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希拍了拍他背上的搭扣, 检验背心有没有穿牢，冷漠道：“扛不动也不会有人帮你。”
他说完就走了。虽然勉为其难地替索寻搞来了摄影师证, 但他搞得鬼鬼祟祟, 一副不能让人看到他和索寻在一起的样子。上午最后一遍彩排的时候，索寻假扮成承希的助理混了进来。当时有导演指挥机位，所以索寻没把自己的摄像机扛进来, 只是熟悉了一下地形。尽管承希给他们顺来了一个Bridge的牌贴在了他们的斯坦尼康上，但他同时也说了，最多十五分钟，现场的导演就会发现场内多了一个机位，然后就会有人来干涉。成败就在这十五分钟里, 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索寻感觉他肩上就算是扛了一座山, 也要坚持完这十五分钟。
他现在藏身的地方是女模的后台, 因为这里没装摄像头, 而且€€€€据安德烈说, 这是世界上最混乱的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至少七八个声音在同时提出要求，不是妆画得哪里不对就是衣服哪里有问题。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会被这些女模特占据200%的注意力，无暇他顾€€€€事实证明安德烈说得对, 他们成功地混了进来。虽然他们找了个有帘子的地方, 但索寻还是很正人君子地一直面壁, 坚决不往正在换衣服的女模那边看一眼。林筱€€在他身边，一身粉紫色仙女裙，重工刺绣，花团锦簇，发髻盘得很高，点缀着亮闪闪的饰品，美得像个油画里跑出来的公主，只是一张小脸紧张得煞白，不断在那儿深呼吸。
上午彩排的时候索寻偷偷用手机录了场地，给她设计出来了一条路线，他们仅用了两个小时排练配合。一般情况下拍长镜头都是摄影师面对着演员从前面拍，演员往前走，摄影师往后退，所以需要一个助理在摄影师身后“牵”好，以免他撞上障碍物。但是索寻不能把颜睿带进来，所以他设计了一个多视角切换的复杂长镜头。镜头有的时候是面对着林筱€€，有的时候则是跟在她身后，从她的肩头、以她的眼睛去看宴会€€€€这对两个人的配合要求更高，要像跳双人舞一样灵活地切换位置。
如果说一开始林筱€€还觉得这事儿又兴奋又刺激，排练下来以后整个心态就变了。眼下她像朵漂亮的紫色蘑菇，自己蹲在角落里喃喃自语，索寻走近了才听见她在念什么。
“没人看镜头没人看镜头……”小姑娘画个圈圈下咒似的，“千万不要有人看镜头，阿弥陀佛佛祖上帝真主安拉保佑……”
索寻：“……”
求的还挺杂。
他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的，剩下的就是不可控的地方€€€€会不会有人看镜头。承希说应该不会，大家都是公众人物，知道场内有摄像机在录，都会当镜头不存在。但怕就怕有不习惯面对镜头的人，往索寻的镜头里一看，“第四面墙”就破了。
“没关系。”索寻突然出声，把林筱€€吓了一跳，“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管，接着演你的。”
林筱€€抬起头看他，快哭出来了：“索导，我想上厕所……”
索寻脸色一变：“那怎么办？”
“没关系没关系。”林筱€€又低下头，捂着肚子，脸挤成了一团，“我不是真的想上厕所，我就是紧张。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林小千你可以的！”
索寻把大部分摄影机的重量都放在了背心上，用腰上的力量挺住，站得像个临产的孕妇，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千，”他露出母亲般慈祥的笑容，“走完那条路你的任务就完成，剩下的有我。”
林筱€€终于停住了她的碎碎念，索寻伸了一只手给她，拉着她站了起来。
“我就是担心……”林筱€€犹豫了一下，眉头皱得紧紧地，“索导，你看承希哥那么紧张，我们拍完了，Bridge不会告我们吧？”
索寻点点头：“不是没有可能啊。”
林筱€€脸一垮，又要往地上蹲：“啊？！”
“运气好呢，我们今天神不知鬼不觉地成功，然后剪到片子里€€€€因为咱们这个片子票房也不可能太好，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永远不用知道这事儿。”
林筱€€别别扭扭的，很会抓重点：“咱们的票房一定不会好吗？”
索寻笑了，很有心思逗她：“那你想要票房好还是被Bridge起诉？”
林筱€€答得几乎没有犹豫：“票房好！告反正不是告我！”
说完就麻溜地缩脖子，怕索寻抽她似的。索寻手里举着一台斯坦尼康，只能穷凶极恶地朝她呲了呲牙。
“所以！”他咬牙切齿地往下说，“不能抱有侥幸心理。拍完以后我会主动去‘自首’的。”
林筱€€愣了：“啊？”
“我尽力跟他们协商。”索寻说，“片尾会特别标注，感谢他们的支持。”
“那他们要就是不肯呢？”
“那样的话，”索寻一口气叹得更长，“我就只能去求人了。”
林小€€瞪大了眼睛：“谁？”
“我以前的……呃，上司，半个老板。”索寻也不知道该怎么给陈芳芝定位，“她的哥哥是Bridge上一任主编的老公，她跟Bridge的关系一直很好€€€€哦，他们现在的宋主编就是之前的老主编任命的……”
林筱€€从“哥哥是上一任主编的老公”那里就基本没跟上了，但她听懂了一点，索导有人脉，很强的人脉。
