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有了改变生活的好机会,可少年的黑眸中却看不出一丝真心的喜意。
……
顾潮玉当时跟在老皇帝身后离开,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想到那眼神仍感到悚然。这次的核心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的样子,心眼子还多,他压力真的好大。
因为顾潮玉这次并不是正面角色,甚至说成恶心反派都不为过。
在剧情中他会因这次碰面,对游文瑾留下印象,并对这个不受宠的漂亮皇子伸出魔爪,做过的事都是在现代应该被关进监狱的那种。
而这就是游文瑾的目的,他要利用顾潮玉这个掌权大太监的权势,一步一步,报仇,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后面顾潮玉也是赶紧找了个机会,确定了自己的东西还在。
【但、但不太好用。】三个六战战兢兢地补充。
顾潮玉:“……”
【宿主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有反应。】
顾潮玉并没有往下追问,他对这个特定的情况不感兴趣。
时间线回到现在。
顾潮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他脚边的宫女,身后有眼力见的小太监立刻冲出来给了小宫女一脚,“少在这里碍眼,把顾总管的靴子都弄脏了!”
声音尖利,扰得顾潮玉不自觉皱眉。
小宫女注意到眼前大太监眉宇间的烦躁,赶紧将自己的做作收了收,跪伏在地,整个人斗若筛糠,颤着声线:“请顾公公原谅。”
顾潮玉这次的人设,主打的就是个阴晴不定,城府深阻,只是淡淡地睨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后面的小太监帮忙嘲讽,“有些人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做事前掂量一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小宫女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给卡紧了脖子,头也不敢抬,看着眼前的黑色云纹靴子离开视线。
她才刚进宫没多久,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但要认真比较起来,顾总管长得比她还要漂亮几分,姿色稠丽,就算顾总管没有现如今的权势,身边大概也不会缺人。
“顾总管可从没有过对食,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行僭越之事,在宫里最要紧的是脑袋。”
前面也说了,顾潮玉这次的人设偏爱男性,而且是看起来像小白花的男性,自然不会与宫女对食。
现在剧情很明朗,【宿主今晚上就要去“猥亵”核心了,做好准备了吗?】
听到这话,顾潮玉差点来了个平地摔,三个六的用词来尖刻,他是不是在没注意到的时候得罪系统了?
要问有没有做好准备,‘做好了。’又没什么需要特意准备的,顶多是心里压力大。
这次的剧情线,是古代权谋夺嫡,各路人马互相耍心眼,并没有感情线。
核心游文瑾,当今五皇子,是个爹不疼娘死了的小白菜。他的母妃安庆月是当今贵妃的大丫鬟,相貌出挑,一次夜宴中,老皇帝喝醉……安庆月被强迫,还怀了孕,被封了个小小的答应。
贵妃的大丫鬟爬了床,这个传闻让贵妃颜面扫地,更是让她将安庆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于是给刚封答应的安庆月,送了几个“好使唤”的丫头,一直下药,想在安庆月生产时,弄出一尸两命的效果。
安庆月确实死了,可游文瑾却是个命硬的,活了下来,但就算活了下来,也因为体内余毒,一直羸弱非常,在上书房的表现也平庸,就这样在众人的冷眼打压下苟活,比之蝼蚁尚且不足。
