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芮旺家喊完一嗓子，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眨巴眨巴眼，看向她哥€€€€这种话题，是我能听的吗？
姜蚀揉了揉她的头毛，没觉得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坦然地朝她解释：“其实大哥早就联系我了，但是我一直没理他，程家的事其实和我也没啥关系，只是程熙单方面和我过不去而已，我犯不着因为不喜欢程熙就对程家也一并连坐。”
不过程大哥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程海洋刚成年就进入公司，边读书边学习管理，兢兢业业，全年无休，快三十的人了连个恋爱都谈不起。
程父程母只把他当工具人，对外说得好听是接班人，其实程父对公司的掌控欲十分强，享受着被公司高层众星捧月的滋味，一面想要被奉承，一面又只把烂摊子丢给儿子，自私到了骨子里。
关键是随着年纪的增长，程父的头脑也变得不那么清醒了，他的很多决策只是为了他自己爽而已，对公司的长远发展根本没有帮助。
比如程海洋计划要让企业转型，将未来的重点发展到度假酒店上面，毕竟餐饮业再发展也是有限的，口味再怎么改进，客流量就这么多，还不包括被其他店抢走的生意。
对外扩张和转型已经成了必须。
但程父一直很反对酒店的发展，反而要在餐厅上下功夫，结果由他决策的后果大家也都看见了，肉眼可见的失败，非但没有改善经营状况，反而还让主厨跑路了。
这对夫妻是极端的精致利己主义者，连孩子都只是他们享受精致生活的道具，大儿子继承家业，小儿子承欢膝下，一切都是以他们的意志来安排，直接决定了两个孩子的人生。
特别是最近，程夫人一拍脑门，想起大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开始着手为程海洋物色妻子的人选。
她是按照自己的口味为程海洋挑选未婚妻的，一口气就见了十七八个女孩子，每天程海洋回到家里，都仿佛自己走错了房门。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全都围着程夫人一个人讨好谄媚，这样的画面，让母胎solo近三十年的程海洋终于忍不下去了。
当傀儡打理公司就已经够脱发的了，回家还要应付那些根本不喜欢自己的女人，程海洋觉得自己的发际线愈发的岌岌可危，在他还没真正秃顶之前，他决定反抗程父与程夫人的掌控。
于是他开始寻找盟友，程大哥选定的第一个盟友，既不是生意场上的伙伴，也不是什么后起新秀，而是他曾经的弟弟，程潮汐。
这两兄弟以前的关系其实不怎么好，程潮汐总是闯祸，闯完祸还要让程海洋来收拾残局，给他大哥增加脱发危机。但两人也不是没有感情的，至少在程家里面，他们是同病相怜的，内心都想要反抗。
程海洋看不上程熙，是因为面对这样的独-裁掌控和压制，程熙选择的是顺从与隐忍，甚至还会助纣为虐。忍到最后还是舍不得离开程家，即便压力积攒到了临界点，也只敢发泄在外人的身上，不会对准致病的毒瘤下手。
他觉得程熙活得很糊涂。
而程熙也为他的糊涂软弱付出了代价。
程海洋不想在程熙的话题上浪费口舌，他直接对姜蚀道：“我打算把餐饮链锁的生意从程氏企业割裂出来，专心做度假酒店。链锁餐厅没了路主厨这位镇店之宝，嘉味府的口味受到质疑，最近的生意也不好做，与其未来还要和你们抢生意，不如直接把这些店交给你。”
姜蚀做出苦恼的表情：“可是我们家没钱啊……”
“不要紧，我可以先赊给你，等你赚钱了再还给我。”程海洋拿出一份堪称发大水的合同，条件对姜蚀这边无比的友好，一点都不像是谈生意的样子，反而像是在做慈善。
姜蚀抿了抿唇，嘴角勾起一个十分细微的弧度，还是面带犹豫：“虽然程老头对我也没有多好，但是他毕竟养育了我二十多年，我和他没怨没仇的……”
“再加上包括总店和分店的所有厨师，我会把他们打包送到你手上，工资我帮你出一半。”程大哥霸气地打断了姜蚀的话。
“成交！”
姜蚀生怕对方反悔似的，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支笔，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芮旺家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不是说商业精英谈生意都要进行一番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尔虞我诈的吗？怎么这跟电视上演的不一样啊？
“相应的，不管父亲如何恳求，你都不能答应回到程家。”程海洋锐利的目光盯住了姜蚀。
姜蚀给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欧了，我答应你，就算程老头跪下求我也不会答应跟他回去的。”
当然，得知两人在私底下就签了合同，并以光速交接完餐厅的所有权后，程父是想跪下也没有机会跪下了。
因为他直接被大小儿子联手坑自己的事实给气到中风了。
*
那一天，程父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房里剪雪茄，接到电话时，他正心烦意乱地去摁打火机，结果火苗半天都打不出来，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怎么样了，律师团请好了吗？”
“还，还没有……程董，那个……”
“没有你还来跟我说！”程父拔高嗓门，破口大骂，“一个个的都是废物！程熙出了这么大的丑闻，也不想想办法盖住，现在想盖都来不及了，最起码也要降低他的负面影响，找个好点的律师，钱不是问题！”
