萧白逸抗衡。到时候,好供这位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皇帝差遣。
纵使,孟灵曦早已经将这一切看透,明知自己是在被人利用,却也只能深入虎穴reads;。
孟灵曦收回思绪,敛下冰冷的神色道:“翠儿,你去把弄脏的嫁衣洗干净,你家小姐我要二嫁萧王爷。”
萧白逸传给她的话是*裸的威胁,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谁人不知,萧白逸本人冷酷至极,对待敌人的手段更是不分男女老少,残忍至极。
曾传言,萧白逸在攻打冰国之时,在冰天雪地中遇见一个晕倒的临产在即的孕妇,他为了行军安全,怕对方是奸细,最终见死不救。
后来,他手下的一员副将怜悯此女子,将其救起,带回军营,却不想就在带回女子的第二日,军营的水源被人下了毒,导致很多士兵中毒。
当萧白逸查出是那名女子所为时,立刻下令,将女子吊在军营中央,当着众将士之面,命令救起孕妇的副将将其活活打死。尽管当时这名女子苦苦哀求,那名副将亦不忍下手,求萧白逸放过她的孩子,等生下孩子,再将其处死,或是现在就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
可是,萧白逸不为所动,依旧下令将其鞭打至死,暴尸荒野。
试问,这样无情、狠戾之人,世间又能有几个?
“小姐……”翠儿想要开口再劝,却对上乔安远警告的眼神,她这才担忧地退了出去。
翠儿和乔安远虽皆为孟家的家奴,但翠儿平时都跟孟灵曦没大没小惯了,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可是,乔安远一直在为孟老爷办事,在这高门大户,讲究身份地位的皇城里,自然是极其讲究尊卑之分。
因此,在面对孟家突然家变,孟灵曦决心报仇的事情上,翠儿是一直劝阻,他则是唯命是从地尽自己身为家奴的本分。
孟灵曦拿过桌上一个雕工精细的梨木盒子,从里边取出一张带着印章的纸递向乔安远。
乔安远双手接过纸片,看清是麒国皇城最大的酒楼的地契之时,全身不禁一震。
“我已在皇上那里要下了品香楼,现在就将品香楼送给你和翠儿,希望你以后可以带着翠儿好好地生活。”孟灵曦笑得有些苦涩地嘱咐完,又从盒子里拿出厚厚一沓银票递给他,“稍后你帮我把这些银票分给府里的下人,打发他们离开吧。至于孟府的宅子也留给你和翠儿住。”
真的到了要送走身边的人时,孟灵曦才体会到选择孤军奋斗的滋味是这么不好受。
她以为她已经在绝望中忘记了伤痛,这会儿却不免心里发疼,鼻子泛酸。
只是,就算再难受,她也不能把他们留在身边,陪她一起去过暗无天日的日子。
砰—房门被猛地撞开。
刚刚离开的翠儿冲了进来,扑通跪了下来,哽咽着道:“小姐,翠儿就算死,也绝不会离开小姐半步。”
“翠儿……”孟灵曦叹了声,不待继续说话,乔安远也跪了下来。
“小姐,我们兄妹俩的命是老爷给的。如今小姐有难,我们绝不会离开。除非小姐想我们一头撞死在这里。”乔安远语气坚决,这还是他第一次忤逆孟灵曦的意思。
孟灵曦又是一声叹,眼底却泛起了感激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