但事实上,游文瑾的愚钝只是对自己的保护,他清楚自己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皇子,表现出锋芒的那一日,就是他的忌日。
所以他要为自己寻找依仗,而这个依仗就是老皇帝身边最明圣意的大太监€€€€顾潮玉。
他通过一些手段知道了顾潮玉的变态,于是投其所好。
甚至就连顾潮玉今天会过去,也是游文瑾计划的一环。
对于这件事,最紧张的居然不是会遭受什么的游文瑾,而是顾潮玉这个去动手的。
‘我是个好人,真的,三个六你下次少给我安排这种。’
“顾公公。”一道娇俏女声传来,循声望去,是当下正得盛宠的纯婕妤。
纯婕妤清秀有余,并不能说成十分貌美,当初不过是个在殿前洒扫的粗使宫婢,还是得了顾潮玉的指点才飞上枝头,成了凤凰,“顾公公可有空到本宫那儿喝盏茶?皇上前两日刚赏了本宫上等的好茶,可惜本宫是个糙人,不懂得那些,还是给顾公公最好。”
顾潮玉还真不缺这盏茶,“纯婕妤的好意奴才心领了,现下奴才还要去皇上身边伺候,皇上离不开人。”
纯婕妤笑意不减,往身边一伸手,旁边的婢子立刻递上狐裘,“现在天冷,顾大总管还是要注意身份为好。”说完将狐裘递了出去。
顾潮玉没接,只是点头,“有劳娘娘费心。”旁边的小太监帮忙接过。
他注意到纯婕妤的手,说是肤若凝脂也不为过,完全看不出当初当洒扫宫女时的粗糙,或许也是正因为此,纯婕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当下的富贵。那白色狐裘上竟没有一根杂毛,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现在天儿确实冷,今晚上把这狐裘给游文瑾那小可怜。
入夜。
顾潮玉盯着跳跃的烛火,“皇上,天色晚了,您要小心身子,前两日纯婕妤还托我多照料着点儿,说是放心不下。您说,这事哪里还用得着娘娘开口,不过细想来,她也是关心则乱。”
“纯婕妤。”老皇帝浑浊的眼珠停滞片刻,“她是个知心的。”
……
将老皇帝安顿下,顾潮玉就要去忙自己的事了,让身边的小太监不必跟着,他只身一人去了同心殿。
寒风呼啸,一路上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同心殿偏僻,快走近时,路上甚至都看不见忙碌的宫人和闪烁的烛光。
‘早知道就让小福子跟过来了。’顾潮玉止不住地后悔,他一个人走在这路上,鸡皮疙瘩掉了一路。
小福子就是顾潮玉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脑子转得快,做事也利落,顾潮玉挺喜欢的,尤其是知道后期小福子会站在游文瑾那一队,给他这个坏太监下毒,就更喜欢了,说明人是个正直的,也懂时务。
终于走到。
顾潮玉肯定是不会敲门的,直接推门进去,门吱啊一声。
本以为就算没有炭火,也会比外面稍微暖和一点,结果居然毫无区别。往右边接着月色看,原来是窗子都烂掉了,也没人过来修。
“顾总管?”少年音略带沙哑,透着惊讶。
顾潮玉清楚这位五皇子是在故作惊讶,不过无伤大雅,他先行了个令人挑不出差错的礼,“奴才给殿下请安。”这才抬眼去打量游文瑾的装扮,一头墨发些许凌乱地披散,少数额发调皮地翘着,只穿着白色里衣,纤细的下一刻倒在地上都没人会觉得奇怪。
“顾总管请起,深夜拜访,是父皇他……”
顾潮玉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摇头,“非也。”
“是我前几日与殿下在御花园一见,心生爱恋,不忍殿下再受蹉跎。”
“爱怜?”游文瑾当时就抓住了重点。
顾潮玉掩在狐裘里的手摩梭了一下,往前又走了几步,将狐裘披在少年的身上,桃花眼弯起,“是,爱恋。”
说完,他又伸出手捏了一把游文瑾的脸,充满暗示和轻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游文瑾那张漂亮的脸上先是浮现了茫然,在自己被碰触后又转为了惊讶,最后浓密的眼睫轻颤两下,遮掩住漆黑的眸色,认命点头。
这情绪递进,这小动作拿捏,顾潮玉认为让游文瑾进任务中枢,肯定能干出一份事业,自然而然他脸上流露出赞许和满意,收手,环视一圈,“怎么不见殿下宫里的人?”