电话那头的助理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敢回嘴，等程父发泄完了，才战战兢兢开口道：“其实今天我给您打电话过来，不是为了律师团的事，而是，今天早上程总开会通知我们，嘉味府的所有权已经转交给别人了。”
“什么别人，什么意思？”程父拧紧了眉毛，短时间内并不能够理解助理的意思。
助理狠心闭了闭眼，直接说：“大少爷把嘉味府低价卖给三少了！他说以后公司的重点发展方向是度假酒店和度假村，所以……喂，喂，程总？！”
助理没有听到程父说话，他只听见了一声响亮的“咚”砸在耳机里，接下来就是一片长久的静默。
意识到事情不对的助理连忙又给程家的主宅打了电话，管家这才急急忙忙地跑到楼上书房查看程父的状况，最后发现程父倒在地上一趟不起，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嘴巴翕张缓动，好像在说什么，却只能吐出几个含混的音节。
管家凑上去，只听见几个模糊的“逆子”“不孝”之类的词汇，他不敢多想，连忙叫了几名佣人来帮忙，一块将程父送到了信任的私人诊所里。
好在送医及时，程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也因此半边身体偏瘫，想骂人打人也都没了力气。并且因为半边身子没有知觉，更是连说话都费劲，连嘴巴都合不上，总有口水从他的嘴角淌出来。
程夫人在看见自己的丈夫如同一下老了近三十岁的模样，差点没有认出对方来，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却被程父发觉，程父愤怒地“啊啊”叫着，用还能活动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程夫人，一副恨不得将妻子吃进肚子里的表情。
程夫人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尴尬再也掩饰不住，匆忙想着推辞的话：“老程，你就安心在医院里养病吧，家里的事情交给我，我还忙着为海洋物色未婚妻呢，这里有护工在，你完全可以放心。”
程父的表情完全没有放松，反而更加发狠地瞪向了她。
借口！都是借口！什么帮大儿子物色未婚妻，其实不过是她不嫌弃自己半身不遂，不愿意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罢了，转头她肯定就飞出国，去享受没有丈夫管束的自由了！
程夫人眼神躲闪，不等程父表达什么就要离开，却没想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按住，将她牢牢地钉在地上。
她转头一看，按住自己的人正是被她拿来当借口的大儿子：“母亲，我看您还是留在这里照顾父亲吧，父亲刚刚经历了这样的灾难，正是需要妻子陪伴的时候。我已经帮父亲停掉了您的副卡，这段时间您可以直接向父亲要零花钱，至于我的婚姻，还是不劳二位费心了。”
程海洋说完，把面容呆滞的程夫人留在病房里，利落地转身离开，留下几近绝望的程夫人和表情越发狰狞的程父。
程海洋走出医院，迎面就看到一个人穿着一身潮牌，两手插兜，吊儿郎当地朝自己走过来。
“怎么样，程老头还好吧？”姜蚀剥开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懒洋洋地问他。
程海洋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想，他们以后应该会变成一对形影不离的夫妻。”
形影不离，心怀鬼胎，又互相折磨的夫妻。
“那不是挺好的？”姜蚀没能听出他的未竟之语，见程大哥的表情有些落寞，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另一根新的棒棒糖，递给对方，“你也来一根？”
程海洋摆摆手：“不用了，我不吃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姜蚀强硬地将棒棒糖塞进他的手里：“跟我还客气什么呀，这是我妹妹自己做的，和外面的棒棒糖味道不一样。对了，你手上这根是黑芝麻味的，多吃黑芝麻有利于生发。”
程海洋：“……”
他拿着那根黑芝麻味的棒棒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表情黑得如同锅底。
两人并肩走了好一段路，程大哥这才偷偷摸摸地撕开糖纸，装作若无事地把糖含进嘴里，吃了一会儿，又问姜蚀：“你们家最近还好吧？”
“嗯，挺好的。”姜蚀吃糖吃得咯吱咯吱响，很快嚼完了一根糖，又摸出一根吃上，“多亏了你打包来的那些人，饭馆也不用专门招人了，直接培训一下就能上岗，而且他们还都很听老路的话。”
“那就好。”程海洋想了想，又问他，“程熙的一审判决下来了，你想在他被执行死刑前见他一面吗？”
姜蚀愣了一下，摇摇头：“我还是算了吧，我怕他一看见我，跟程老头似的两眼一翻两腿一蹬，直接帮国家节约子弹了。”
程海洋被他逗得一笑，两人走到岔道口，一边是停在路旁的程海洋的商务车，一边是公交车站，姜蚀熟门熟路地掏出公交卡，和他挥手说再见。
程海洋顿了顿，还是对他说了句：“其实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弟弟。”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了这么多年，程海洋对当初程潮汐被赶出程家的事也是心怀愧疚的，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姜蚀摆了摆手，仿佛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惭愧，大方地说：“那大哥，有空常联系啊！”
