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颜溪做完采访,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在浴缸中泡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疲倦感渐渐消去,她才从浴缸中爬出来。
刚套上浴袍,放在房间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见来电人是陶茹,她按下接听并开通了免提,然后开始给自己没画完的条漫上色。
“颜大河!你怎么把我们二小老板给泡到手的?!”
“不是你们说,不要怂,就是上吗?”颜溪上色的速度很快,“现在竟然这么吃惊?”
“我哪儿知道你想吃的居然是块硬骨头,”陶茹在电话那头唠唠叨叨说了一堆,见颜溪说话的兴致似乎不高,“你怎么了?”
“没事,你说,我听着。”早在事情闹到网上以后,她就做好了被好友拷问的思想准备。
“我还以为你在为其他事烦心,”陶茹到底没开口说魏晓曼的事情,“找时间我们几个聚一聚,我们都快有小半月没见面了。”
“好,正好你上次说的艺人签名照我也一起带过来,”颜溪上色的动作一顿,“对了,你听说过有关魏晓曼的事情吗?”
“什么事?”陶茹疑惑,“除了她要结婚,还有什么其他的事?”
“没,我随口问问,”颜溪声音平静,“下周周末我带你们去个有意思的地方玩。”
陶茹没听出颜溪语气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说笑一会儿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打开聊天软件,有人劝她去参加魏晓曼的婚礼,理由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更何况当年的事情,是颜溪与魏晓曼之间的矛盾,旁人不该在这件事上站立场。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说她跟杨敏偏向颜溪,对魏晓曼不公平。
真有意思,她们不偏向受害者,难道还偏第三者?
不过对这种没多少交情的同学争论这些没意思,陶茹直接回了对方一句。
【对不起,我明天加班,份子钱我会托人带过去。】
不就是想要份子钱,她给就是了,谁还缺这点钱。
周六一早,颜溪还在睡梦中,就被原弈的电话叫醒,强打着精神梳妆打扮,颜溪走出家门时,连眼皮都睁不开。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原弈把李姨做的早餐递给颜溪,“李姨听说我要跟你见面,特意给你做的。”
“谢谢,”颜溪打个哈欠,“今天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玩,”原弈理了理领结,“之前说好的,今天你的行程,全部由我负责。”
之前……有这么说?
结果原弈还真的带她玩了一上午,去画室玩填色,让她受到众多儿童的称赞;然后两人又去了射击俱乐部,颜溪除了大学军训的时候,拿着枪胡乱打了几下靶子,其他时候就只摸过玩具枪。
有教练见颜溪不会,准备上前教颜溪射击手法时,被原弈伸手拦了一下。教练看了看两人,顿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朝原弈比了个大拇指,识趣地退到了角落里。
“手抬高,不要晃,”原弈从颜溪后面,轻轻托住颜溪的手臂,“往左边再移一点。”
他离颜溪很近,颜溪转头的时候,脸颊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他手微微一抖,子弹脱了靶,“你、你自己注意一点。”
“原小二……”
“干什么?”
“你的脸好红。”
“里面太闷了,你再练练,我出去透透气。”
“那你别出去太久,”颜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这里我以前没来过,一个人待着有些不自在。”
原弈走出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在旁边一P股坐了下来。
“你不出去了?”颜溪歪头看他。
“先陪你练一会儿,”原弈扭头,“等会儿我再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颜溪笑了,把枪放下,取下眼镜耳塞,走到原弈面前:“不练了,我们走。”
“怎么不练了?”原弈不解,“不会?”
