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坠 第7章

宁知远笑着摇头:“拉倒吧,你哥跟岑致森臭味相投,我还能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里?”

“嘁,”女生懒得说这些了,“帮我个忙,晚上跟我出去玩,你扮成我男朋友。”

宁知远挑眉。

汤诗琪随口解释,她最近看上了件新玩具,无奈对方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她得给人一点刺激。

入夜后,这片城区最大的夜店酒吧内正是热闹时。

宁知远刚走进去,汤诗琪过来亲热地挽住了他手臂,把他往中间舞池里拖:“亲爱的,你来得好慢,我都等你半天了。”

大小姐故意掐着嗓音,一脸矫揉造作,宁知远忍笑,差点破功:“你说的人呢?”

“你别问,”汤诗琪小声叮嘱他,“你配合我,跟我跳舞,我们表现得亲密点就行。”

宁知远四处晃了眼,汤诗琪似乎是一个人来的,没看到同伴,唯独不远处有个保镖模样的男人虎视眈眈正盯着这边,隔着几米的距离一直跟着他们。

察觉到对方不善的目光,宁知远问:“那谁?”

汤诗琪瞟了眼,撇嘴说:“我新请的保镖,你别管他。”

被拉进舞池中,宁知远便也无所谓了。

头顶是凌乱刺目的灯光,喧闹嘈杂的音乐充斥耳畔,周遭尽是放肆宣泄热情的男男女女,他被汤诗琪缠着,女生柔软的身体不时往他身上贴。

宁知远一只手扶着对方的腰,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轻摇慢晃,动作随性慵懒,有些漫不经心。

他也很久没出来玩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家补眠,睡醒了就随便挑部电影看打发时间,像是要把前几年拼命工作欠下的睡眠都补回来。

从毕业回国进岑安工作那天起,他就亲手给自己的脑子里上了一根弦,时刻紧绷着,提醒自己不能落于岑致森之后,日复一日。

当然不是清心寡欲的,他需要发泄,但这些事情占不了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不走心,不带脑子,事后或许连对方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这么多年,占据他心思最多的人,竟然只有岑致森,何其可笑。

手臂被宁知远身上丝绸质的衬衣布料不时摩挲到,汤诗琪抬眼看到他近在咫尺、格外英俊的脸,小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两下,但一想到这人从小到大是什么德性,又歇了念头。

没有谁能忍受自己男朋友风流成性的同时,某种意义上唯一上心的对象竟然是他哥,反正她不能。

宁知远忽然笑了,垂目看她:“盯着我做什么?你可别对我动心思,我都这样了,你要是动了春心,你家里非找我麻烦不可。”

“你想得美,”汤诗琪嗤他,“你这样的人,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你的新玩具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我们,眼神像恨不能在我身上戳两个洞,”宁知远低头,声音贴近汤诗琪耳边,“你挺会玩的,连窝边草都吃。”

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汤诗琪看上的人就是她保镖,才会想出用这种法子。

被充满敌意的目光不错眼地盯着,宁知远没有丝毫不自在,将汤诗琪搂在怀中,手也移到了她后腰,姿态亲密有如爱侣。

说笑了几句,抬眸的瞬间,他的视线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吧台的后方,有另一双眼睛,隔着拥挤人潮和暧昧迷离的灯光,看向他。

是岑致森。

岑致森手中捏着酒杯,斜身倚靠吧台,和身边同伴说着话,间或抿一口酒,时不时地瞥向舞池中贴身热舞的俩人。

先前宁知远他们进来时,岑致森就已经注意到了。他很少来这种地方,今天是两个国外来的朋友过来这边出差,他做东把人带出来放松,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宁知远。

舞池中的人很多,放浪形骸的男人女人们,亲密纠缠的肢体碰撞出过盛的荷尔蒙,宁知远是其中最惹眼的一个。长相好过了头的男人,凌乱的短发、解开了两颗扣子的绸质亮色衬衣,抱着怀中女人散漫地摆腰时,他看起来更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随便一个眼神、嘴角一个不经意的笑,轻易就能吸引旁人的视线。

目光碰上,岑致森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玻璃酒杯,黑眸锁定他。

宁知远眼中惊讶只有一瞬,弯起唇角,在这种地方都能遇上岑致森,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孽缘。

“吃窝边草才有意思啊,你不觉得吗?”汤诗琪轻声笑。

宁知远抱着她慢慢转了一圈,回身时对上的仍是岑致森看他的眼睛。

他也在看岑致森,岑致森深邃的眼、握着酒杯的修长手指、喝酒时不断滑动的喉结,隔着大半个舞池和吧台,他看得不甚清楚,却莫名地不想移开眼。

他们无声对视,在这乱糟糟昏暗又喧哗的夜店里,醉生梦死中。

某种稠滞的、黏腻的隐秘情绪悄然发酵。

身侧同伴疑惑回头,瞧不出端倪:“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岑致森微仰起头,依旧凝视着那个人,琥铂色的液体倒进嘴里,慢慢咽下,嗓子里挑出一点笑,“发现了一些以前没发现的、有趣的事而已。”

宁知远觉得热,明明没有喝酒,或许是空气里随处飘散的酒味让他尝到了醉意,叫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口干舌燥之感,很不寻常的。

“窝边草,”他念着这个词,也笑了,“也许吧。”

女生身上过甜的香水味充斥鼻尖,宁知远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心头那一点微妙的波动随之消散,垂了眼:“你的玩具和窝边草过来了。”

“小姐,很晚了,该回去了。”

停步在他们身前的保镖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说着话,语气强硬,只看着汤诗琪。

汤诗琪不想搭理他,依旧黏着宁知远,宁知远好笑问:“还不想回去?”

