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 第39章

索寻 [email protected] 一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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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e:

昨天我看了一部法国片, 主角是一个鼻子很灵的小女孩,她可以把自己闻到的任何味道都还原出来,放在一个瓶子里, 小女孩只要闻到某个瓶子的味道就可以穿越到这个人的过去。我和陆歆一起看的,他说这个调香方式太离谱太不科学了€€€€在一部讲穿越时空的电影里, 他觉得调香的方式是最不科学的。哈。但电影讲的不是这个, 它是在说气味与回忆的连接。拍是拍得很一般,但这一点很触动我。你掉了一瓶香水在家里, “昨日暗影”, 大概这个名字取的就有这层意思吧。

昨晚我打开用了一点,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能穿越……有点犯傻。但我真的梦见了你。又快五个月了吧?距离我们上一次通电话。

过年了,安德烈。新年快乐。

这个年过得有点儿鸡飞狗跳。我爸妈不是都知道我的事情但彼此都没通气吗?我一直跟你说我也想不明白他俩是怎么这么多年保持这种状态的, 是不是夫妻感情早就名存实亡,两人各过各的了。年前总算是说开了,起因很离谱,我妈张罗着给我介绍男朋友。用她的原话说,过了年我就32了(不懂这个虚岁怎么算的, 我明明才30), 别管我喜欢的是男的是女的, 是个人就行, “索茂先你要有意见你就去单过”。然后两人开了个会对了对话, 我好悬一顿年夜饭差点没了。

我妈还问起你了,其实那年我回家,她就让我把你也带回来,别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安洲路过年。我没好意思, 就是别扭着我们俩的关系好像不应该带你回家见父母什么的。现在想想挺后悔的。

哦对, 还有个悬案, 终于告破了。展言确实对虾不过敏,你是对的。过敏的是他男朋友江少珩。这事儿说起来还有点儿复杂……我去他身边工作的时候他跟江少珩在拍戏,他们俩一直一块儿吃饭,然后江少珩不吃他也不吃,当时跟我交接的为了方便直接跟我说是展言过敏,这事儿展言自己都不知道。他可能本来也没那么喜欢吃这些,后来江少珩跟他分了,他自己还是不吃。我还把这事儿看得特严重记了这么多年,因为我老给他买饭,就怕一不小心把自己老板弄死了。

去年江少珩回国了,跟展言又复合了,我才和他熟了一点,没想到人还蛮好的。我刚开始去工作的时候很烦他,什么草包二世祖,戏么不会演脾气交关大。后来晓得原来是他过敏,也很无语……觉得这个事情真的很无厘头,就为了这么荒唐的事情,我们吵了一架,然后你走了。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很也很赞同你的那些想法,最后还是觉得很受伤。后来想通了,人类的感情经历都差不多,再怎么标新立异,还是会“落入俗套”。那些承诺的过程,说没必要也是真的没必要,可是没有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会觉得没有安全感。重要的不是承诺能不能实现,而是作出承诺那一刻的真心。是我保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克服我和另一个人之间种种的不同,去理解他的经历和生活,去关怀和支持他的精神……最后实在做不到,也能没有遗憾。没有这种承诺的话,就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很轻易地散掉,本来大家就都是不同的人,没有人生来就可以完全迁就另一个人。

和你说这个大概有点儿怪,但我真的花了挺长时间琢磨,可能30岁就是一个坎儿,人到了这个地方,会想通很多事情,也没那么在意了。也不是还在怪你,现在回想,我还是意气用事了。一个东西,你越不在乎,我越在乎,就显得我输了,主动权全都在你手里了,我受不了这个。所以就算你当时拿出120分的真心要给一个承诺,我也肯定是要推开的……咱们的责任一半一半吧,你也可以说,是我把你赶走了。

算了,可能我真的不应该继续再跟你谈这个事。不是我还放不下,希望你不要误会。就是你走得也太急了,从来没给我一个这样的机会讲清楚。而且,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些真心话,人过着过着,就发现身边能说真心话的人没有了,有的时候伤害利益,有的时候伤害感情。成年人都不喜欢听真心话。可能你也不喜欢,但无所谓了,谁让你走了呢,你可以假装没看见这封信,我就当自己写日记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东苔。她两个月前在北京让人捅死了。就是一个神经病,看她变性人不顺眼,就捅死了。展言就在现场。这事儿出了以后,展言好久没出来工作了,春节档电影也不出来宣传。还是最近网上曝出来说他健康状况有问题我才知道这事儿。

我不知道能怎么说。那天我跟赵哥喝了很多酒,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没坚持下去,我没把那个片子拍完。赵哥让我别想那么多,一个纪录片改变不了一个社会。

