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远终于按开了头顶的灯,若无其事地退开身。
岑致森没表现出什么,将他扶上床,叮嘱他好好休息,又说了几句话,帮他关了灯离开。
关门声响起,脚步逐渐远去后,宁知远独自在黑暗中坐了片刻。
岑致森的反应其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以为不可能的成为了可能,多么荒谬。
似乎他和岑致森的关系,已经逐渐滑向了某种不可控。
一开始,他只想要那个人看到他、在意他,但是现在这份在意也好像彻底变了质。
宁知远忽然有些想笑,他也的确笑了。
人的七情六欲本就不可能分得太清楚,哪种意义上的感情其实都一样,既然是岑致森要的,他满足就是了。
他起身,摸黑扶着墙,慢慢挪进了浴室,站在镜子前,开了一盏灯。
他的身上依旧穿着岑致森的那件衬衣,开灯的那个瞬间,他甚至错觉镜中人就是岑致森。
可他不是岑致森,他渴望着岑致森,却永远没法变成岑致森,所以只要让岑致森成为他的就好了。
多么简单。
手机屏幕上有岑致森发来的消息,提醒他早点睡,夜里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可以直接打电话。
宁知远回复:“你很€€嗦。”
半分钟后,岑致森又发来一条:“刚忘了说,你穿我衣服的样子很好看,想扒光了摸你,等你脚伤好了以后吧。”
宁知远垂眼笑。
最后一句,他回:“禽兽。”
第46章 一场误会
宁知远第二天就坚持搬回了他自己住处,说是上班不方便。
岑致森无可奈何,只能由他。
之后那一周,只要能抽出空,岑致森总会去他办公室那边坐一坐,监督他没有出去乱跑,其他人见怪不怪,次数多了便也习惯了。
再次接到岑致森的电话时,宁知远正在开车回办公室的路上,岑致森开口便问:“你出去了?”
宁知远:“你怎么知道?”
岑致森:“打你办公室电话没人接。”
“是出来了,”宁知远随口说,“中午跟几个同行见面一起吃了顿饭,互相聊了聊有没有能跟投的项目,之后又顺便约见了个想找投资的创业者。”
岑致森问:“今天又有什么收获?”
宁知远笑了声:“你是以LP的身份过问,还是其他?”
岑致森:“随便聊聊。”
宁知远抬手拨了拨自己耳朵上挂的蓝牙耳机,慢悠悠地说:“中午那顿饭倒是有点收获,还得回头再看看,之后见的人嘛,纯属浪费时间。”
岑致森:“很不行?”
“夸夸其谈,空谈理想,”宁知远轻蔑说,“算了,这种还算好打发,昨天下午有人过来办公室谈项目,我和周浩诚一起接待的,对方是区里某个领导推荐来的,计划书倒是做得挺漂亮的,但说的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就是套个壳子来骗钱的,我们还不能把人拒绝得太直接,免得得罪了领导。”
“那最后怎么打发的?”岑致森笑问。
宁知远轻嗤:“我说要去医院复查先走了,周浩诚装听不太懂中文,跟对方鸡同鸭讲,最后把人绕晕了,终于把大佛送走了。”
“难得也有让你头疼的时候,”岑致森的笑声上扬。
宁知远:“那没办法,小鬼最难缠。”
“你昨天真去了医院?”岑致森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情,“怎么没跟我说?脚怎么样了?不是说了别出去乱跑?”
“是去了一趟,跟你说有什么用,上班时间,大忙人你还能特地出来陪我去?”宁知远不以为然,“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已经好了,都一个星期了。”
他的脚伤本来就不严重,现在正常走路完全没问题,只要不久站或者做剧烈运动。
“知远,”岑致森的声音略无奈,“为什么你总是问都没问过我,就先认定了我不会做?”
“好吧,是我的错。”宁知远不怎么走心地说着,目光转向车窗外,忽然发现他的车子已经开到了岑安大楼外。
心神微微一动,他打过方向盘,将车开进了一旁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先不说了,”宁知远道,“晚点再联系吧。”
岑致森只能说:“好吧。”
宁知远这边先挂断了电话,他正打算叫保安,却发现他的车子还能直接扫进停车场,顿时又乐了。
都离职这么久了,竟然还没被除名,这种略微妙的心情,不得不说是让他有些高兴的。
不过也只是停车场这里了,岑安大楼他的确上不去,还得先去一楼前台登记。
下车时他顺手脱了外套扔车子里,径直上一楼。
前台的小姑娘们当然认识他,看到离职了多时的小岑总忽然出现,一个个惊讶睁大了眼睛,宁知远笑问她们:“我找岑总有点事,可以上去吗?”
她们也想说可以,但公事还得公办,前台经理和气问他有没有预约,接着打了内线电话问过岑致森的秘书,这才说:“小岑总,您请这边。”
对方送到他到电梯间,帮他按了高层专用电梯的按钮。
宁知远微笑颔首:“多谢。”
电梯门将要阖上时,却有人高声喊着“等等”大步过来,硬挤了进来,宁知远偏头看去,竟然是那位岑二叔,还带了个助理一起。
对方看到他出现在这也很惊讶,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宁知远不咸不淡地点头,叫了对方一句:“二叔。”
“你小子怎么回来岑安了?”岑二叔不悦问。
宁知远不太想理人,但他要是真不理不睬,这位回头一准要去岑胜礼面前告状,为免给他爸添堵,他耐着性子回答:“来找我哥聊聊天,二叔你呢?来岑安做什么?”
岑二叔警觉:“只是聊天?”
“那不然?”宁知远一只手插着兜,要笑不笑地说。
岑二叔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又多打量了他两眼,半天憋出句:“你好歹是我们岑家出去的,注意点影响,不至于缺钱到去干那些不正经的事情吧?”
