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跟个痴汉似的,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没给田处打招呼,他回头去看,田处的车已经一溜烟开走了。
田恬平时都是地铁上下班,今天打了个车回去,一路上心情都很雀跃,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溶解了城市的灯光,一切都模模糊糊闪闪烁烁的,像苏聿容离开前的眼睛。
城市很平凡,却因为有了一个心动的人而塞满了他的形象。
到了他的小loft公寓,田恬火速洗漱完成,躺到了床上,给自己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态,然后摸出手机,开始研究苏聿容的微信。
其实他可以在坐车回来的路上看的,要到了微信他一直很期待,但越是期待越不想随便打开,就像面对一份礼物,一本期待已久的小说,总得把自己弄妥帖了,来个最舒适美好的相见。
他先认真琢磨了一下“苏XH”这个名字,小孩?鲜花?笑话?都不像。
真的很好奇,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问他。
点开头像,果然是一副手绘图,没有水印,是谁画的呢?能让他珍而重之地当作头像。这是一副铅笔素描,画的一栋小房子,不是特别写实,而是……这该叫什么?速写?既潦草又精准,有的地方还标注了数据。
也对,苏总是建筑行业的,画小房子、修小房子都是他的工作。
田恬欣赏了一会儿小房子,看到角落有一个潦草的落款,他用两根手指放大看,是“XH.su”。居然是苏总自己画的,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人,有能力,还有才华。田恬酸了。
朋友圈是半年可见,全是和工作相关的,没有一点私人信息,田恬有点儿失望,但也觉得正常,那样一个清冷贵气的帅哥,当然不会天天发油腻自拍……
油腻自拍!
糟了,田恬想起自己的朋友圈儿,好像发过自拍!还有青春伤痛文字!
直奔自己朋友圈……
最近的一条就是前几天,他在父母家抱着狗妹妹一起拍的自拍。
狗妹妹的丑发挥稳定,地包天的嘴、朝天鼻、桂圆眼、黄不拉叽的毛。
他自己只穿一件白背心,灰色运动卫裤,手臂里夹着狗,腰太细,人太骚……
怎么会这样,发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在客厅铺着瑜伽垫练了一组“腹肌撕裂者”,出了不少汗,所以只穿了一件背心,狗妹妹在旁边跳来跳去瞎捣乱,随手抓着它拍了一张。
可是,谁会听他解释啊,人家苏总只会想:这男的四月初就穿个背心,好骚啊。
不对,苏总不会看他的朋友圈。
不对,万一呢?今晚应该对他印象不差吧。
纠结来纠结去,田恬把这一条设为私密。
继续往下翻,他发的没有逼格的朋友圈还挺多的……以前想发就发了,根本没想太多。田恬想要不干脆设置只显示最近一个月的内容好了。
可是万一苏总也想要了解他呢?
他打开他的朋友圈,只看到一两条内容,会不会感到失望?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想着对方又意犹未尽?