“我怕你闷着了,”颜溪笑眯眯地看他,“走吧,去下一个地点。”
原弈愣了片刻,起身道:“那我下次再带你过来。”
“好呀。”颜溪想,这种看起来凶巴巴,实际心软又可爱的男人,实在是可爱又可口。
颜溪没想到原弈竟然会带她来长风酒店,她看了眼原弈一眼,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车子从大门前开过,最后进了地下停车场。
“不问我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
“有什么好问的,”颜溪走下车,抬高下巴道,“反正你又不能把我弄丢。”
很快有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过来打招呼,颜溪认出这是上次接待她跟原弈的酒店经理,朝对方点了点头,就站在原弈身后没说话。
“原先生,你让我们安排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经理小声跟原弈汇报着,偶尔小心地用眼角余光偷瞄颜溪一眼,看来这位十有**要成为原家二少奶奶了。
“辛苦大家,奖金我会让人打到大家的工资卡上,”原弈转身对颜溪道,“走,我带你去包间休息。”
长风酒店的包间,讲究的是贵气雅致,颜溪捧着一杯茶,这里靠窗坐着正好能看见下面的婚礼现场,“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场婚礼。”
“婚礼有什么好看的,”原弈垂下眼睑,轻轻吹着茶面的热气,“我要让你在以前的同学面前,挣回面子里子。”
当年的事情颜溪虽然一语带过,但是被好友与男友背叛这种事,肯定会有不少人在背后嘲笑她,甚至是看笑话。时间过去这么多年,看笑话的人可以心平气和来参加小三的婚礼,虽然新郎不是当年那个男人,但是该有的面子还是要有。
最重要的是,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是颜溪的眼神儿不好,真正的好男人是她“现任男友”。
虽然……虽然他这个男友是个假的,但谁说没有变成真的一天呢?
“晓曼,你累不累,如果累的话,去旁边沙发上先休息一会儿,”刘嘉穿着笔挺的西装,对魏晓曼轻声耳语,“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你稍坐一会儿,我们再举行仪式。”
魏晓曼缓缓摇头,朝入口看了好几眼,半晌才苦笑道:“她大概不会来了。”
刘嘉轻轻拍着她的肩,“在电视台工作的人,假期不能固定,也许她今天没时间也说不定,你别多想。”
“不是我多想,”魏晓曼由刘嘉扶着坐下,“大河她的性格我知道,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若她还把我当朋友,别说今天有工作,就算今天下冰雹,她也会想办法来这里。”
当年的事情,就连她自己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自己无比恶心,更别提大河心里如何作想。
“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矛盾,难道她就不能看在……”伴娘是魏晓曼好友,也是大学同学。
“她不知道,”魏晓曼打断好友的话,“我没告诉她。”
她开不了这个口,当年对不起大河,现在难道又要以重病的理由,强迫她原谅自己?如果她真这么做,大约与当年是一样的恶心。
刘嘉欲言又止,可是想到自己如果告诉晓曼,他告诉了颜溪她生病的事情,但颜溪仍旧不愿意来,晓曼内心可能会更加难过,所以他这件事藏进了肚子里。
“请问,魏晓曼女士是哪一位?”
刘嘉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起身把魏晓曼护在身后:“请问你有什么事?”
“你好,我们是代颜小姐来送贺礼的,”为首的男人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刘嘉,“严小姐说,她没有时间来参加婚礼,祝魏小姐新婚快乐。”
魏晓曼拿过红包,这个红包制作得十分讲究,但是却没有一个亲笔书写的字。厚厚一沓礼金,让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晓曼,晓曼,”伴娘轻轻拍着她的肩,“快到十二点了,婚礼要开始了。”
魏晓曼打开红包,里面是几叠簇新的钞票,甚至连银行封条都没有撕开。
“几万的礼金……”伴娘语气有些微妙,“真不愧是做了主持的人。”
“各位好,”酒店经理走到他们面前,礼貌地对两人鞠躬道,“请问你们是魏晓曼小姐的亲友吧?”
刘嘉父母对儿子娶一个重病的女人十分不满,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今天虽然出现在婚礼现场,但是脸色并不太好。现在突然见长风酒店的人过来问起魏晓曼,心里有些意外。这家酒店是他们托朋友的关系,才预定到了场地,怎么酒店的工作人员不问他们儿子,反而问魏晓曼?