知道了东苔出事以后,我联系了几个当时触过的跨儿,还不到一年,有一个人也已经走了。自杀。因为买不到激素药,现在网上全都管了不许卖,要拿药就只能找医生,但是国内没有几个医生给开。回我消息的那几个人都很焦虑,自杀倾向很严重。有一个人问我还拍不拍了,能不能把这些事都揭露出来,能不能让大家都知道她们也想活下去……可我没有办法。安德烈,我真的没办法。我没有这种能量帮助每一个人。幼冬现在已经把Instagram上面的称呼改成They了,你应该也看见了吧。他说他现在的性别认同不再是女性,而是“非二元”(我也不知道能用哪个ta,就他吧)。时至今日我绝对不会再鼓励他自由选择他想要的性别。我现在很懦弱,无论他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我只想我的朋友能好好活着。

幼冬给我分享了一篇跨性别作家写的文章,文章里说,“即便实现了生理上的转换也无法治愈一个人。他们真正想要的只是被当成一个人来尊重。”我想这也是他想要的……或者说,这就是每个人都想要的。被尊重,被理解,被记得。

所以我给你写信了。本来我只是想祝你新年快乐,抱歉中间扯了那么多。这封信本来在年初二写的,一直犹豫要不要发,拖到现在再发送,这句“新年快乐”都过期了。

那就祝你平常的日子也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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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email protected] 十一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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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附件鲜花圣母剧本.docx ]

之前拍这个纪录片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片子不可能在国内发行的准备,所以请江少珩帮我联络国外的片商(他在美国读的艺术,认识的人比较多)今天才有回音,但那个纪录片已经搁置太久了,我已经让他去帮我回绝了。

不过,那个项目停了以后,其实我写了一个剧本。我是不是应该拍出来?这肯定比《粉€€》还更……我现在很不确定,你能帮我看一下剧本吗?是你的话你会愿意走进电影院看这个故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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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email protected] 十一个月前

回复至:我

结尾是我知道东苔出事以后改的,不过其他的内容不完全是从东苔身上取材,你应该看出来了,这里面还有一点幼冬的故事。

但这个人物确实是以东苔为原型的,《鲜花圣母》这本书就是我在跟她采访的时候在她床脚发现的。

我知道审查难度肯定很大。但我已经太累了,我感觉现在无论写什么,都要先花80%的精力规避审查。所以这个本子我本来是没有打算拍的,我只是想把它写出来,不然我心里过不去。写的时候我没想能不能过审查,我不想再时时刻刻把它背在我的背上。如果要拍的话,应该会大幅度地改。

如果不改的话,就直接走海外发行。不知道会不会断送我的职业生涯……虽然我好像根本没什么职业生涯可言。

我今天就要回复江少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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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email protected] 十一个月前

回复至:我

展言会投钱。这次我不会拒绝他了,这也是他想做的事,他需要找一种方式来纪念东苔。而且之前拍纪录片他承诺了资助20万。不过要拍成电影可能得200万:)

我现在只担心这个故事应不应该拍出来。你觉得它有意义吗?还是我只是在挪用她们悲惨的人生,给我自己的“创作”贴金?这是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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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email protected] 十一个月前

回复至:我

是的,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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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email protected] 十一个月前

回复至:我

已经托江少珩回复给美国那边了,就算那边拒掉,我也决定把鲜花圣母拍出来了。实在不行的话让展言友情客串一个角色。他最近折腾得很厉害,人气不如以前了,但也是好事,跟我合作的话,粉丝可能反应不会那么大了,圈里应该还是有人会冲着他投钱的。

谢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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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email protected] 四个月前

回复至:我

我觉得你最好不好跟着Decase去巴勒莫……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性质的party?你写得我不是很理解,但我总觉得不对劲。Decase知道你跟记者聊过吗?他会不会是在报复你?

作者有话说:

PS. 这位跨性别作家最近刚刚获得普利策奖。很巧,也叫安德烈。全名Andrea Long Chu,是华裔。那句话的原文是:There are no good outcomes in transition,There are only people, begging to be taken seriously.

我做了个简单地意译,感觉没翻出真正的意思。感兴趣可以去看原文,标题是 My New Vagina Won't Make Me Happy.