田恬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起来,看起来像被一个隐形人无情蹂躏着。
最后他决定不设可见范围,而是一条一条检查一遍,把实在见不得人的黑历史设为私密。
他舍不得删,黑历史也是他真实的历史,以后和苏总混熟了,再给他看也没什么……
不对,他哪有机会和苏总混熟……更不可能搞到那么优秀的男朋友……
不对,为什么想到“苏总男朋友”,他就感到脸热……
别这样,舔狗没有好下场。
还是不对,老田就是舔狗一条,他不是混得还行嘛,朱丽珍女士是真女神,年轻的时候漂亮,如今也非常气质。
舔狗就舔狗,苏总肯给舔也行啊。他命令舔哪里就舔哪里。
€€别想了,别发散,别骚了。
整整十年的朋友圈,尽管他发得并不频繁,也是翻到了十二点。
十二点搁平时他都睡觉了,所以翻着翻着田恬睡着了,今晚上满脑子苏聿容,睡着后自然而然就梦到了他。
梦到他望着自己,一双璀璨的眸子,里面装着雨夜都市。
田恬并不是一个容易心动的人。严格来说,他二十七年人生中,只为两个人心动过,一个是唯一的前任,一个就是苏聿容。
前任叫安文甫,和苏聿容是一个类型的,连名字都一样斯文有品。戴着眼镜,学经济学的聪明学霸。田恬很喜欢他,热烈的相爱持续了三年,最后被甩了,怎么挽留都没用。田恬心碎了一地,本来以为对这一类型的人会PTSD,没想到,又遇到一个进阶版的安文甫。
可能这一类型就是他命里的情劫。
安文甫移情别恋的事把田恬伤得很深,至于苏聿容,田恬其实只敢偷偷欣赏,给他塑个金身,他都未必真敢追求。
不知睡了多久,田恬被一阵异样的声音吵醒。
他懵了几秒,然后跳起来打开床头柜摸出耳塞戴上。
怪声音来自隔壁,隔壁是家男性按摩店。懂的都懂。
如果有人询问田恬,看起来美美的loft公寓适不适合年轻人买来自住,田恬一定能救一个是一个€€€€别买,这不是一条买住宅钱不够的折衷路线。这是一场冒险。
田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开始还算可以,落地窗很大,一个人住很美。后来陆陆续续搬进来许多各式各样的工作室,美甲美发美容、K-pop hip hop 舞蹈工作室、婚纱摄影、律师事务所、留学咨询机构……人员进出复杂,公共卫生难以保障。
这都不算什么,直到某一天开始,田恬隔壁常常传出激情澎湃的声音,他以为隔壁住了对感情很好精力充沛的情侣。
那会儿田恬二十五六,天天听这个,不可能不起反应,又刚和安文甫分手,那叫一个孤枕难眠、抓心挠肝。
常常在黑夜里瞪着一双羡慕的眼睛,直到隔壁完事儿才能睡着。
后来有一次同事李姐到这栋公寓一间美甲店做指甲,款式比较复杂,边做边和美甲店老板聊天,做了整整八个小时,把能聊的全聊了。
隔天上班儿,李姐兴奋地问他:“你是不是住中心城邦那个公寓?”
“你知不知道1204号是个按摩店?只按男客那种。”
“不知道?嘿嘿。告诉你,他们表面是按摩店,里面也是装修得像个按摩店,按摩床什么的都有,其实按摩只是羊头,你猜狗肉是什么?”
“屁股。”
“团购app找不到的,他们在交友软件上找客、接单。谈好了就约在店里先按摩,再……”
“我怎么知道的?美甲店老板娘说的。”
“老板娘怎么知道的?按摩店小男生认识她,他们聊天来着,那个店的小男生还想找她纹眉来着……”
“什么??!!你住1206?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姐那天笑得真的很大声。
田恬觉得很凄凉。
第4章 办公室情景喜剧!
今天那个小受叫得很大声,不知道是真的爽还是想早点完事儿下班,耳塞都挡不住他的淫辞浪语,直往耳朵里钻。
一方面他唾弃这些人不讲素质,另一方面他又控制不住地立了起来,剑指苍天,硬得能劈砖。
这不怪他,自从和安文甫分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一场鱼水之欢了,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来一次酣畅淋漓的撞击和快乐。
但是目前,这对他而言很困难,田恬从小挺老实,成年了也从来没约过,他觉得没有爱情的滥交有点脏,也很空虚。他只能接受彼此了解彼此相爱为基础的性/爱。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符合他一切性/幻想审美的苏总聿容,想着他,下意识夹紧腰部以下,在被子里顶了顶。如果老天开眼,让他把聿容搞到这张床上,他一定叫得更大声,狠狠报复回去。
唉。
做梦吧。惨无人道。
田恬抱着被子下了loft 的隔层,准备去楼下沙发上睡。沙发可以拉开,变成一张1.4米左右的床,是备用着给朋友们睡的。沙发距离隔壁做生意的位置稍微远,再戴上耳塞,声音基本听不见了,除非那个小受拿着扩音喇叭叫。
一夜都没睡好,不过第二天上班精神还行。
田恬呆的实验室是两进的,外面一间坐了两个人,里面一间坐了四个人。田恬坐在里面,还有33岁的李姐、58岁的杜乘龙,以及一个新调来的小伙子王思梦。
田恬和李姐共事的时间最长,关系也最好。田恬刚来的时候,听大家都叫28岁的她“李姐”,其实挺不理解的,因为她在遍地高学历的研究院年纪不算大,而且长得青春貌美,天天打扮得像个坐骑成了精。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真名就叫李姐。大概是她爸妈对她的人生定位就是当姐,所以后面又生了两个。罚款罚得卖屋赔地。
李姐人和名字是两个东西,平时待人接物主打一个“怼”字,对什么都特不忿,还敢说。
其实她刚参加工作时也不这样,做事不分份内份外,特别隐忍和善,看不惯就都忍着,回家之后再哭着捶墙。
后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在人事关系上躺得特别平、看得特别开,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年纪大了发现了人生真谛”。田恬也不知道她到底发现了啥。
接近十点,所领导突然转到他们实验室,当时刚调过来的王思梦正在专心致志玩手机,领导检视了一圈实验室,走的时候问王思梦:“给你找的旧电脑还好用吧?”