“不要,”大小姐任性道,“除非你们两个拼酒,谁喝赢了我跟谁走。”

宁知远根本不想喝酒,汤诗琪悄悄掐了他一把,眼神睇过来,暗示宁知远帮她把人灌醉。

宁知远无奈,演戏演到底,只得答应。

他们在舞池边捡了张桌子,汤诗琪一口气点了五瓶高纯度洋酒,宁知远头疼提醒她:“你打算一会儿一个人把我们两个醉鬼扛走?”

汤诗琪那位保镖却已经拿起一瓶,把洋酒当啤酒,直接对瓶吹。

宁知远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他的酒量不差,但晚上本来就没吃两口饭,直接这么灌酒,胃里很快起了反应。

保镖已经开始吹第二瓶时,宁知远手里这瓶才喝下三分之二。

拧着眉搁下酒瓶,他手背抹了一下唇,再要继续时,伸过来的另一只手顺走了他的酒:“喝不下别喝了。”

突然看到岑致森,汤诗琪的面色微变,一阵心虚:“森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玩够了早点回去。”

岑致森丢出这么一句转头示意宁知远:“走不走?”

宁知远晃了一下脑袋,酒喝得太快了,让他很不适。

“走吧。”岑致森先转身。

宁知远回神时,人已经跟着岑致森朝外走了。

刚才酒灌得太猛,他的脑子有些晕,看到前面几步之遥岑致森的背影,无端想起上回也是这人来酒吧把他接回去。

够稀奇的,都到这会儿了,岑致森竟然开始表演兄弟爱,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

走出第一道门,宁知远有些难受地停下脚步,背靠向身后墙壁,闭了眼。

岑致森回头看了看他,走近过来:“还能不能走?”

宁知远闭着的眼没睁开,哑道:“等等吧。”

灯光昏暗的走道里只有他们两个,宁知远的呼吸有些重,忽然倾身往前,凑近岑致森,贴至他颈边嗅了嗅:“你喷的什么香水?怪好闻的。”

浑浊酒气散去,只余凛冽冷香。

宁知远的脑子确实不清醒,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

等了片刻没听到岑致森回答,宁知远疑惑睁开眼,愣了愣。

他和岑致森贴得太近了,几乎能看到岑致森眼中自己的影子。

不待他反应,岑致森忽地笑了:“你想知道?”

第9章 酒后真言

呼吸纠缠,岑致森略沉的嗓音摩挲在耳边。

宁知远从他的笑声里觉出了一丝耐人寻味,怔神间,岑致森抬手在他后颈的棘突处按了一下,动作极快,收回手时脸上那种戏谑笑意退去,人也随之退开。

“别一直站这里了,走吧。”

表情严肃、语气正经,是宁知远认知里的岑致森,刚才那个笑那句话,和那个有些暧昧出格的动作,都像是宁知远酒醉后生出的臆想。

他晃了晃脑袋,站直身,跟随岑致森走出了夜店。

司机把车开到路边,他们一起坐进后座。

宁知远确实不太舒服,上车报了地址便靠着座椅闭了眼,眉头却紧蹙着,酒精让他的脑子处于过热状态,不停嗡嗡作响。

身边人忽然说:“伸手。”

宁知远有些迷糊,眼皮子动了动,艰难睁开眼,模糊视线里是岑致森看向他的目光。

岑致森再次示意他:“手伸出来。”

宁知远没有思考太多,听话做了,岑致森从扶手箱里翻出一包糖,倒了几颗到他掌心里。

宁知远低眸看去,独立包装的黄色软糖,笑脸的图案,像小孩子吃的零食。

“解酒糖,”岑致森解释,“酒前吃效果更好,你现在吃几颗,聊胜于无。”

这糖是助理给他准备的,放在他车上,他平常应酬时都会提前吃几颗。

宁知远像是没反应过来,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盯着自己手中的糖。

岑致森无奈拿回去一颗,撕开包装纸一个口子,递到他面前:“吃吧。”

接过糖的瞬间,指尖触碰到一块,宁知远回神,将糖扔进嘴里,垂着眼细嚼慢咽。

浓郁的芒果香味在唇齿间扩散开,Q弹的软糖,果然更像小孩子吃的零食。

宁知远在恍惚间想起一些往事。

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岑致森去姥姥姥爷家回来,带回了很多那时不好买到的国外零食,其中就有一种芒果味的软糖跟这解酒糖味道很像,他当时吃了两颗,明明还想要,因为旁人一句“那都是你哥的你好意思一直拿吗”,在岑致森问时故意说不好吃,把糖扔了回去。

再后头他去国外念书,在超市里发现了那种糖,每天都去买,直到彻底吃腻不想再吃了,便觉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岑致森的东西不过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三颗糖下肚,脑子里似乎确实晕得没那么厉害了,宁知远自嘲想着,岑致森的东西,其实还是有点用处的。

岑致森接了个电话,开口直接叫对方名字:“宁哲。”

听到这两个字,宁知远的心神敛回来些许,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岑致森语气平和地叮嘱他:“你不用理她,她的事情别去沾,她要是再跟你说这些,你就说要问过我再拿主意,爸睡下了你也回房好好休息吧,明早我让管家安排车送你回去。”

宁知远还在想着岑致森这些话的意思,通话已经结束,岑致森回头瞥向他,像是看出他听到了,随口说:“宁哲今天回家看爸,天晚了就留宿在家里了,许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拉着他说了些有的没的废话,以为他什么都不懂,想要拉拢他。”

宁知远闻言轻嗤:“她也真不怕外人说闲话。”

岑致森淡淡“嗯”了声,显然没将这些自以为是的小伎俩放在眼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