PPS.不许偷我的塞尔达(€€????? )

第三幕:亚拉蒙托宫

第53章

“好久不见,喻主编。”

安德烈下意识地点开“回复”的界面, 想给索寻写回信,可是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又最终什么都没写。已经晚了, 他已经跟着德卡斯上了船€€€€字面意义上的,一艘船。

他们还停在码头边没有出发。除了他以外, 德卡斯还带了四五个女模特, 个个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咖,好像还有一个是演员, 但安德烈不认识, 她戴着一副遮住了半张脸的墨镜,一直掩在遮阳帽下,低着头沉默地玩手机。有两个女模特在兴奋地自拍€€€€这条豪华游船连一个骨瓷的水果碟子都印着达诺尔的logo. 然后德卡斯懒洋洋地用英语对她们说:“到了亚拉蒙托宫可不能拍照, 亲爱的。”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在巴勒莫的某一个处私人岛屿上。安德烈根据自己听到的音瞎猜着拼写了两个词进行搜索,跳出来一大堆意大利语。他囫囵吞枣地看了一会儿,仍旧是毫无头绪。于是他添加了“达诺尔”作为关键词,手指在搜索页面翻了两下, 终于找出一条他看得明白的英文报道。

亚拉蒙托宫, 达诺尔家族在巴勒莫的“度假屋”。

德卡斯朝他走了过来, 安德烈不动声色地摁灭了手机屏幕。德卡斯一条多毛的手臂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汗渍渍的, 让安德烈有一种被怪兽的舌头舔了一口的不适感。

“太热了,是吧?”德卡斯用法语跟他说,然后懒洋洋在他身边坐定了。

安德烈:“还不开船吗?”

“老家伙说人还没到齐。”德卡斯朝着老船长那边努了努嘴,“该死的意大利佬……”

他骂骂咧咧的, 安德烈没接话, 端起面前那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 转头假装欣赏大海。

西西里的海蓝得发绿,阳光太好,海面上洒了一层碎金,不戴着墨镜的话,几乎要把眼睛灼伤。石头建筑沿着岛上的山体往上修建,掩在一片青翠之中。悬崖上开着一家豪华酒店,昨天他和德卡斯从巴黎飞过来,就是在那里下榻€€€€而这些女模特、女演员安德烈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反正没有跟他们一起。从码头可以看到临着港口的小市集,墙体是一种带着滤镜滤过的粉色,圆石铺出小路,还保留着不知道从哪个世纪传下来的风貌,人来人往,交汇着各种不同的语言,显得热闹非凡。

安德烈镇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心里又想起刚才索寻给他的那封回信。

他不知道德卡斯为什么会带他来意大利。消息来得非常突然,几乎是“通知”的口吻,而非询问他愿不愿意。安德烈昨晚来到酒店,看到还有这么多女模特一起来汇合,他就明白了,这又是德卡斯为某个大人物的“服务”。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这种事到底是怎么运作的€€€€首先必然会有某个“主人”,还有一些“客人”。时尚圈的人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最多的还是商人,政客。地点可能是在西西里的私人岛屿,也可能是在伦敦的高级会所,甚至有的时候就只是在私人飞机上。“主人”会联系德卡斯,让他来为“客人”服务,德卡斯就会带几个人去,有的时候是以“试镜”的名义,有的时候干脆什么名义都懒得假托,很多女模特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德卡斯总是会给她们拒绝的机会,承诺绝不会发生什么,他看起来是如此温和多礼,时常有人信以为真€€€€有人相信真的可以拒绝他,而有人相信去了也不会发生什么。

€€

至于到底会发生什么,就是小报上的艳情编排,人们眼中流转的心照不宣的眼神,以及永远拿不到的证据的、风里的私语。

安德烈在两个月前接到了一个记者的电话,声称要写一篇报道揭露德卡斯的恶行。他和记者见过一次,喝了一杯咖啡。可惜的是,这个记者手里的东西太少,也太薄弱了。他找不到直接愿意开口的受害者,她们大多被支付了天价的封口费,无法发声,而德卡斯从来不是直接的施暴人。安德烈非常谨慎,没有允许他在报道中以任何形式提到自己€€€€如果真的会有这篇报道的话。

那个记者坚持了一个月左右,一直在联系他。他在邮件中告诉安德烈,德卡斯还涉嫌人口贩卖。东欧和西伯利亚的很多家“模特培训机构”背后都是德卡斯的资金。通过和当地的政府合谋、国际中介的运转,德卡斯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把那些怀着超模梦想的女孩们买到了欧洲,但她们很少有人真正能够从事时尚行业,大部分都被经纪公司和中介公司抽干净了报酬,最后在异国他乡沦为妓|女……

他好像能闻出某种“良心未泯”的味道,所以才这么一遍又一遍地追着安德烈磨,最后终于从他嘴里得到了一个名字。一个确定的受害者。但他没有能够从那个模特口中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她被天价的封口费束缚,不能透露一个字,但她猜到了是谁把她的名字给了媒体。安德烈接到了一通愤怒不已的电话,她断然地和安德烈绝交,并且警告他,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德卡斯会来跟他谈谈的。