“€€！”她松了口气，“那咱们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跟Bridge提合作呢？”
索寻尴尬地笑了笑，当然是因为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去跟陈芳芝开口。
“事先讲的话，他们肯定也会觉得我们‘没前途’，干脆拒掉吧。”索寻自嘲地笑了笑，事实是在安德烈突然提出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这条路，至于什么去找陈芳芝帮忙也是他今天临时想起来的，“但他们多半不会真的追究，”索寻安慰林筱€€，“Bridge的名气比我们大得多，费时费力费钱非要追究，最后赔不到什么，反而是替我们做宣传了。既然拍都已经拍好了，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一片子成绩好，也是双赢。”
林筱€€勉强地笑了笑，没看出Bridge“赢”在哪里，只感觉出来他们被搭了顺风车。
“这是不是有点……”林筱€€犹豫了一下，没把“无赖”两个字说出来。
索寻看着她，好像完全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没有生气。
“小千，我并不为此感到骄傲。”索寻的声音很轻，“我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光明正大地做，但没有人会穿着门童的衣服帮你把门开好，请你进来。当你不得不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办法再顾及姿态好不好看了。”
林筱€€眨了眨眼睛。索寻跟她一直都处得算挺交心的，因为剧本上很多东西是索寻自己的个人经历，她的年龄和阅历又摆在这里，很多时候理解不了人物，就得索寻跟她掏心掏肺地讲戏。林筱€€心里跟他亲近，总觉得索寻不是导演，是个大哥哥。索寻没说这是哪扇门，但林筱€€觉得自己听明白了。
“索导，”小姑娘很感慨地吸吸鼻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导演！真的！你以后一定会变成国际名导的！”
索寻险些笑出声来，强行忽略了他是林筱€€合作过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导演，点了点头道：“好，借你吉言。”
他甚是艰难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开始有点心急了。安德烈说等他消息，但到现在也没消息。索寻小心地往帘子外面看了一眼：“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
他话音未落，帘子突然被人掀了开来。林筱€€吓得一声惊叫，心虚地躲在了索寻身后。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模特站在他们面前，全部妆发都已经做好，身上只裹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看见帘子后面藏了两个人，她也不是那么惊讶的样子，反倒高高挑了一下眉毛：“嚯，还真有人在。”
索寻惊魂未定地定睛一看，发现她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跟人通话。林筱€€小心翼翼地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发出了一声低呼：“哇，冯潇然诶！”
冯潇然闻声打量了她一眼，手机里的人还在说话，她听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OK， I see.”
然后她挂了电话，上上下下地看了看索寻和林筱€€。正当索寻一脑门热汗地想应该怎么应对的时候，冯潇然冷冰冰地开口了：“Andre让你们跟我走。”
索寻：“……”
这是什么？运筹帷幄于一墙之隔吗？
冯潇然没再说第二遍，转身就走，索寻赶紧跟上，没有人提出问题，也没有人拦他们。要么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要么就是不会有人去质疑走在冯潇然身边的人。索寻和林筱€€跟着冯潇然走到了头，都怀疑到底有没有人看到他们。
冯潇然把他们送到了门外，一条长长的过道，对面是男模准备的房间，中间有一个很宽敞的出口，冯潇然指了指那里，轻声叮嘱了一句：“看到没人就出去。”
索寻转头低声道谢：“谢谢冯老师。”
然而冯潇然只是眯了一下眼睛：“Never saw you here.” 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索寻和林筱€€对视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那个出口€€€€没有人。整个B in Tonight的会场在他们面前展开，镭射灯把花枝缠绕的字母B投到地上和墙上，一条带着坡度的路往上延展，连接模特的T台。索寻转过身，对着林筱€€举起了摄影机。
“Action.”