就这么个简单的问题,王思梦嗯嗯啊啊了半天,最后说:“好用,还行……”
所领导说:“那在电脑上看吧,手机屏幕好小喔,不方便。”
话音刚落,田恬手机屏幕亮了,他看了一眼,李姐连发三条微信。
不理解:“噗笑死老娘。”
不理解:“《论领导的说话艺术之“发现下属玩手机”》”
不理解:“中午去喝奶茶?我给你八卦这个王思梦,刚打听来的。”
田恬等领导走了刚拿起手机准备回复,领导又回来了,田恬默默把手机藏进袖子里。
领导:“对了小王,你去跑个腿,去承安建工送份补充技术合同。需要他们法人签字盖公章的,不要合同章要公章,日期空着回来我们盖完章了填,有好几个地方要签字的,别签掉了哈。他们苏总今天在,你最好是守着他们弄完带回来,要是今天他们弄不完,你催着点,明天早上再跑一趟,中午之前带回来,财务那边急着要,带回来交给院财务的乔处长。承安建工那边找张明鑫经理对接,联系方式你问院办基建科要一下,承安建工知道在哪儿吗?不远,你扫个自行车去。”
领导一篇话把王思梦干懵了,事儿其实不复杂,要点就那么几个,常办事跑腿的人肯定一下就能抓住重点,也知道上哪儿找人,怎么说话。田恬没有仔细听,都明白了个大概,这事儿搁他,分分钟办完。
不过王思梦也许是没什么经验,瞪着眼看着领导,一脸懵逼。
“啊……好……嗯……我不知道承安建工在哪儿,院办找谁要谁的联系方式?什么合同呢?在哪儿?”
田恬袖子里的手机震了下,估计又是李姐在同步吐槽。
领导估计也有点无语,顿了一下说:“张明鑫的联系方式和承安建工的地址,都可以问基建科,他们科室人应该都知道。合同估计还在财务那儿,你随便找谁问问吧。”
王思梦:“哦……”
“但我不会骑自行车。”
袖子里的手机震了好几下,田恬猜李姐在疯狂吐槽。其实田恬此时的内心活动应该和李姐大同小异,就是颇无语,又很好笑。
领导应该也无语了,他发出一声若有似无、很短促的叹息,选择放弃继续和王思梦对话,转头对另一边坐着的田恬说:“那小田跑一趟吧,这会儿有空吗。”
田恬能说什么,只能说:“好的,没事,我抽时间去,材料一会儿弄。”
这也是老田教他的小技巧,面对领导安排的临时的或者分外的事情,不得不做但是要表示“我很忙但是也很重视你的安排”。
田恬站起身,准备先去财务拿合同,再去基建科问问。走出实验室前,李姐忽然叫住他:“诶田恬去哪儿?”
她明明听了全程,这会儿故意装大瓣蒜,田恬:“去跑个腿。”
李姐有时真的很犀利,她略作惊讶地说:“啊?跑腿?那个材料今天之内我要汇总哈,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