安德烈分不清她只是威胁,还是真的已经付诸了行动。他没再联系这个女模特,也没再接过那个记者的电话。没有报道见刊,一切都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安德烈继续工作,到巴黎两年,直到现在,他才勉勉强强算是“混出来了”。他曾经作为招牌的“异族特征”在西方失去了优势,但好在他业务能力尚且过硬。安德烈从成年以后就一直在做这一行,无论是台步、还是在镜头下的表现力,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和On Se Tutoi保持了多年的友谊,慢慢地,越来越多的品牌注意到了他。最忙的时候,安德烈上午还在巴黎走秀,下午就到了米兰。德卡斯这会儿才意识到了安德烈的能力,从今年开始,他明显和安德烈亲近了很多,给了他更多的资源,在媒体面前也总是不吝赞扬€€€€上半年的时装周结束之后,安德烈被媒体称为“被重新发掘的珠宝”。当然,他猜这也是那个记者找上他的原因,他现在看起来就很像“德卡斯的人”。

他们继续在船上等待,安德烈在心里组织着句子。他的法语已经非常流利,但每当他对自己要说的内容感到犹豫的时候,他就会开始对语言本身产生怀疑€€€€阴阳性配合了吗?动词变位了吗?€€€€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德卡斯突然转过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精心美白过的牙齿整齐得让人心生不适。

“你还记得让-米歇尔,是吧?”

说实话安德烈已经忘了,这名字在法国就跟“张三李四”差不多:“哪个让-米歇尔?”

德卡斯用指关节敲了敲杯子上达诺尔的logo:“让-米歇尔€€本纳。”

安德烈“哦”了一声,验证了刚才就有的猜测€€€€这一次的“主人”确实是达诺尔。

“是他?”

“不是,”德卡斯朝安德烈挤了挤眼睛,“他外公。”

“真的吗?”安德烈意外地挑高眉毛,墨镜顺着他的动作沿着鼻梁往下滑了滑,他从镜片上方看着德卡斯,已经没有了那种暗暗捏一把劲的紧张,只有调侃,“他竟然敢在他外公面前叫我过去?”

“他外公老了。”德卡斯说得很简单,然后又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你毕竟是‘被重新发掘的珠宝’啊!也许他是想……你明白吧?”

他笑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猥琐。安德烈应和地跟着笑笑,把墨镜推上去,掩住了目光中的讽刺。

达诺尔老爷子的影响力确实已经大不如前了,这些年他不断“口出狂言”,又是种族歧视又是性别歧视的,前几年还包庇一个设计师的过界行为,最后被指责“辱华”,造成了很多负面影响。为此,公司内部早就已经把他从一线的位置上逼退了下来,对外宣称他不再负责实际的行政业务。但毋庸置疑,他依然掌握着公司大部分的股权,达诺尔依然还是时尚圈硕果仅存的古老家族企业之一。

至于本纳这个人,安德烈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还能怎么样呢?他无非是比当初稍微看得起他了一点而已。而安德烈现在还是没有资本去鄙夷本纳对他时隔多日之后的“另眼相待”,可能以后就更没有了€€€€如果本纳真的继承了达诺尔的话。但他暂时放心了,看起来德卡斯并不知道他跟记者谈过,这也不是一场用心险恶的报复。然而安德烈的视线扫过那几个明显神色兴奋的女模特,心里还是紧了一把。她们看起来都太年轻了。安德烈现在只寄希望于达诺尔家的人和他们声称的那样,有一点贵族的风度。

德卡斯在他旁边骂了一句脏话:“为什么还没开船!”

安德烈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德卡斯站起来去找船长,两个人开始用意大利语对话。安德烈总觉得意大利语有一种易燃物的质感,像小时候吃过的那种跳跳糖,在舌头上炸得噼里啪啦的。然后他听见有人从码头上轻快地说了一句:“Ciao!”

安德烈抬起头,第一眼没看见上船的是谁。身穿白色制服的船员正在帮他搬行李箱,安德烈只是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个子很高,快赶上他自己了。船长发出了如释重负的欢呼:“终于来了!”然后船员提着箱子走开了,安德烈看清了上船的人。

是亚裔。虽然他也戴着墨镜,肤色晒得很健康,但是脸部的轮廓还是清晰可辨。他穿着一件很休闲的花衬衫,戴了顶窄沿帽,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松弛但有钱的感觉。大概三四十岁,具体的年纪看不出来。然后他摘下了墨镜,对着船上已经落座的人们说了两€€€€句意大利语。安德烈还是看着他,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德卡斯来跟他打了个招呼,他们快速地用意大利语交谈了几句。他们似乎也是第一次见面,但德卡斯很明显知道他是谁。不知道这个男人说了什么,德卡斯刚才等得不耐烦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船终于开了,这个男人重新带上墨镜,坐到了安德烈面前,服务生立刻递上了早就冰镇好的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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