“都走了,跟着我也发不出例银。”游文瑾垂眼,盯着虚空出神,言语中并无怨怼不平,平和恬静如画中人。
“这可不行,殿下可是金贵的皇子,内务府的那群狗奴才定要狠狠责罚才是。”顾潮玉把狐裘送出去了,他自己有点冷,“那殿下今日好生休息,奴才先告退了。”
“好。”
看着顾潮玉离去的背影,游文瑾的神情趋于漠然,刚才表现出的无措和脆弱一扫而空,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上面还残留着余温和浅淡的香味,香味不是他曾闻过的任何一种熏香……
这种恶心不值一提,他在这宫中见过的腌€€声太多,说出来都会脏耳朵。
只要能得到想要的,没什么无法承受。
顾潮玉走到一半,蓦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刚好对上游文瑾的满脸漠然,“……”算了,他装作天色昏暗没发现吧。
顾潮玉重新走回去,看了眼那扇烂窗子,用凳子给抵住,又将手里提的珐琅宫灯放在桌上,将里面的油倒出来了大半,将灯芯放入点燃,“这样殿下宫里就不黑了。”
忽冷忽热是把控人心的好手段,顾潮玉这次本就不能令人摸透,他可以因一时的无聊,就让另一个人下地狱,心情好了,也可以将人高高抬起。
第80章 腹黑皇子×假太监(二)
桌上的珐琅宫灯烛火明灭,蓝绿色的珐琅令人联想到逗趣儿的漂亮鸟雀,与这破败宫殿格格不入,就像将它留在这里的主人。
该说是精通伪装之术,这位顾总管不仅皮相生得漂亮,玩弄人心的手段更是出神入化。游文瑾凤眼微眯,就连刚才回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那双含了碎光似的茶色眼睛……是与其主人内心截然相反的澄澈。
顾潮玉一路上踏着月色回自己的院子,耳边是三个六充斥不满的碎碎念,【宿主,你刚才的做的程度完全不够,怎么能只摸一下脸就算了呢?】
顾潮玉问:‘剧情偏差值高了?’
三个六看了眼面板,【没有。】
‘那不就得了。’顾潮玉一切尽在掌握中,剧情线中尺度拿捏得很严,一般涉及少儿不宜的都是隐晦地一笔带过,给收集者留下的自由发挥余地就很多,‘而且我一个城府深沉的大反派,一上来就那么急色是不是不好?我的想法,肯定是让游文瑾心甘情愿地献身。’后面半句,是站在大反派上的视角说的。
三个六对此深表认同,【宿主好聪明!】
不过顾潮玉也真的不想玷污人家就对了。
回到房间,顾潮玉上来先打了个喷嚏,偏院听到门开动静过来的小福子听到,仿佛遇上了天大的事,“师父,您这大晚上,去哪儿带了一身寒气回来,这要是染上风寒可怎么办?”说完,赶紧将炭火点了起来,又倒了杯热茶,就差直接喂顾潮玉嘴里了。
顾潮玉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但也不可能跟小福子温声善语地说不必,于是掀起眼睫,“我做什么事,还要与你知会一声?”
小福子拨弄炭火的动作一僵,大冷的天,额上却差点滴下汗,“我、奴才……”
“下去吧。”顾潮玉打断了他。
小福子惨白着一张脸往屋外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在门即将彻底关闭时,顾潮玉突然想起什么,“小福子。”
“哎。”小福子立刻应声。
“我听说你老母亲最近生病了?明日跟着采买的李公公一起出宫一趟吧。”顾潮玉啜了一口热茶,“也该尽一尽孝道才是。”
小福子立刻转悲为喜,行了个大礼,“多谢师父。”
顾潮玉摆摆手:“去收拾东西吧。”
翌日。
天蒙蒙亮,顾潮玉就得去伺候老皇帝。
老皇帝昨日歇在了纯婕妤那儿,早朝又迟了半个时辰。
顾潮玉曾经听过一个说法,权势会改变人原本的面目,他觉得这话不太对,并不是改变,而是揭露,朝堂上的人相互攻讦,为的不是天下苍生,而是自己眼前的那点儿好处,吵得人脑仁疼。
顾潮玉在前朝是有自己的人的,有眼色的人都清楚,那些人说话就代表了他的意思,比如三月前的探花郎便是其中之一。
“陛下,微臣以为此次关东大旱,让左将军去最为合适……”
探花阐述理由,顾潮玉将视线落在大臣最后方的状元身上,站立的样子如劲竹挺拔,是个如兰君子,未来是游文瑾的左右手。
等下了早朝,事情没解决几件,阿谀奉承倒听了不少,也多亏这年岁没什么大灾大难,不然顾潮玉怀疑这王朝撑不到游文瑾上位那日。
顾潮玉赶紧安排人,把未来希望的窗户先修好,又找内务府安排了几个看着老实敦厚的宫女太监,敲打了两句,“好好照顾五皇子,殿下仁善,不怪你们当初的冷待,可若有下回,必不轻饶。”
游文瑾就在一边看着,好像发生的事都与自己毫无干系,直到顾潮玉偏头看他时,才勾了勾嘴角,他将顾潮玉送出院子,淡淡道:“他们待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