“你好,我就是魏晓曼。”
“魏小姐你好,我是这家酒店的经理。之前不知道魏小姐是颜小姐的朋友,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魏小姐多多包涵。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今天您在本酒店的所有消费,我们都打六折。”酒店经理与魏晓曼握了握手,“您如果有什么其他需要,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尽量达到您的要求。”
“等下,”伴娘听到“颜小姐”这三个字,“请问你口里的颜小姐是指……颜溪?”
“是的,”经理对伴娘微微一笑,“颜小姐特意交代过我们,不能让魏小姐受到任何慢待。”
“你们是长风旗下的酒店,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伴娘有些惊讶,什么时候主持人的面子有这么大?
“您说笑了,颜小姐是我们二少的女友,原家未过门的儿媳妇,颜小姐的朋友,我们又怎能不照顾好?”经理又跟刘家人客气了几句,才在刘家人客气的态度下离开。
“晓曼,你的这个朋友是什么来头,竟然这么大面子?”刘妈妈脸上挤出笑,“我们欠了她这么大个人情,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请她吃吃饭,也算是感谢人家的帮忙。”
“这位经理刚才不是说了吗?”魏晓曼勉强维持着笑脸,“她是原家未过门的少奶奶,当然有这么大的面子。”从早上到现在,刘妈妈几乎没对她笑过,现在听说她有个“厉害朋友”,倒是能笑出来了。
只可惜他们算盘打空了,这位“厉害朋友”不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特意照顾刘家的生意。
“妈。”刘嘉怎么会不清楚刘妈妈的打算,他开口打住刘妈妈还想打听的心思,“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刘妈妈见儿子不高兴,只能忍了下来。
站在旁边的伴娘想起自己前段时间还说过颜溪不讲人情的话,心里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颜溪这么有本事,她说话的时候,应该再客气一点。
婚礼上人多嘴杂,藏不住秘密,很快颜溪那些大学同学都知道颜溪虽然没来参加婚礼,但是却让酒店给婚宴算了优惠价,甚至连酒店经理都亲自来问好。
“当初那个谁,跟颜溪在一起劈腿魏晓曼,最后又与魏晓曼分手,结果这两个女人都找到了比他厉害的男人。颜溪与魏晓曼,大概要感谢那谁的不娶之恩了。”
“算来算去,这三个人里面颜溪最无辜,被男友劈腿,被好友背叛。据说她今天人虽然没来,但是送来好几万礼金,也算是大度了。”
“可不是,要是我……”
“算了算了,几年前的事情,在人家婚礼上提起来不好看。”
颜溪看着婚礼正式开始,魏晓曼与新郎手挽手走在红毯上,隐隐预约还有音乐声传进来。她起身关上窗,对原弈道,“我肚子饿了,吃饭吧。”
吃完饭,颜溪往窗外看了一眼,对原弈道:“让人帮我准备纸笔。”
“好。”
婚宴上魏晓曼没有一桌一桌的去敬酒,实际上刚撑过开头的仪式,她就去洗手间吐了好几次,补了好几次妆才勉强掩饰住脸上的憔悴。
婚宴结束的时候,她撑着笑脸与宾客们告别。
在今天,她是最美丽的新娘。
“魏小姐,”一位酒店工作人员捧着娇艳欲滴的香水百合走了过来,“这是颜小姐送您的花。”
魏晓曼怔住,伸手捧住了这一束漂亮的花。
她记得大一那年,她们四个女生坐在足球场外看某个男生给女友送花,那时候她说送玫瑰俗气,她更喜欢香水百合。
六年过去,她没想到颜溪还记得这句话。
拿起花束中的便签纸,她看到了上面熟悉的字体。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祝安好。
强撑了很久都未流过泪的魏晓曼,抱着花痛哭出声。
有些错误,是没有后悔药的。时光不会回头,事情也不会重来。
“想去哪儿?”酒店外,原弈问身边的颜溪。
“去骑马吧,”颜溪迎上他的视线,“你教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