说完就潇洒地跳上了即将关门的公交车，车内传来公交车司机的大嗓门：“哎哟，小伙子你小心点啊，马路上不好追车的€€€€”
程海洋看着公交车司机被姜蚀吓到连车都开出了一个趔趄，歪歪扭扭地开出几米才重新走到正轨上的画面，不由得露出个笑容。
也对，有没有血缘关系又有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自己是如何认定的。
有些人，即便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也只是充满了冰冷的利用，而有些人，哪怕没有那层纽带，也能善意以待。
程海洋内心充满了感慨，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脸上还挂着笑意，顺口问了旁边的助理：“那些厨师去了芮家饭馆，都有什么反馈，没给潮汐添麻烦吧？”
助理表情十分微妙地摇了摇头，组织好语言，才对他说：“他们哪敢给三少添麻烦，就是……我感觉他们挺不容易的。”
“嗯？”程海洋不甚理解，为什么助理会这么说。
助理：“我听说他们刚到芮家报到时，三少就让他们展示自己的拿手菜，每个人要交三十道菜当作业，还不能有重复的。我听一个熟悉的厨师跟我说，他想破了头，光是西红柿就做了不同的七八道菜，最后还是没有拿到合格，因为三少说，西红柿炒蛋和西红柿蛋花汤的原料是一样的，不算数。”
程海洋：“……”
作者有话说：
姜小蚀：我是个严格的考官，不允许作弊，不允许投机取巧，打回重做！
厨师们：嘤嘤嘤。
第60章 弃子的我把豪门吃破产了（21完）
短短几个月, 程家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
程父因为身体的缘故，正式将董事长的位子和权力移交给程海洋，签署文件当天, 程大哥还专门为程父举办了一个卸任晚宴。
晚宴上, 程夫人推着轮椅上的程父出来面见宾客，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快要挂不住, 精心保养的脸上添了好几道褶皱；而程父则是全程黑脸加歪嘴, 看见程海洋的时候就气得张口想要骂人, 结果一个字音还没吐出来，哈喇子先流出来了。
面对满场宾客又嫌弃又同情的目光, 程父羞愤欲死, 一轮椅撞死程大哥的心都有。
偏偏程大哥也是个奥斯卡在逃影帝, 他装作关切地半蹲下来，毫不嫌弃地用餐巾纸替程父擦掉淌出来的口水，笑得相当绅士：“爸, 您今天是不是特别开心，之前您总说很后悔对潮汐做的事情，想要让他回来看看你, 你看，他这不就来了？”
程海洋笑着往旁边让了让, 一口气还堵在喉咙里的程父就看见了一身潮男打扮, 恣意张扬的姜蚀。
满场都是西装革履和精致的礼裙, 唯独姜蚀不走寻常路，可周围的人却仿佛眼瞎一般, 非但没觉得姜蚀的打扮跟晚宴的风格不相符, 反而殷勤地围在他身边, 客气讨好地奉承。
自从《主厨们的冬天》开播以来, 节目收视率一路攀升，姜蚀也火得一塌糊涂，他的芮家饭馆刚开张酒席就已经订满了，并且持续订到了三个月之后。想要买一瓶花果酒，那更是排队都排到明年去了，除了那几个跟姜蚀一块录制节目的主厨之外，谁的手里也没有现货！
所以这些人能不讨好巴结姜蚀吗，别说一桌酒席，哪怕就是得了他一杯酒都够他们跟周围的人炫耀了，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传说中的古酒，拿出来倍儿有面子！
姜蚀一扭头就看见程父那复杂又恼怒的眼神，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那表情，那动作，别提多潇洒了。
边上立刻有人奉承道：“还是三少心胸豁达啊，这从小在豪门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涵养气质哪里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就是，看程老爷子的表情，想必也是觉得后悔了。也是，外面接回来的，哪里比得上自己养大的呢？”
这些人为了讨好姜蚀，还故意扯开了嗓门，说的话全都被程父听了个一清二楚。程父那口气本来就堵在喉咙里，这下又是一口气哽住，呛得不住咳嗽，感觉另外半边嘴巴也要给气歪了。
什么叫心胸豁达，程潮汐要是心胸豁达怎么还会跟程海洋联手坑爹？！还有，这才过了多久，他就从“程董”变成“程老爷子”了，他还没到六十呢！
还有那个程熙，程父在心里咬牙切齿，都怪这个蠢货，死了也没有创造什么价值出来，反而成为程潮汐的陪衬品，每次别人把他拖出来说的时候，都不免明里暗里地嘲讽程父“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之类的话。
程父气得险些没当场厥过去，他费劲地转过头，用眼神疯狂示意程夫人，让她赶紧把轮椅推走，离这两个闹心的逆子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
可惜程夫人一点都没能领会他的想法，还推着程父走向了姜蚀，唇角是刻意掩饰过后不太明显的卑微又讨好的笑：“一段时间不见，潮汐是越来越帅了，你冯妈经常跟我念叨你，想要给你做好吃的，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回来看看她吧！”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儿子的心里可能还比不上一个做饭的阿姨，所以故意拿出冯妈来当敲门砖。
程夫人的算盘打得不错，姜蚀马上就有了反应，眼睛亮亮地看向她：“她最近都做什么好吃的了？”