宁知远扬了扬眉,看向前方电梯门里自己的模样,忽然明白过来这位眼神里的意思,顿时啼笑皆非:“二叔,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要是缺钱不会去问爸要?那二十亿,爸随时准备给我的。”
对方一听这话顿时又龇牙咧嘴地瞪他,宁知远不怎么在意,移开了目光,懒得搭理这人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同一层,都是来找岑致森的。
让这位岑二叔等宁知远,那当然不可能,宁知远很配合地让他先进去,自己在外头等着。
秘书小姐送来柠檬水、点心和杂志,宁知远闲闲地坐进沙发里,问对方:“你们岑总这么吝啬?拿柠檬水招呼客人?连杯咖啡都欠奉吗?”
秘书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小岑总,刚岑总特地吩咐了,咖啡和茶都不能给您。”
宁知远轻声笑:“那好吧,岑总看来不欢迎我。”
秘书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补救,宁知远略略摇头,示意她不用在意:“我开玩笑的,你忙你的吧,不用招呼我。”
秘书小姐的目光也在他脸上多停了两秒,最后说了句“小岑总您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转身离开。
宁知远手中的杂志慢慢翻过一页,耐着性子等。
岑二叔在里头待了十几分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出门时这位看宁知远翘着腿坐外头吃点心看杂志,本就不顺心看他愈发不顺眼,又瞪了他一回,宁知远随便想想便知这位是来找岑致森讨要好处吃了闭门羹,懒得跟他计较,扔下杂志起身。
秘书小姐过来告诉他:“小岑总,您可以进去了。”
宁知远心情颇好:“多谢。”
他进门时岑致森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抬头看到他,目光一顿,眼中流露出惊讶。
宁知远走上前,在岑致森的办公桌前站定,笑吟吟地看着他:“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了?”
岑致森仰头看了他片刻,从座椅上起来走去前边,倚着身后桌沿,拉过宁知远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阵:“怎么穿成这样?”
宁知远身上是件丝质印花衬衣,淡而嫩的粉,浅蓝金的印花,领口是领结式的,歪歪地系成结,显得随性慵懒,原本是有些女气的衣服,但他肩膀宽,身板虽瘦却结实,这么穿并不显弱气,粉色领口的上方露出形状格外漂亮的喉结,有种另类的性感。
下身也是高腰阔腿的黑色礼服裤,完美勾勒出他的身材,天生有些自然卷的头发抓向脑后,还上了发蜡,造型像T台上走秀的模特。
宁知远也在打量四周,岑致森这间办公室还是老样子,他想起自己上一回来是来辞职,原以为不会再踏足这里,没想到时隔半年多,他再一次走进来,无论心境还是他和岑致森的关系,都大不一样了。
岑致森的手按上他眼尾,宁知远还修了容,鼻更挺唇更红,眉毛也修饰得更显凌厉,化了眼线的眼睛又显出了几分妖孽感,眼尾部位还有一些亮闪闪的银粉,他的指腹轻轻擦过,便也沾上了一些。
“你就是打扮成这样去见同行和谈项目?”岑致森的语气略微妙。
宁知远抬眼,看向他办公桌后的玻璃展示柜,自己的模样依稀可见,戏谑道:“你怎么跟你二叔一个反应?你二叔还警告我别出去干不正经的事情,免得丢了你们岑家的脸。”
“所以你干了什么不正经的事?”岑致森问他,拇指依旧停在他眼尾一下一下地摩挲。
“倒也没有不正经,”宁知远牵唇,“之前答应了汤诗琪那位大小姐,给她做一回模特,帮她设计的衣服拍些宣传照,今天下午抽空过去了一趟,我自己的衣服换下后不小心被工作人员弄脏了,只能穿成这样直接回来了。”
“拍宣传照?”岑致森皱眉,“你这么给她面子?”
宁知远:“那没办法,谁让她抓到了我的把柄。”
“什么把柄?”岑致森问,语气带了点怀疑。
宁知远:“托了岑总的福,你自己想吧。”
岑致森沉目看他片刻,揽过他的腰将人拉得更近,贴过去,在他唇上轻嗅了嗅:“还涂了口红?这一路过来有多少人看过你这副样子?是想明天岑安内部论坛里又议论你这位早就离职了的小岑总?”
“原来岑总也会看那些言论,”宁知远笑笑,不在意地说,“议论就议论吧,反正我也看不到,再说也没碰到几个人,也就前台小姑娘和你的秘书小姐多打量了我几眼,再就是你二叔,就他反应最大。”
“不用搭理他,他公司卖了现在在岑安下头的一间小公司养老,今天又想来找我说什么宏图大志,想要我投钱给他搞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岑致森懒得多提,“你当他是个唱戏的,碰上了就给你唱一出好了。”
“那可不行,”宁知远笑得更乐,不敢苟同,“戏角儿太辣眼睛。”
岑致森也笑了,手滑下去,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先把人放过了。
他看了眼时间,回去办公桌后,快速把桌上东西收拾了:“既然今天有空过来,工作应该都做完了,一会儿跟我一起出去,晚上去参加个品酒会。”
“品酒会?”宁知远颇意外,“你还有兴趣参加这种活动?”
“朋友邀请的,在他的私人山庄里,顺便过去玩玩,明天就周末了,”岑致森抬了头,“之前说好的约会,可以吗?”
“你都决定了还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宁知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就去吧。”
准备走时,秘书敲门送了份文件进来,临时需要岑致森签字。
岑致森坐回办公桌前,取下插在西装上衣口袋里的钢笔,安静翻起文件。
宁知远站在一边等,没有打扰,目光落至他手中的钢笔,€€€€金色的外壳,笔帽的顶端刻了岑致森的名字,是自己送的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