林小千抬起头，整理了一下搭到额前的碎发，把过长的裙摆提起来抖了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却又十足卖弄风情的微笑。她知道她是美丽的，稚拙的、充满野心的美丽。她开始往前走，镜头绕着她滑了一个圆，微微上仰，精美细腻的浮雕天使悬在弧形穹顶，对着她微笑。她继续走，发间的装饰因为现场的灯光闪出不真实的光。然后她突然转过了头，长长的流速耳饰随着她的动作荡出了一片波光潋滟，然后她定住了，另一个人进了画。
“不好意思，”头戴麦克风的工作人员叫住了她，狐疑地看着眼前身穿华服的陌生女人，“你是谁？怎么会从这里出来？”
第25章
一个被撤资的弃子，上她这儿画饼来了？
林筱€€微微退了一步, 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裙摆。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往镜头那边看的冲动，Bridge的工作人员还没发现那边有一个镜头。
“我……”她鼓起勇气，“我叫林小千。”
镜头推进, 她的眼睛因为局促而更显美丽，像受惊的小兽。
工作人员皱了皱眉, 低头看向手里的平板：“林……？”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滑动, 翻找名单：“你是跟哪个品牌过来的？”
林筱€€一时未敢乱说，工作人员瞟了一眼她身上华丽的裙子, 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她身上这件裙子其实是索寻去虎丘婚纱城找了个师傅仿的高定, 虽然从材质到版型都无可挑剔，但能穿这牌子高定的人不是大明星就是品牌方的大人物，总之不会是一个脸生的小姑娘。工作人员压低声道：“小姐, 你跟我过来一下。”一边伸出手想抓林筱€€的胳膊，作出驱赶的动作，林筱€€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凯特姐，正找你呢！”
李幼冬从刚才两个人出来的地方探出来一个脑袋, 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声, 然后他的视线落到了林筱€€身上：“嗨！小千你也来啦！”
叫凯特的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一下, 林筱€€梗直了脖子, 作出一副深受冒犯的表情：“你要带我去哪儿！”
“林小姐, 麻烦你不要这么大声……”凯特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视线游移到李幼冬身上。他已经完全从模特后台区走了出来，身上一件深V的西装，里面空空荡荡, 露着他排骨似的胸口。林筱€€热情地跟他拥抱了一下, 李幼冬则亲热地揽着她的腰, 极其浮夸地喊：“你也太美了吧！今天跟David一起来的哦？”
林筱€€保持着那个微笑。David？谁是David？
“哦，我知道了！”李幼冬眯了眯眼睛，在林筱€€额上一点，“你是不是偷偷跑过来先看Vivi姐的？”
林筱€€一言不发，笑得更加灿烂€€€€救命啊Vivi又是谁？
凯特局促地四处看了看，索寻好像已经提前预判到了她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几乎隐身在了一片花藤里面，同时推进焦距，给了林筱€€和李幼冬一个大特写。这个距离已经收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了，只看到两个人笑语晏晏，李幼冬把自己的长发挽到耳后，颧骨上打的高光在现场的灯光效果下闪得人眼花。
“李老师，”凯特窘迫地想在别人看见之前带李幼冬回去，“还没到show time，你不要穿着这个衣服出来……”
“哦对我就是要找你！”李幼冬转过身，给她看自己的西装下摆，“这边蹭到了一点眼影粉，怎么办？”
凯特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先回后台再说。”
李幼冬被她拉着，仍旧没忘热情地跟林筱€€招手：“一会儿台上见哈！”
林筱€€歪着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最温柔可爱的笑容，招了招手。在镜头没有捕捉到的地方，李幼冬迅速回以一个狡黠的眨眼，然后和凯特一起消失在了后台。林筱€€收敛了笑容，颇不自在地伸手在自己的颈侧抚摸了一下。借着手臂的遮掩，迅速扫了一圈身边，她看不到机位在哪里了。
这不是他们排练好的。林筱€€有些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但是索寻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她照演，剩下的交给他。林筱€€继续不自在地做着一系列小动作，摸颈侧，揪耳坠……那个叫林小千的女孩儿不习惯这么夸张的耳饰，坠得她耳垂生疼。她也不习惯这么高的鞋跟，所以她有点站不稳。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刚才跟她亲亲热热勾肩搭背的人也不熟悉，但只要她那样乖巧甜美地笑，就好像可以得到一切……应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吧，虽然“他”一点儿都不想让别人看见和林小千在一起，所以把她独自抛在这里€€€€但这都没关系。几个月前她还缩在出租屋里，羡慕地刷着朋友圈里大学舍友晒出来的、和男朋友在马尔代夫的照片……但她现在站在这里。林小千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整个场地，然后唇边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林小千迈开步子，贵重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被踢开，她摇曳生姿地往衣香鬓影里走，顺手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享受着危险的自大。一个镜头无声无息地从她侧边出现。林小千认出了一个造型师€€€€当然了，对方并不认识她。但她笑着跟对方打了一个招呼，自然得好像他们每周都会一起吃饭。对方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意外，但被他很好得掩藏起来。他把林小千介绍给了原本正在跟他说话的人，一个坐拥千万粉丝的时尚博主。他们互相夸赞了半分钟对方的穿搭，刻薄了两句Bridge在酒水上的小气，一起拍了自拍€€€€五分钟过去了。林小千自然地和这两个人告别，继续往前……
灯光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暗了下来。林小千停下了脚步，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愣。镜头自然地扫过了周围的人，大家脸上也都是同样的惊讶。音乐响了起来，架得“错综复杂”的T台侧边亮起了幽幽的荧光蓝，仿佛两个悬浮在空中的莫比乌斯环扣在了一起。好多人都惊喜地低呼起来，纷纷拿出手机来拍。
下一刻，模特们出场了。
因为这场的Catwalk并没有设计成传统的T字形，也就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顺序之分。一瞬间，灯光从各个方向打到了Catwalk上，模特们鱼贯而出，沿着逐渐攀高的舞台走向正中央那个夸张的浮雕柱前，一男一女结对，并肩走一段，然后再各自分开。Catwalk最高的地方差不多一人高，站的近的完全是从缝隙里在仰视模特。模特们的步速很快，但都整齐划一地每两个之间保持着同等的距离，因此营造出一种传送带上运货物的工业感，这种极具现代性的表演和现场十八世纪的洛可可式法国宫廷场景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冲突感，让林小千看得目不转睛。
镜头顺着她的目光移到了迎面走来的模特身上。
即便是在一群男模中间，他的身高也极为瞩目。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他的造型也尤为华丽。西装是长款的，几乎每一寸都用金线铺满，蕾丝领环坠在他胸口。原本就异域特征明显的脸因为妆效而更显得颧骨高耸，眼下还画了极浓重的眼线€€€€安德烈看起来像一个吸血鬼公爵。
索寻用机械臂把摄像机的视线抬高，清理出自己的视野区域，同时加快脚步，试图跟上安德烈的动作。安德烈的台步和他平时走路完全不一样，更像动物而非人。乍看有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但是只消盯着片刻，就会被他动作的韵律完全带进去。他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前方，好像无论他的身体怎么随着脚步摆动，他的视线永远都是固定的€€€€那蕾丝颈环几乎是败笔，累赘地拥在他的胸前，像行将腐烂的花瓣，层层叠叠地随着他的脚步微微颤动。索寻从来没有发现他的脖子这么修长。
台上的“吸血鬼公爵”面无表情地转过“莫比乌斯环”的拐弯处，开始往上走。镜头就固定在了这里，他的脚也渐渐淡出了画，随后马上是后面一个模特的脚。隔着Catwalk和中间无数的鲜花，林小千模模糊糊地出现在镜头里，然后重新聚焦，推进。女孩仰着脸，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摄去了魂魄。峥嵘的野心在她眼睛里飞快地生长，然后她找到了镜头，就像一个慢动作似的，那一瞬间，林小千看到了某种召唤。恶魔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镜头，无声地低语，向她讨要代价。而她又露出甜美的笑容，心甘情愿地准备为这鲜花着锦祭出灵魂。
完美。索寻操纵机械臂把摄像头调低，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结束录制，一只手轻轻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索寻转过身，看见Bridge的主编宋嘉临站在了他身后，脸上带着笑容。走秀的音乐声太大，她不得不凑到索寻的耳边说话。
“现在，安安静静地，跟我走。”宋嘉临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然我弄死你。”
外滩的灯光秀早就灭了，黄浦江上还有几艘金碧辉煌的游船，不合时宜地给“不夜城”留下注脚。宋嘉临的额头抵在酒店的落地窗上，看着夜深的外滩，一边在打电话。
“哦……他早就离职了是吧？”
门口被敲了一下，凯特一脸紧张地走了进来。她已经摘了麦克风，但是戴了太久，在她的头发上压出一道不自然的痕迹。宋嘉临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电话里传出来陈芳芝的声音：“他现在跟展言没有任何关系，Vivian你要相信我！”
“哎哟……阿芝，”宋嘉临也坐了下来，语气十分亲热，但脸上的表情却更冷了，“咱们俩什么交情，你说没关系我肯定信你的话啦！就是现在的这个情况吧……”
她适时地停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还是被气得不轻。
那个叫索寻的，她有印象。展言拍封面的时候接触过，沟通效率非常高，她印象里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就是工作能力太强了，才能干出这种事儿，然后还腆着脸跟她说影片发行之后会特别鸣谢Bridge.
她随便查了查他们那个项目就感觉火蹭蹭地往上蹿，一个被撤资的弃子，上她这儿画饼来了？Bridge协助拍摄的电影多了去了，他们算老几啊？
但是索寻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不肯交出他拍的内容。宋嘉临也没办法对他用强的，只能把人放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